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初雪
第七十章初雪
次日上班的路上,林降還惦記著昨晚的事情，倒不是關於那些衣服和包包的，只是單純擔心姜辭。畢竟那會兒她和他說話的時候,明顯聽出了他的語氣有些不自然。
林降思索了會兒,一副要問不問的猶豫模樣,倒是被姜辭發現了，他在車子轉彎之際扭頭來看她，語氣懶散：「你想說什麼就說。」
既然他都開口了,林降自然也就沒再猶豫：「我感覺你昨天晚上有些奇怪。」
姜辭瞬間心跳幾乎都漏了半拍，他要是知道她要問這事兒，剛才壓根就不會開口,讓她憋著，最好一輩子都不問。
「惱羞成怒」,「無地自容」，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倒是還挺合適的。可他面上卻也沒顯現出來：「是嗎？什麼時候？」
「我去找你的時候。」
姜辭心臟驟然又緊縮三分，薄唇緊抿,該不會……
可林降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依舊自顧自開始分析：「我昨晚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答應,後來回答時又有些奇奇怪怪的。所以,我在想，你不會是生病了？不想讓別人看見你生病時的樣子,所以才一直不吭聲？」
姜辭尷尬之餘還有些無奈,他倒是沒料到她的思維竟是如此清奇……
本來還想著該如何和她解釋昨晚的事情，現在看來是完全不需要了。他順著她的話,裝模作樣地輕咳了兩聲：「昨晚是有些不舒服，睡得有點早。」
「哪個項目？」
林降沒應他這茬，他也不急，索性從餐桌來到客廳，耐心地等著。
林降擔心這樣會不會有些太簡單了，便問他需不需要回家去過。姜辭一口否決，他覺得這樣甚好，要是以他一開始的想法，乾脆不過也是可以的。他不在乎這些東西，只是看她有想法，才陪著她一起折騰。
話一出口，兩人皆是一愣。這話太過熟悉，兩人不約而同地都回想起了高中時，姜辭的的那個生日。
她端過來，又十分認真地插了蠟燭，點燃，繼而催促姜辭開始許願。
回到辦公室，旁邊有幾個同事正在討論過生日的事情，林降被他們這句話提醒，拿了旁邊的日曆一看，大概算了算，離姜辭的生日，可不就只剩兩周不到了嗎。
時間不算短，準備一個生日禮物綽綽有餘。只是對於他這種什麼都不缺的人，送什麼禮物才是真正讓她憂慮的。
姜辭朝她看過來一眼，淡淡的，無波亦無瀾，一副你自行體會的意思。
幾乎是瞬間，林降便領悟到了他話里的意思，他剛才的話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哪裡有真正需要討論的項目，只是幌子罷了。
和當初送給他的那條圍巾是一個色系。
林降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眼底的情緒也翻滾得厲害，她拿不准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輕聲解釋：「我想了很久，你什麼也不缺，與其送你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還不如就送一些我能做到的，對你也有用的。就是不知道你喜不……」
姜辭輕笑：「你這一趟趟的幹嘛呢？不嫌累啊？」
——
「你感冒了？」
「好，那我自己考慮。」林降沒再追問，她想她已經有了答案。
其實她什麼都不用送，這麼多年兜兜轉轉，她們最終再次相遇，於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可嘴上，忍不住還是要調侃她兩句：「林降，你能不能有點誠意？這事兒，不是得你自己考慮？」
姜辭挑眉，眉眼處一層淡淡的笑意。他壓根沒想到她會這麼上心他的生日，還提前這麼多天問他想要什麼。
飯後，姜辭打算去書房，卻被林降攔了下來，她讓他在這裡等會，自己則小跑進了廚房。再回來時，手上端一個小巧精緻的蛋糕，尺寸不大，樣式顏色倒是很出眾。
林降見他放下叉子，便又忙不迭朝卧室跑去。
那時，她問他想要什麼生日禮物，他也是這般答的。最後，林降送了他一條手織的圍巾。
胸腔震動得厲害，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心底柔情泛濫，是春潮的聲音。
幾乎是在她將手套拿出來的瞬間，姜辭便認了出來，這副手套顯然和她當初送給他的圍巾是搭配的。
她到底是跟誰學的，怎麼能，這麼擅長撩撥他的心。
