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結巴

第三章小結巴

破鏡重圓？

低啞聲線在喬汐腦海中久久縈繞。

可他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又怎麼談得上破鏡重圓？

恍惚間，喬汐想到共同好友提及過他看她眼神不清白。

她心猛跳一下，轉瞬卻想到主編在微信談及他那位初戀。

勇敢正義，可愛漂亮，每個詞都不可能按在她身上。

那些年，他大概從未喜歡過她。

2010年末，盛雪。

那時的她，絲毫不起眼。

只是個和陌生人說話就會漲紅臉的小結巴。

「嗯，當然。」

喬汐：「可……」

「你語文成績好，替我寫封情書，約祁倬聖誕節下午去小教堂前的矮橋。」

兩人離喬汐不遠，對話一字不落地傳進她耳朵。

順著幾人目光向上看，可以看到學校后牆處的攝像頭對著後巷。

第一次在爸爸面前沒全說實話，出門前都沒敢看他，邊低頭往外走邊胡亂應著：「朋友喊我去幫忙，解決完后我就回來。」

觀察許久確定它沒有主人後，本打算聖誕節帶它回家。卻沒想到前兩天帶著火腿腸再去喂貓時，幾隻貓都在，只有這隻找遍整個後巷都沒再見到。

喬景安指指沙發上的棉服喊她穿上，又囑咐說：「喬喬，今天降溫下午又有中雪，早點回家。」

喬汐臉色蒼白幾分，平時她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不懂得維護同學關係，現在見著同學也像見著陌生人。

今年冬天格外陰冷，景城上空幾乎日日籠罩灰褐色霧氣。聖誕節恰逢周六，比平時還要冷些。

她還沒說完，對面女孩子就先笑開，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喬汐，大家都是同學，我肯定幫你。」

「我……能幫你？」喬汐抬頭，面露不解。

又緩了會兒，她回身眺望人群，一眼就看到靠在站台里側長椅上闔眼養神的少年。

最近一個月，她瞞著所有人經常偷偷去學校後巷餵養流浪貓。

「嗯，知道了。」

氣息均勻后，打開書包掏出一張摺疊成四四方方並不算精美的粉色紙頁。正面應楊佳婷要求，畫著幾顆紅色愛心。

白色短款羽絨服領口微敞，堆疊在脖頸處的黑色圍巾罩進大半張臉，邊沿柔軟搭在高挺鼻樑處。

彼時，班裡幾個同學恰好路過，瞧她滿頭大汗地在翻找東西，其中一人漫不經心地調侃：「婷婷，你爸爸是學校領導，是不是你說句話，你爸爸就能調監控出來看啊？」

在學校里，他幾乎是風雲存在，讓人不注意都難。

但為找貓，只能硬著頭皮走到那位叫楊佳婷的同學跟前，小心翼翼又艱難地開口：「佳婷同學……我真的，真的要找很重要的東西，你能不能……」

「祁倬最近沒來上學，但每周六下午都會在公交站台等車，你可以在那兒找到他。」

周圍等車的人匯聚在另一側，唯獨空出他周邊位置。

喬汐背對他，神色不大自然，順手拎起沙發上的棉服和背包。

面前女生絲毫不給她猶豫機會，殷切地將一張寫著址的紙條塞進她掌心，「好喬汐，我相信你，肯定能成功！」

「不瞞你說，我最近也因某些事情正發愁。」楊佳婷皺皺眉，眉宇間洇上苦惱和憂色，「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你肯幫我嗎？」

再往上看，黑色碎發從白色毛線帽沿處掙脫出來，和濃密睫毛一起在冷白皮膚上投下淺淺陰影。

幾次偶然遇見，不是在辦公室聽教導主任歇斯底里訓斥，就是在學校後巷與人約架。

這樣的人若真有麻煩事怎麼可能輪得到她幫忙？

—

2010年末。

她聽說過祁倬的名字。

喬汐站定在站台邊緣台階位置，捂著腰大口喘氣，刻意同後面等車的人群隔開一段距離。

每次他都冷著張臉，透著股生人勿近的架勢，她路過他身旁時從來不敢多看一眼。

想想都覺得荒謬，她怎麼會答應這種事情？

談話過去幾天，直到現在奔跑向站台，聽凜冽寒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喬汐仍感覺不真切。

