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活著
第一百六十一章活著
十二滿心滿眼是小公子,一見到兩個崽崽那是腳都動不了了。
葉白柚被他這副樣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就這麼高興?」
「那是,我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盼來的小公子啊!」
另一邊,二寶像個小烏龜,趴在他爹腿上撅了幾下屁股。像滑滑梯一樣迫不及待從他爹腿上滑下來。隨後小手亂擺,跌跌撞撞朝著大寶撲過來。
「哥哥!」
大寶看了眼十二,隨後沖著弟弟張開手。他還是不要這個叔叔抱了,他看著有點奇怪。
二寶踮腳,高高舉起小手將帶著牙印但是沒有啃破的大紅棗遞到他嘴邊。「哥哥,次!」
大寶低頭,純黑的圓眼看著有他手大的紅棗。
小身子往前一松,認真鼓著小包子臉用門牙將皮磨開。隨後往葉白柚身上一歪,安靜打量著四周。
二寶收回手,看著上面已經破了的棗子笑得流口水。小胖手扯掉那不好吃的皮皮,小米牙咬著裡面的肉跟個松鼠似的啃。
齊聞語也不惱。「好好跟你說個話就渾身帶刺兒,你以為你是豪豬嗎?」
葉白柚拍了拍他的肩膀,耳側幾聲此起彼伏的脆響。垂眸一瞧,竟是十二手指抓握捏出的聲音。
「這裡就是當初公子被帶走的地方。」
「若不是公子當時不允,我們早將人殺了,帶公子跑出去。」十二聲音若刀刃,含著血煞。
十二眼珠聚在地上石板縫隙中,冷得像雪。
啃著啃著,周圍沒了聲響。他看著前面的怪叔叔,又看了看後頭的葉白柚。隨後帶著滿手的口水捏著被啃出一個窟窿的棗子沖著十二抬手。「吃!」
十二沖著葉白柚笑笑,眼底的那股郁色已經沉降。「柚子哥哥,我只是想說公子這些年都過得不容易,你……他脾氣不好,還望夫人多多包容。」
「曉得了,不過也沒見過你家公子有什麼脾氣不好的時候。」
葉白柚圈著懷裡的大寶,又揉了揉二寶的毛毛腦袋。「二寶,讓十二叔抱抱。」
十二指了指前廳的院子,即便是始作俑者已經死了,但他心底依舊殘留著當時的那股憤懣與無力。
在屋子裡休息了一天,葉白柚順帶將這個宅子給逛了。兩個奶娃娃在屋裡睡覺,沈二跟沈四守著。
他輕嘆,溫聲道:「好了,看也看完了,咱們回吧。」
齊聞語側頭:「你脾氣確實不好。」
「這院子環境清幽,除了樹林就是湖泊,確實是沈少爺喜歡的住處。」
「抱!」二寶不認生得抬起胳膊,聽到要抱笑得恨不能飛起來。
沈無璟雙手負立,視線依舊盯著葉白柚遠去的背影。明擺著威脅。「還想不想娶十二了?」
沈無璟睨他:「你怕是眼睛瞎。」
沈無璟收攏兩人的大氅,走到一旁掛上。隨後開門出去,將空間留給哥兒。
——
叔很香香,感覺良好。
「當時是公子的及冠禮,我們把院子裝飾得極好看,各種好看的花放著,紅綢、燈籠這些個布置,全是琴姨一點一點招呼起來的。」
兩個離開,沈無璟跟齊聞語從後頭出來。
「小人行徑。」齊聞語扇子往手中一拍。
二崽靠著十二的胸膛晃了晃腳丫子,再美滋滋地啃一口紅棗肉。
「叫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找到了,但是不多。」
視線交接,兩看生厭,雙雙別開頭去。
十二手指動了動,如蜻蜓點水一般往那肉肉的小手窩窩一碰。
奶香入懷,軟趴趴的跟沒骨頭似的。想必他們家的小公子是軟糖做的,長大后指定是個小甜心。
二崽眨眨眼,嘴裡叼著棗子直勾勾瞧著十二。
「叫十二叔。」葉白柚捏著帕子抓過他的爪子擦乾淨。