下午，林降特意下了早班，提前一個小時從公司離開，去菜市場買了新鮮的食材。本想著為他做幾道愛吃的菜，可到後來不知為何，隨著事情的發展，鍋鏟就再次回到了姜辭的手中。
林降回答的急，一時倒也沒仔細考慮這種做法會不會有些不合適，她是真的擔心他身體。
話音落，才想起來在公司這樣好似有些唐突，便補充道：「算了，你還是讓桑榆去幫你買吧。」
等林降來到客廳時，發現他正側眸看著她，一雙漆黑透亮的瞳仁，燈光下，更顯深邃。
姜辭側眸看她，肯定了她的想法，等著她的后話。
姜辭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幾道菜便上桌，兩人隨意閑聊著，氣氛格外的溫馨。
姜辭生日這天，林降原本是計劃和他去外面慶祝的。可姜辭不喜鬧，他的朋友算來算去，也就只有宋遠航一人，偏偏宋遠航這周還去出差了。是以，到最後就只有她們二人。
後來，林降還是去找他了，用的是他教的那個方法，卻沒在他辦公室待太久，送了葯，隨便挑了個問題，得到了答案便很快離開了。
林降滿意地看著他許了願，吹了蠟燭，這才幫他切了一塊蛋糕。兩個人剛才的晚飯都吃了不少，這會兒蛋糕屬實有些吃不下去。
一天的時間，她也沒想到什麼合適的禮物，回去的路上，索性直接開口：「你快要過生日了。」
姜辭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輕扯了下唇角，不留痕迹地就幫她圓了回來：「我剛好有個項目的投標翻譯要和你討論，你送葯過來的時候順便把資料也拿過來吧。」
她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距離拉進，她能清晰地看見他眼瞼處垂落的薄而長的睫毛。
「……可能吧。」
「我辦公室有感冒藥,一會兒到了公司我給你送過去？」
林降調整了下呼吸，將一直背在身後，握著的手套遞給他。這是她花了一個多星期，在網上看了許多教程才織出來的。
林降坦誠交代：「我今天想了一整天，也沒想出來能送你什麼生日禮物。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意思明了了，她反倒有些更不好意思了。怎麼看，怎麼想，都似乎有一種「地下情」的感覺。這股不知名的尷尬竄至她的臉頰，讓她後半程硬是沒敢再看他一眼。
姜辭面上一抹苦笑，可手上的動作卻格外配合。他很多年不過生日了，自然也就沒有過這種許願的行為。雖然潛意識裡覺得這種行為有些幼稚，可今日卻還是格外地認真。
「我喜歡，很喜歡。」姜辭截斷她的話，指節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臉頰，「無論你送我什麼，我都是喜歡的。」
更何況，他的小姑娘還花了這麼多的心思。
林降一頓，臉頰處頓時一片緋紅。好在姜辭的動作很快，一秒鐘之內他便將手指拿開了。
她輕舒一口氣，彎了彎唇：「你喜歡就好。」
——
時間過得快，轉眼間便又來到了林降的生日，她們二人生日本就隔得近，十八天，不過半個月的時間而已。
只不過和姜辭生日那日不同的是，京市今日下了雪，今年的初雪。
林降面對每年的初雪時都格外欣喜，許是骨子裡的那點浪漫情懷，無論多大年紀，她總是忘不掉「初雪這天容易碰到喜歡的人」，這句浪漫情話。
只是她沒想到，姜辭竟然會比她還要在意。一大早，他見著窗外落雪，便立馬端了相機出去，半個小時后回來，便邀了她一起去書房看照片。
這是林降第一次進他的書房，乾淨整潔的布置，灰白色調，符合他一貫的欣賞水平。只是靠裡面一側額外安了一扇門，將裡面的東西都擋住了。
林降的好奇心一向都不重，自然也就沒多看。
姜辭讓她在真皮沙發椅上坐下，繼而給她看剛才拍的照片。
漫天飛雪，紛紛揚揚，似柳絮，又似銀花。有天空，有樹梢，還有房頂牆圍。
林降翻著翻著，指尖不小心點了返回鍵，屏幕上瞬間出現一大片關於「初雪」的文件夾，皆是按照年份來命名的。
林降大致掃了一眼，這些時間和她離開京市的那幾年，恰好能對上。
她忽地想起之前在酒吧時，宋遠航說過，姜辭喜歡拍初雪，每年的初雪他都會拍。
她突然有了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測，喉嚨也因為這個猜測而變得有些梗，她無意識吞咽了下，才開口：「這些文件夾我能看嗎？」
「嗯。」
林降點開文件夾，一張張地看著，重複著點擊又退出的動作許久。
久到她眼前逐漸模糊，久到她鼻頭莫名酸澀。
每一張照片都不太一樣，卻又都莫名相似，到最後，她終於辨別出，那是因為姜辭每年去的地方都是一樣的。
