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兇案現場

秦天明一聲斷喝，如同惡鷂入林，唬得眾人不鳴。

沉默片刻，大家立刻騷動起來：

「這個案子清清楚楚，哪裡是冤假錯案？」

「我看這小子八成是瘋了，邀功心切吧？」

「老子不看好他，一個裝腔作勢的屠夫！」

「把他拉下去剁了！」

「砍了他！」

眾人喧嘩不已。

大理寺卿徐如海猛地一拍驚堂木，亮明身份，大聲喊道：

「肅靜，肅靜，你們全給我閉嘴！既然秦天明說此案有漏洞，那就讓他先說說不遲，本官一向不閉塞言路，咱們要讓人說話啊，對不對？」

「對對對，」

高縣令急忙起身，附和說道：

「事實越斷越明，我們可不能不讓人說話，眾位且不要喧嘩，讓他先講明自己的道理，你們再討論不遲！」

有了大理寺卿撐腰，等到眾人平息下來，秦天明再度舉步來到大陰陽李世通面前，面帶諷刺：

「李大陰陽，你們斷案，還沒有搞清楚案發第一現場，就先弄出來一個結論，這也太草率了！這是不是傳說之中的草菅人命？」

第一案發現場？！

李世通和馬大杵作周身一顫，態度馬上嚴肅起來。

二人心下同時思量，秦天明這小子不賴啊，還知道第一現場！？

第一現場在古代叫凶發現場。

李世通有點坐不住，猛地起身，指著秦天明質問：

「你難道懷疑楊小翠不是被人溺死在湖中？！而是被人殺於其他地方？然後拋屍湖中？是不是？」

馬世才不等秦天明說話，也當即喊道：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楊小翠一定是被人直接淹死在湖中的，湖中是第一案發現場！這點確定無疑！」

兩個人心裡清楚，如果湖中不是殺害楊小翠的第一案發現場，此案就要徹底推倒重來，而且吳阿寶有可能不是兇手，而是兇手另有其人啊！

我的媽呀！

這樣一來，案件徹底要翻盤，他們兩個麻煩就大了。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維護第一現場在所不惜。

兩個人豁出去了，背上不由得冒冷汗。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天明盯住二人，仰天發出怪異的笑聲，壯壯膽，然後說道：

「馬大杵作怎麼就這樣自信？認定湖中就是兇殺第一現場？秦某人倒是有不同看法！」

此刻，司法刁世珍再也不能保持淡定，此案他是總負責，現在秦天明當場提出狂妄質疑，他不得不出來掃場，高聲喊道：

「秦天明，你這是搗亂公堂，應該拉下去打四十大板！以儆效尤！此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根本無需再度質疑。」

捕快們也巴不得抽死這個白小臉，一起衝上來，當場就要拿下秦天明。

因為翻案對所有參與者都極度不利，有可能大家都掉腦袋。

忽然，一道人影從懸空落下，眾人都不知道此人是從哪裡掉下來的，而且上前動手快如閃電，卡擦卡擦幾下子，七八個圍住秦天明的捕快紛紛倒地喊疼。

眾人定睛一看，都吃了一嚇。

來人頭戴面罩，一襲黑衣，手提一把椅子，幾下子就將捕快們統統打倒在地。

司法刁世珍大喊一聲：

「哪裡來的大膽狂徒？竟然敢擾亂公堂，給我拿下！」

捕頭李泰閃電般抽刀向前，兩人立刻纏鬥在一起。

一陣眼花繚亂的打鬥，大堂上飄落無數木屑。

之後，塵埃落定，眾人一看，只見黑衣人手拿半截凳子腿，戳在李泰脖梗之上。

李泰手中提刀，但是無法動彈。

黑衣人只要一使勁，李泰就會血灑刑堂。

場面僵持，眾捕快不敢上前威逼。

縣令高不為眼尖，一眼就認出了黑衣人是誰，急忙擺手喊道：

「住手！住手！」

同時呵斥那個蒙面人道：

「嬌嬌，胡鬧！還不趕緊給我退下！」

眾人一陣驚愕。

蒙面人即刻退下，然後飛身離去，場面這才恢復平靜。

高縣令急忙下堂，抱拳上前向眾人解釋：

「諸位，冒犯了，冒犯了！此人是我的愛女嬌嬌，平常喜歡搞惡作劇，經常擾亂公堂，得罪了，得罪了！」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