沒多大的看頭,兩人繞湖一圈兒走得身體出汗,回到了前廳。
一路繞過湖邊,過了還剩幾片竹葉的林子。葉白柚摘了一片上頭還蓋著白帽子的竹葉在手中晃動。
十二見紅薯崽崽又收回手抱著棗子啃。明明小小的一個棗,卻比他的手大。
十二頓時呼吸輕緩,在葉白柚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托著小娃娃的背跟小屁屁抱起來。
沈無璟眸光無波:「榆木疙瘩。」暗諷他二十大幾了才把夫郎攏在手心。
「叔吃窩!」
過了一會兒,又神色如常,繼續說事兒。
「叔不吃你。你吃,二公子自己吃。」十二蹲下,靜靜看著奶娃娃。嘴角的笑容就沒有落下來過。
「我們想著,夫人不在了,我們也要給公子最好的及冠禮。可就是在這一天,那群人闖進來。他們將所有的東西弄得凌亂破碎,公子也被帶走了。」
葉白柚攏在大氅里的手指輕顫,眉頭半響也不曾鬆動。
沈無璟點頭,慢條斯理地拎著茶壺倒了一杯茶。水流如柱,倒時宛若一條凝固的水龍。
「那東西是好東西,畝產幾千斤……」
齊聞語用扇頭抵著身前的水杯往沈無璟那邊輕輕一推,只當他是吹牛。「外來玩意兒,可信?」
沈無璟作為主人,還是給他倒了一杯。往他身前一放,瓷杯觸碰桌面,聲音微沉但杯中茶水半點不灑。
「你不都種下去了嗎?」
齊聞語起身後退一步,跟沈無璟拉開距離。兩人對視,都是老狐狸,誰不知道誰。
眼看就要冒火星子,雙雙收回視線。
齊聞語拎著衣擺,重新入座。「你既然知道還問我。」
沈無璟嘴角翹起。「十二是我們沈家的人,他要嫁的人,我不得好好關注。」
齊聞語低嗤:「鬼信。」
端著茶水喝了,他不願跟這狡猾的老狐狸多待。「我找十二回家了。」
沈無璟晃了晃茶杯,眉梢一揚,語調透著一股漫不經心。「慢走,不送。」
要帶十二回去是不可能的,沈無璟夫夫倆回來了,加上還有小公子。十二盼了那麼久,可想而知齊聞語是把人帶不回去的。
趁著十二現在還有空,待雪停后一個有太陽的冬日。一家人帶著兩個奶娃娃出去見見世面。
葉白柚順帶也看看這京都與他們那邊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做生意的人,喜歡看的自然是京都的鋪子。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葉白柚都感興趣。
今天天兒好,陽光隔著雲團兒也憋著勁兒努力給下方取暖。寒氣散了些,金光披著暖呼呼的溫度,正適合人出來動一動。
因此,這街上的人著實不算少。
馬車雖然能走,但是行人多,難免不便。夫夫倆一到了繁華的地段便下了馬車,一人抱著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崽崽邊走邊看。
當然,多數是葉白柚跟兩個奶娃娃在看。
「十二,吃不吃糖葫蘆?」葉白柚看著個老爺子扛著一串兒糖葫蘆在這條街上悠閑地走著,紅艷艷的糖衣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霎時,舌尖浮現出糖葫蘆的甜酸味道。
葉白柚自己先饞了。
「吃,不過京都的要貴些。」他跟在葉白柚許久,也養成了精打細算的習慣。這點糖葫蘆還是捨得的,但是下意識將價錢與以前吃的比了比。
葉白柚晃了晃錢袋子,手一揮,端的是指點山河的自信。「沒事兒,我請客。」
沈無璟貼著自家小崽子的額頭,見狀無聲一笑。
崽崽仰頭,雙手從小披風裡伸出來往他臉傷一蓋。「爹——」
「嗯,手放進去,外面涼。」
「嗷哦。」崽崽乖,二崽斜靠在他爹懷裡,乖巧收回小手。
