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 一劍入將相
一
謝相才拳拳凌厲，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一身拳意直衝天際，震散縈繞在頭頂的滔天劍氣。
劉著墨眼神凝重，額前微微冒汗，不過應對起來還算自如。
純粹武夫，在戰鬥之中通常越戰越勇，原生之力不夠了便向天索取，加之於拳腳之上，再用力揮出，砸向敵人。
只見少年身形拔地而起，掠上天際，一個翻身俯衝而下，雙拳勢如開山，拳印陡然成型，朝著手持雙劍的劉著墨轟去。
劉著墨緊咬牙關，終於是不再壓制一身近乎飽和的劍氣。
只見他腳掌一踏地面，身形下陷三尺，隨即紫褐色勁氣盤旋在上百匯頂三寸處，剎那之後，迴流入體，過關斬將回到武根之內。
與此同時，天空之中隱約有著轟鳴聲傳出。
謝相才面色一變，身形迅速落地，擺出拳架警惕地看向不遠處的劉著墨，一身拳風縈繞周身。
只見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旋即重重砸落在劉著墨身體之上，緊接著又是一道，眨眼之後，第三道轟然落下。
接連三道雷劫，僅僅只在三息時間之內，便是落在了劉著墨的身上。
繼而一陣狂風襲來，將劉著墨周身焦褐斑駁盡數吹散。
風沙中心，只見一道璀璨身形衝天而起，手中雙劍硬生生地自頭頂層雲拉出一道閃電來，朝著不遠處的少年重重砸去。
霍常青見狀，臉色巨變，身形近乎一剎那消失在原地。
他娘的這劉著墨居然是借這一場大戰作為破境的契機，一舉邁入六境天成之境！
劉著墨目送著閃電朝著少年的身子砸去，不禁大笑出聲。
他本以觸摸到六境的門檻，沒想到此番和謝相才的對決，竟然為破境添了一把柴。
如今自己已成功邁入六境，謝相才拿什麼戰勝他？
謝相才雙眼圓瞪，腳步蹬蹬後退，一身拳意竭力運轉到極致，開山拳印接二連三地往身前推出，試圖削減著閃電之中的恐怖勁氣。
街道的不同角落，四道身影如箭矢竄出，不約而同地朝謝相才身前掠去。
然而一道威壓在四人身形剛剛挪動的剎那從天而降，將四人身形封鎖在原地，不得動彈絲毫。
朝天閣之外十里的半空，司禮監的身形若隱若現，雙指輕抬，面容含笑。
閃電轉瞬便至，少年身形還未挪動，就被攻勢攜帶的勁風掀飛出了十幾丈距離，重重砸落在一處建築之上，將那片街道化為廢墟。
劉著墨冷笑一聲，乘勝追擊，踏空緊隨閃電撞向謝相才。
霎時間，雌雄雙劍之上的滔天劍氣凝聚成一條紫褐色河流，從天而降，朝著那處廢墟砸去。
廢墟之中的少年勉強起身，然而一身拳意已是所剩無幾。
劍氣長河伴著偌大一道閃電在他的眼中急速放大，就在少年的防線瀕臨崩潰之際，一道流光不知從何處竄出，成型於少年身前五六丈距離。
流光迅速蠕動，最終化為一尊虛幻神像，手持拂塵護於少年身前。
「轟——」
閃電與劍氣長河落在神像之上，三者碰撞，驚天動地，方圓幾里的建築無一倖存。
這一剎，萬籟俱寂。
所有圍觀的百姓、武者、宗門長老、大內高手，皆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眾人都以為謝相才將會徹底隕落於此，誰曾想他居然還有底牌！
這個年輕的五境武者，未免太恐怖了吧？
天壇之中，端坐於蒲團之上的老國師吐出一大口鮮血，手中拂塵色澤更加暗淡。
廢墟之中，無數百姓掙扎著起身，僅受了一些皮外傷。
劉著墨的攻勢，在神像的抵禦之下，剎那之間煙消雲散。
隨後神像之上流光一閃而逝，幾息時間縮小為一件破碎不堪的甲衣，靜靜落在謝相才掌心之中。
謝相才錯愕地看著破碎到近乎崩壞的甲衣。
這是當初在封王會上徐傲雪給自己的恩露甲。
想不到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居然是這件甲衣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使出劍氣長河之後的劉著墨渾身原生之力像是蔫了大半，整個人的氣勢顯得有些萎靡不振，不過強撐著一口氣，以劍氣襲向廢墟之中的謝相才。
