第二十九節 賭氣的少女
一
自大殿之中離開后,謝相才隨著七公子踏風而去,無一時便到了東風城。
闊別幾日的東風城,竟是令得謝相才倍感親切。
少年有些疲憊地回到住所,推門入桕,屁股剛剛坐到床榻之上時,腦海之中猛地一個激靈,飛也似的朝著屋外衝去,直奔城北。
鴛鴦樓中,月瀅如往常一樣,托著下巴依靠在窗前,不過她已是不再下意識地朝南邊張望,而是獃獃地看著窗戶之下的木芙蓉。
儘管這些日子裡木芙蓉時常被她灌溉,但仍舊看起來病怏怏的,沒什麼生氣。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街道之上傳來,一道有些狼狽的身形,伴著落日餘暉,正朝著城北拔腿狂奔。
依靠在窗前的少女,心中「咯噔」一下,聽著那陣腳步聲心跳沒來由地越發加速,終於,故作矜持的她忍受不住心中的衝動,朝著窗檯之下伸長脖子望去。
風塵僕僕的少年,撐著木芙蓉前的圍欄,彎著腰不停喘著粗氣,他滿頭大汗地抬起頭來,望向頭頂窗戶那頭探出來的那個腦袋。
謝相才對著那張俏臉,有些心虛地咧嘴笑了笑。
月瀅眯著眼睛看著那張悻悻的年輕臉頰,輕哼一聲后,「砰」地將窗戶用力關上。
撐著圍欄的謝相才,此時鬆開手,直起身子,錯愕地望向頭頂之上那扇緊閉的窗戶,硬生生地將那一口閉門羹咽回肚中。
少年不是個笨蛋,自然是清楚月瀅心中所想,心中所怨。
幾天前的不辭而別,若是少女這時候還說不生氣,那定然是假的。
謝相才嘆息一聲,用袖口輕輕擦去額前汗水,轉過身去,略有些落寞地伴著最後一縷落日餘暉,朝著住所緩步行去。
二
一日游,少年換上一身整潔的衣裳,匆匆在街上買了兩個包子塞進嘴裡后,就火急火燎地朝著鴛鴦樓所在的方向趕去。
天剛亮沒多久,此刻鴛鴦樓的大門都沒開,僅有兩個壯漢依靠著門柱在打瞌睡。
謝相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見兩個壯漢沒有動靜,少年立刻抽身來到側窗之下,腳掌輕點地面,徑直竄入窗戶之內。
他一個翻身越過擺滿碗筷的櫥櫃,穩穩落在後廚之中。
謝相才見四下無人,身形一閃便是掠出便后廚,朝著樓梯之上閃去。
他順著樓道走到盡頭,最後站在了那處散發著淡淡幽香的閨房之前。
少年深吸一口氣,剛想叩門,但轉念一想,還是一咬牙關推門而入。
「咯吱——」
房門被輕輕推開,正在對著銅鏡梳妝的月瀅,手中動作當即頓住,片刻之後再度手持木梳梳動著及腰長發。
「樓媽,有事嘛……」
月瀅輕聲問道。
然而身後卻沒有任何回應。
少女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不安地將木梳放在桌上,撐著桌面身子略有些顫抖地站起身來。
她緩緩轉過身,掌心之間緊握著一隻小銀簪。
月瀅徹底將身子轉過來之後,一道熟悉的年輕臉頰映入眼帘。
見到來者是謝相才,月瀅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方才落下。
不過月瀅抓著銀簪的手仍沒有落下,她深吸一口氣,緊抿嘴唇雙眼死死盯著少年,片刻之後,將手中銀簪用力朝著對方丟去。
毫無防備的謝相才愣在原地,未曾挪動腳步躲開銀簪,頭頂冷不丁地被銀簪的尖角戳了一下。
月瀅本來只是賭氣,誰曾想銀簪竟會砸到謝相才的腦袋,見有著絲絲血液自謝相才頭頂流下,見血不多的少女當即被驚得花容失色。
她心急如焚地碎步上前,從袖間取出貼身的手帕,十分溫柔地將那一道細小的傷口捂住。
少年第一次與少女靠得如此之近,以至於少女身上散發而出的淡淡芳香,此刻都是濃郁到令得他略有些頭暈目眩,站不穩腳跟。
月瀅見謝相才頭頂傷口遲遲沒有癒合,慌得臉頰都有些發白,小小的手掌不由輕微顫抖。
謝相才眼神扭開不敢看月瀅的臉頰,但是餘光處少女兩頰的一點絨毛,卻已是令得他小臉緋紅。
少女不知道,這其實是少年使用的一點小心思,只是為了能夠讓身前的女孩兒能夠多與自己靠近一些,哪怕是一點時間,也足夠了。
良久之後,月瀅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手中動作忽然僵硬,停下手中的動作,扭轉過頭雙眼盯緊謝相才的眼睛,「謝相才,有意思嗎?」
謝相才訕訕一笑,為了緩解尷尬只能摸了摸腦袋。
月瀅嬌哼一聲,將手中血跡斑駁的手帕丟在謝相才臉上,隨即跺著腳賭氣似的背對著謝相才,坐到不遠處的椅子上。
謝相纔此時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走到月瀅身後,用手指點了點對方的後背。
月瀅瘋狂地扭動著身子,將頭又往邊上扭了一點。
謝相才抽回手指,攥緊衣角,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他見月瀅還不願意搭理自己,於是思量片刻之後,也沒想到用什麼東西討對方開心,只能從萬寶福袋中取出在蓮花觀中,老天師贈予自己的兩隻瓶子。
謝相才將其中那隻裝有蓮花池水的瓶子放在月瀅面前,見對方沒有反應,又將其往前面推了推。
月瀅瞥了一眼透明瓶子,終於是站起身來,偏頭看向謝相才,有些不滿地說道,「謝相才,你是真的不會哄女孩子開心嗎?」
謝相才撓了撓腦袋,指了指瓶子,示意自己還是會一點點的。
月瀅又哼了一聲,隨後用盡全身力氣將謝相才推出房間,緊接著「砰」的一聲將房門緊閉。
謝相才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回過神來之後輕輕敲了敲門,見裡面的月瀅沒有動靜,只得嘆息一聲,嘴唇緊貼著門縫說道,「月瀅姑娘,桌上瓶子裡面的是黟山蓮花池的池水,山上老天師說喝了對身體好,能夠延年益壽!」
說完,謝相才沉默了片刻,旋即轉身離開。
謝相才前腳離開,月瀅後腳就將房門拉開,她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緊抿嘴唇,在心中暗罵了對方無數次「笨蛋」。
兩人之間只差一層紙窗戶,但是兩人都不願意將這層薄薄的窗戶紙捅破。
月瀅攥緊拳頭,輕嘆一聲轉身關門,蓮步輕移來到窗前,將窗戶推開。
她俯身望向窗前木芙蓉,花開正盛,少年身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圍欄之前。
少女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而開,嘴角微微上揚地看著雙眼清澈的少年。
少年撓了撓頭,鼓足勇氣大聲道,「月瀅姑娘,對——不——起!」
少女叉著腰,審視似的看向少年,片刻之後輕輕點頭。
「這次就先原諒你了!」
「沒有下次了哦!」
「知道啦月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