幾步處,葉白柚攔下老爺子。他一串,十二一串。小包子沒有。
就在他買東西的時候,醉仙樓二樓。
三個容貌昳麗,身姿綽約的姑娘聚集在一起。嬌俏的聲音如鶯啼流轉,或笑或嗔。
忽的,為首的黃衣姑娘快步走到床邊,怔愣地看著下方。
「窈窈,看什麼呢?」
坐在桌前的兩人對視一眼,紛紛上前。
江水窈扣緊了窗戶,像不覺得冷一般,青蔥的指節隱隱泛著白。冷風輕輕吹過,垂在身前的發拂過他那張圓圓的鵝蛋臉。
柳眉微蹙,紅唇緊抿。那眼中頃刻間已經是蓄積了淚珠。
董婷低呼一聲,秀麗的眼睛微睜。「沈大郎……沈無璟!」
「他怎麼!」
另一個白衣姑娘衣擺綉著蘭花,名曰譚月清。人如其名,性格冷,也是三人之中最穩重的。
她視線落在下方那人身上,眼中也只詫異了一瞬又恢復正常。
是了,那麼一個厲害的人物又怎麼會輕易地死了呢。
看著好友顫動得厲害的肩膀,見董婷還要說,譚月清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
一剎那,兩個好友都明白她還存著那心思。
曾經的沈家大公子,光風霽月,丰神俊朗。是無數閨中少女哥兒的心中人。他所過之處,香包香囊每每堆了滿地。
但如今幾年過去,年少時期那麼個心中的硃砂痣,也因為他的凋零而隨之埋葬。
那時的女郎哥兒們也大多數嫁人生子。她們好姐妹五個,兩個已經成親,除了窈窈,董婷和自己也定親。
十四歲那年在街上驚鴻一瞥,她們也不例外地將沈大郎記在了心底。
試問,誰不想有個才學過人,俊朗如珩的相公。
不過,那時只是少女懷春。唯一將人刻進心底的,就是她們當中的江水窈。
其他的兩個姐妹被困在了家庭,董婷跟自己也已經有了親事。唯獨窈窈,說是她眼光高,家裡幾乎將京都的青年俊秀看完了,也沒找見一個讓她滿意的。
譚月清看著仍舊痴痴望著窗外的人。輕嘆著搖頭。年少時遇見了過於驚艷的人,也並不一定為好。
她扶著江水窈的肩膀,輕聲道:「窈窈,窗邊冷,咱們進去。」
「婷婷,阿清,他還沒死。」
譚月清冷靜道:「從來都沒人肯定說他已經死了不是嗎?」
他認出紅衣的哥兒是齊家大少爺的未婚夫。「這次回來,應當是參加齊家的婚禮的。」
董婷跟譚月清對視一眼,咬了咬唇,勸道:「窈窈,他……他看起來已經成親了,還有孩子了,你也該、該放下了。」
江水窈慘然一笑。
她不是沒看見他懷裡的小孩。還有他守著的哥兒。
那應該是他的夫郎。很高,身形卻是極好。腰細腿長,一點也不像尋常哥兒那般軟。不知道是哪個家族出來的,那自如的氣勢比得上她家哥哥了。
是個強勢的明艷哥兒。
原來他喜歡的是這樣的。是跟他勢均力敵的,而非如菟絲花一樣需要攀附在他身上才能長得更好的人。
江水窈眨了眨被風吹得通紅的眼角。
跟他正合適。他們有兩個孩子了,那小娃娃長得也好看。
她看著兩個一臉擔憂的姐妹,輕笑一聲道:「真好。」
「窈窈,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兒,我跟沈公子,從來沒有過交集。只是年少時的驚鴻一瞥……」她垂頭,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抬頭繼續笑著道:「在這京都,如我一般的女郎哥兒何其多。」
譚月清上前一步,將她抱進懷中。「想哭,就哭出來吧。」
董婷看著她肩膀打顫,漸漸又低低的啜泣聲響起。淺淺的透著壓抑,聽在心裡很是不舒服。
「京都什麼好男人沒有,咱換一個,換一個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