原來，高縣令有一個女兒，名叫高燕嬌，自幼習武，武功不凡，而且喜歡男扮女裝，到處搗亂，和江湖人士四處約架，搞得高縣令狼狽不堪。

今天又出來鬧事，幸虧沒有鬧大。

高燕嬌離去，大堂上重新恢復秩序。

秦天明站在原地有點發憷。

這大夏國確實亂，刑堂之上也有人敢打鬧，司法尊嚴何在？

看來自己真的需要小心謹慎為好，搞不好立馬會死。

等到眾人心緒平復，大理寺卿猛地一拍驚堂木，再度亮明身份，大聲說道：

「刁世珍，你且慢拿人，秦天明是我任命的判員，我的面子你總該要給的吧？秦天明，方才你說湖中不是第一現場，你可有證據？」

秦天明剛要開口，司法刁世珍趕緊阻攔：

「欽差大人，此案判斷毫無瑕疵，並無不妥之處，秦天明胡攪蠻纏，雞蛋裡面挑骨頭，我們可不能上他的當，在這裡白白浪費時間！」

大理寺卿捋一捋鬍鬚，說道：

「刁世珍，我們要讓人說話嘛，不能閉塞言路，這是聖上此次出行的時候專門囑咐我的話，所以嘛，就讓秦天明先講一講他的道理，看看他講得如何再說！」

刁世珍心裡擔心案件有反覆，但是又不敢不從，回頭沖秦天明惡狠狠說道：

「你小子可不敢胡言亂語，否則會招來麻煩的！」

秦天明沒有搭理刁世珍，而是直接來到女屍面前，抬起屍桿，向眾人解說：

「方才，秦某人探查了這具女屍，發現女屍雖然有些腐敗，但是屍況還算完整，據我查看，女屍口中和鼻中並無泥沙，手腳完好無損，指甲也是完好無損，並無掙扎破損的痕迹存在，上肢有屍瘢，根據這幾點，可以斷定女屍是被人殺死在別處，然後捆上漁網，裝填石頭，拋屍湖中無疑。」

李世通和馬世才兩個人雖然技藝不精良，但是對於淹死的人還是有所了解。

溺水之人通常在水中會掙扎，口鼻之中會襲入大量泥沙，而且窒息之人通常眼帘底部充血，上肢無有屍瘢，而且，手腳因為綁定在漁網之中，落水會拚命掙扎，指甲掉落或者肢體損傷應該是常有的情形。

但是面前這具女屍完好無損，毫無溺水掙扎的跡象，難道她真的是被殺於其他地方，然後被人拋屍湖中？

勘驗現場之初，他們怎麼就沒有發現這點！？

草率！

太草率了！

其實，李世通和馬世才並不是草率之人，而是當初案子上面催促的緊，他們兩個又受了些吳阿寶仇人的銀兩，因此才如此簡單結案。

現在案子的疑點被當堂拔出，他們兩個無不面面相覷，心裡七上八下，恨死秦天明。

啪啪啪，

啪啪啪，

一陣清晰的鼓掌聲從堂上傳來。

大理寺卿徐如海鼓著掌，從椅子上慢慢起來，邁著小碎步徑直來到那具女屍跟前，親自勘察一番，不無佩服地長吁短嘆，讚歎連連：

「好好好，秦天明，你判斷的不錯，此女確實不是直接落水溺死的，而是被人殺害之後，拋屍湖中，高見，高見啊！看的好，看的准！厲害。」

大理寺卿當眾誇獎秦天明，李世通額頭直冒冷汗，但他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立刻鎮定起來，思索一番，忽然高聲說道：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秦天明，這種情況我們早就想過，你判斷的不錯，甚合我意，但是，這也不能說明吳阿寶就不是兇手啊？」

首席杵作馬世才恰似淹沒水中的人忽然抓住一根稻草，跳起來補刀：

「對啊，根據我判斷，吳阿寶也有可能在別處殺害了楊小翠，然後拋屍湖中，對對對！絕對是這樣的！秦天明你這純屬邀功自賞，該殺！」

「所以嘛，」

李世通嘿嘿冷笑幾聲，說道：

「秦天明，不管你怎麼胡鬧，還是洗清不了吳阿寶是殺人犯的嫌疑！」

堂下那些鄉紳和名人交頭接耳一番，為首王鄉紳忽然抱拳起身：

「這個，啊，這個嘛，這個案件確實有些曲折，秦天明判斷的很對，是個人才，但是李大陰陽棋高一籌，通盤考慮，最終斷定吳阿寶是兇手，案件毫無瑕疵，毫無瑕疵啊！鐵案一樁，鐵案一樁！」

百分之九十九的鳥人全部附和：

「確實是鐵案一件，無需再議啦！無需再議。」

高不為高縣令偷眼看看大理寺卿徐如海，用試探的口吻問道：

「徐大人，您看這案件是不是……？」

徐如海捋一捋鬍鬚，起身拱手向西，說道：

「案件確實有些蹊蹺，但根據方才的質疑和本官的推斷，此案應該是拋屍案無疑，吳阿寶殺死楊小翠，然後拋屍湖中，確實如此，呵呵呵，我也覺得可以結案啦，此案不是冤案，可以宣告結案啦，聖上有眼，聖上有眼啊，了卻了又一樁案子，呵呵呵，呵呵呵，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是是是，結案，結案！」