有她們高中學校的那個籃球場，有她以前住的「花溪路28號」的樓下，還有一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寺廟，她猜測應該就是潭柘寺。
她指尖顫唞，用力眨了下眼睛，聲線顫著，問他：「為什麼這麼喜歡初雪？」
沉沉音色從耳邊傳來：「因為之前有人說過，她喜歡初雪，初雪能遇到喜歡的那個人。」
姜辭說完，見她眼角紅紅的，心底不忍，更不想讓她在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落淚，便忙岔開了話題：「今天就別去上班了。」
林降：「嗯？」
「我一會兒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裡？」林降的聲音還帶著點瓮聲瓮氣。
姜辭頂受不了她拿這副眼神看他，無辜懵懂，眼睫還含著點水汽，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臉頰，溫聲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現在先去收拾東西。」
說完，他握著她的手臂將她從凳子上拉了起來，另一隻手虛攬著她的肩膀，把她往門外帶。
林降被他帶出去幾步才想起來正事：「那請假……」
姜辭輕笑出聲，十足散漫隨意的腔調：「要我幫你請？」
「……那倒也不用。」
姜辭沒告訴她去哪兒，可路上林降還是認出，這是去西面「玉渡山」的方向，傳說中京市冬季最宜看雪的地方。
一路過去，雪勢漸大。到半山腰處，山谷幽風陣陣，好似整座山峰都被籠上一層白紗。
到了地方，二人下了車，便立馬有工作人員帶著她們前往房間。低矮簡樸的一處小房子，四周用毛竹圍了一圈，門前帶一個小院，院子里臘梅盎然。
落梅映雪，墨枝墜玉，林降幾乎都有些看呆了。
姜辭湊過來，語意含笑，問她：「喜歡嗎？」
「嗯。」
「那一會兒帶你去更漂亮的地方。」
整個下午，姜辭帶著她幾乎將附近都轉了一圈。工作日沒什麼人，茫茫天地間好似就只剩下她們二人，孤寂的脫離感，可彼此間卻有一股奇異的親密。
暮色四合，二人才往回走。晚飯是工作人員提前送到房間的，熱氣騰騰的涮羊肉火鍋，還搭配一瓶梅花清酒。
林降好奇，姜辭便給她倒了一杯，示意她可以嘗一下。
清甜爽口的味道，隱約中還帶一絲辛辣。她剛喝一口，便連忙夾了一塊羊肉送進嘴裡，想將這辣味沖淡幾分。
姜辭笑她：「這就不行了？這也沒多少度啊？」
林降就也笑：「有點辣，喝不習慣。」
姜辭便也就沒再說什麼，安排了工作人員給送來了果酒。
裊裊熱氣間，林降側眸往窗外去看。實木雕花的窗欞前，一輪弦月被框住。檐下幾盞壁燈，光線昏黃，清白素裹的雪花似也被染上一層暖色，簌簌撲落。
吃完飯，姜辭不知又從哪兒給她弄出來了一個蛋糕，這裡不像市區，蛋糕的樣式和顏色都不是很精緻。
可她還是十分配合地閉了眼，許了願。
再次睜眼時，原本和她面對而坐的姜辭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前。薄薄燈光下，她在他的眼底清晰看見了她的倒影。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連窗外的風聲也小了幾分，似要將這靜謐的夜色單獨留給她們二人。
半晌，姜辭輕輕攬著她的肩膀將她合入懷中，繼而是極其輕柔的一個吻落在她的額角。
「生日快樂，歲歲皆安。」
林降被他攬在懷裡，呼吸亂了頻率，眼睫更是因他剛才的那個吻顫個不停。
頭腦發懵中，她聽見姜辭很沉地笑了聲，繼而溫聲安慰她：「別緊張，我就抱一會兒，不做別的。」
林降臉頰處一片緋紅，卻依舊小聲辯解道：「我沒緊張。」
隨之而來的便是更深的笑意：「嗯，那是我緊張了。」
當天晚上，她們沒有回去，也沒有像之前一樣分床而睡，而是兩人共同躺在一張大床上，聽著彼此沉穩而又規律的呼吸聲。
窗外夜色暗沉，萬籟俱靜。在這寂靜時分，林降的心裡卻是透亮的。
這個生日，她收到了家人和呂思檸的祝福，還和姜辭一起看了雪，似乎之前那麼多年的遺憾一次全被彌補了回來。
她擔心是夢，忍不住偷看旁邊人一眼，卻被他抓個正著。
兩人對望，姜辭率先敗下陣來。他喉結滾了滾，聲音啞得厲害：「睡覺。」
繼而一雙大手覆上她的眼睛，卻又被她長睫顫動的心癢，只得訕訕收回。
林降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按他的意思乖乖閉了眼。
黑暗中，他去看她，明明只有一個並不很清晰的輪廓，卻依舊叫他震得心臟幾乎失去頻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