滿身傷痕的少年撐著身下破碎地磚起身，將手中破碎甲衣收進腰間萬寶福袋之中，隨即輕輕一笑，手掌伸向腰間，不過此時風雲劍卻不見了蹤影。
謝相才面色尷尬，感受著迎面襲來的勁風，身形幾個閃爍回到朝天閣之上。
劉著墨面色略顯蒼白，不過仍是壓制著一腔血氣，凌空來到謝相才面前。
他剛剛步入六境，境界不算穩固，再加之先前一劍凝聚了周身三分之二的原生之力，如今也是進入虛弱狀態。
不過劉著墨心中清楚，面前的渾小子此時也沒一戰之力了！
謝相才一手扶著空蕩蕩的劍鞘，一邊望向踏空而來氣勢洶洶的劉著墨。
劉著墨嘴角鮮血絲絲流淌而下，滴落在手中雌雄劍上，他此刻將武根之中剩下的原生力盡數灌入雙劍之中，只為將謝相才一擊擊殺。
被司禮監以天地靈氣禁錮住的四人面色不一。
霍常青氣到破口大罵，心中對司禮監這個老太監的殺心達到了極致。
宋長箜一身凌厲劍氣不得而出，震得其五臟劇痛。
於普停懸半空，手中攥動手腕上的佛珠，口中默念經文，身後遠處整座安康寺中金光大起。
四人之中最為「愜意」的內官監，與司禮監眼神略作交織后緩緩落地，回到趙禾樾身旁，不顧對方的破口大罵，將這位公主殿下推進了馬車，隨後疾馳回到皇宮之中。
謝相才吐出一口濁氣，欲以剩下的武僧看家拳應付這滿天劍氣。
然而此時，一道寒光劃過天際，隨即「噌」的一聲，一柄長劍竄入謝相才掌心之間。
二
少年震驚地看著手中不斷嗡鳴的斬龍劍。
這是長劍認主。
斬龍劍，此刻認定了謝相才這第二任主人。
斬龍劍入手，凌厲劍氣立刻將少年的五臟六腑攪得一團糟，不過此刻他強忍住口中血氣，點地衝天，朝著迎面殺來的劉著墨重重揮出一劍。
這一劍，當即在對方的胸口之上留下一道猙獰傷痕。
這一剎，這柄通曉主人心意的長劍，似乎知道了少年到底在為誰而戰。
為他的上一任主人，那位劍術通天的年輕劍客，那個為情不得出劍的痴情男子。
謝相才感受著長劍之中的那道熟悉劍氣，心中一暖，鼻頭一酸，最終將那一道劍氣盡數貫入體內。
「小師弟！！！」
霍常青怒喝一聲，眼睜睜地看著半空之中的少年吐出一大口鮮血。
這一剎那，少年頭頂的雲彩，盡數變得火紅，蔓延千里，佔據半邊天際。
皇宮之內，一道身影被砸出天壇，儼然是那滿身是血的老國師。
一道白衣大袖的身形直衝天際，破開三名八境武者聯袂構建的天地牢籠，最後來到一處深院中，從房門前拉過滿面淚痕的年輕妃子，直衝一方宛如火燒的天際。
滿臉鮮血的少年大笑一聲，手中斬龍劍高舉過頭。
這一刻，無數回憶湧入腦海。
「你叫明珠呀，好好聽的名字呢～」
「小燕子小燕子，飛到南方去，飛到南方去……」
「明珠，父親說要把我嫁到宮裡去，我不想當皇帝的女人，我真的不想……」
「我一定會去救你，我會把你帶出宮，一定會！」
「小燕子，下輩子我們再見的時候，你千萬千萬不要忘記我……」
謝相才猛地睜開雙眼，整個人的氣勢衝天而起。
這一刻，劍氣如虹。
眾人只見，天際一道修長身影，此刻仗劍懸空，身前雲朵凝聚成座座山峰。
千里之外，東風城的後山頭，無數花瓣乘風而去，眨眼之間來到安慶上空的火焰雲山之上。
謝相才腳掌輕點雲彩，整個人氣勢斐然。
他看著面前火焰雲上之上盛開的棵棵荔枝樹，手中斬龍劍輕輕揮動，枝頭的穗穗黃花便是綻放得更加旺盛。
不遠處的天際，站在白髮少年身旁的年輕女子淚如雨下。
赤裸上身的少年拭去臉頰之上的淚水，一劍揮出。
天地一寂。
剎那之後，雲山消散，穗穗黃花消散，天空之上，只剩一道劍氣，以及面色如土的劉著墨。
「這一劍……」
「這一劍？」
「這一劍！」
天空之上的少年，這一剎那居然是懸踏虛空。
他持劍而立，聲音響徹整座皇城。
「這一劍，來自我家師兄。整座天下，當知慕容明珠，是劍仙！」
這一天，所有圍觀之人，只記得天際之中那百丈龐大的劍影，以及那個一劍入將相之境的少年劍客。
差點忘了。
還有一位名叫慕容明珠的大劍仙。
佩劍名斬龍。
劍術已成君且去，有真龍處斬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