縣令高不為忙不迭的鸚鵡學舌。

大家都嫌動腦子太麻煩，只想不了了之。

吳阿寶是兇手無疑，管他在哪裡殺死楊小翠，是直接溺死楊小翠，還是殺害於別處再拋屍湖中，談論這些問題已經毫無意義。

只要年末錄囚過關，管他兇手是誰。

「且慢！」

沉吟片刻，秦天明忽然瞪眼，高聲說道：

「此案疑點重重，怎麼可以結案？應該一查到底！直到找到真兇為止！」

司法刁世珍這個氣的，眼珠子差點自己走出來。

好你個秦天明，在乾東縣縣衙你算老幾？

一個小小的殺豬匠，欽差大人都說此案已經了解，你有啥資格說話！？

再說，此案了結，也算你秦天明有功，賞你小子可以多活一天，何必多事？

刁世珍直接上前，猛地推搡秦天明一把，吼道：

「此案已經分析清楚，吳阿寶是兇手無疑，你還有啥可懷疑的？下去！下去！這裡沒有你說話的資格！」

秦天明被推的踉踉蹌蹌後退幾步，險些栽倒在地。

大夏國的人力氣可真大，再要使勁，秦天明不給他推死才怪。

眾目睽睽之下，秦天明心裡壓力很大，明白只要自己退讓一步，此案了結，他也可以多活一日，何不順水推舟？

但是，他知道關鍵時刻已然到來，他要是不堅持，此案就有可能成為永遠不能昭雪的冤案一件，吳阿寶被冤殺，他於心何忍？

出於良心和本能，秦天明豁出去，猛地大吼一聲：

「吳阿寶絕對不是殺害楊小翠的兇手！你們可不要草菅人命！如果判定吳阿寶是殺人兇手，等同於謀殺！」

沉寂片刻之後，高縣令忍住心中怒火，問道：

「秦天明，你說吳阿寶不是兇手，何以見得？！」

秦天明轉身從師爺譚老四的案桌上面拿起口供，拍打拍打，舉起來質問李世通等人：

「這可是吳阿寶的供詞，諸位大人說算不算證據？！」

李世通不明所以，說道：

「當然算啦！」

眾人都點頭說算。

秦天明一陣冷笑，舉起供詞，在大堂上走了幾圈，忽然說道：

「諸位大人太健忘了吧？你們忘記了吳阿寶的供詞，可是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眾人有些驚愕。

秦天明趁機念道：

「你們審訊吳阿寶的時候，吳阿寶曾經交代，他因為愛慕楊小翠長得漂亮而向她求愛被拒，他心生恨意，於是在一天夜裡綁架楊小翠，把她背到湖邊僻靜之處，逼迫楊小翠答應嫁給他，楊小翠至死不同意，吳阿寶憤恨難耐，於是找來一張漁網，把楊小翠綁住后裹進漁網，填石之後直接丟入湖中淹死，然後悄悄離開現場！這就是吳阿寶的口供，大人們難道忘記啦？」

對啊！

大理寺卿徐如海恍然大悟，急忙起身，接過秦天明的話題，分析說道：

「對啊，根據吳阿寶的供詞，楊小翠是被當場溺水淹死的，溺水之人應該口鼻有泥沙，眼帘有出血，四肢有掙扎傷痕才對！」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

秦天明將供詞扔到地上，然後拍打拍打雙手，冷冷地說道：

「人犯證詞和屍況不符，諸位大人，你們難道不覺得其中有詐？」

這個，

這個，

眾人陷入尷尬。

秦天明知道暴扁李世通和馬世才的機會來啦，痛打落水狗，他當然不會放過。

秦天明得意洋洋，繼續高聲說道：

「人犯證詞和屍況不符，這隻能有兩種情況：一是人犯說了謊話，二是我們的驗屍官判斷出現差錯，諸位大人，你們說是不是？」

李世通和馬世才兩人額頭直接濺出汗珠來。

馬德！秦天明這小子不賴啊？一上場他嘛的就給我們接連點眼藥。

我們兩個耗盡心血維護的案子，竟然給他幾句話就徹底推翻啦？

此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屠夫？有如此本事？

腐敗到底的大夏國竟然有如此邪惡之人？！

但是，李世通畢竟是官場老油子，不會被一個小白臉嚇唬住，他腦海之中迅速轉了幾圈，然後沖高縣令說道：

「既然秦天明質疑人犯供詞，我們何不提審吳阿寶！」

刁世珍如夢初醒，立刻喊道：

「對啊，我們在這裡爭來爭去，為啥不提審吳阿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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