即使再不關注外界事情，她也知道楊佳婷是公認班花，熱情開朗討人喜歡和她膽小甚微的性子截然不同。

下午她急著出門，隨意抓了個丸子頭，匆匆去換鞋。

喬汐過完十六周歲生日不久，讀高二。

楊佳婷說得很快，臉上不合時宜地升起兩抹粉紅，「只要他到，我立馬喊我爸調監控找東西。」

校霸，學渣，惹事生非的體育生……諸如此類不太友善的詞句全都是老師同學平日里對他的議論。

幫人去約他，真是瘋了。

有隻全身雪白的小貓最親人，每次她去，都會親昵地蹭她褲腳。

冷空氣裹挾而來，三兩片枯葉打著捲兒飄落在他身側，合著微光，整個人傲氣疏離，與人群格格不入，又與蕭索冬日完美契合。

喬汐下意識攏緊棉服衣領，使勁往上扯動，藏進尖瘦下頜，只露出雙凍得微紅的耳尖。

不知道為什麼，那雙挺直修長的腿分明和印象中一樣，隨意散漫地微蜷著，她卻自他身上看出另一種溫和安靜的氣質，同記憶里打架惹事的祁倬實在不搭。

像他又不像他。

略一思忖后，忙拿出地址紙條反覆確認。

地址正確，身形相似，從不合群。是了，除了祁倬還能是誰？

按捺住心中猜測，她剛想收起紙條，旁邊人群里突然鑽出來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生，搶先一步走到少年面前。

喬汐一頓。

先到的女生臉色泛紅，將一封精美的信筏往少年手邊遞。

「祁倬，我喜歡你。」

摻雜勇氣的大聲表白吸引住周圍人視線，喬汐跟著在一旁看熱鬧，心緒微沉：他真是祁倬。

女生沒得到回應，臉上神色多出幾分落寞，不死心地又將信筏往前遞去，大喊道：「祁倬，我喜歡你！」

話音未落，少年已緊皺起眉，闔著眼將頭往旁邊側過去，再沒有其餘動作。

看出他渾身上下寫滿不耐煩，喬汐默默斂回目光，不禁為小姑娘嘆口氣。

丁點兒情面都不給，真讓人難堪。

隨即又想到手裡要送出去的東西，指尖也跟著無意識用力，方方正正的粉色紙條頃刻起皺。

上面寫的內容好像不大合適，祁倬又在氣頭上，如果照著念出來……不僅會當場社死還會惹惱他吧？

要實話實說嗎？可他絕不是熱心幫忙的性子。

喬汐在心裡斟酌說辭。

再抬頭時，竟發現女生情書端端正正擺在祁倬身旁。

他微抬胳膊，正半闔著眼看腕錶，眉目冷清。

那女生成功了？

喬汐緊張略消。

長吸口氣后，她錯開重重人群，小跑到少年身邊，不等他反應，便先九十度鞠躬。

漲紅臉輕聲道：「祁倬，同學，請，請你收下！」

「什麼？你……」少年破天荒開口。

喬汐心中直打鼓，沒敢抬頭看他反應，倏地將手裡紙頁塞進他手裡后，沒聽完他話立馬回身跑開。

不想匆忙中沒看清路，冷不丁撞到一男人身上。

她手忙腳亂剛要道歉，男人卻白她一眼，轉身鬼鬼祟祟接近一旁打電話的小姐姐，渾身上下哪裡都透著不對勁。

喬汐眉頭暗鎖，佯裝攏起耳邊碎發，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

原本還不明白他行為，下一秒就見他手朝小姐姐外套口袋裡伸去。

他是小偷？！

親眼目睹男人偷東西，她嚇得踉蹌後退幾步，手指跟著頓在耳邊。

而男人已迅速得手，回身時又與喬汐目光撞上，惡狠狠地瞪她一眼以示警告后，轉身就往等車人群中擠。

夾雜在車流中的公交車逐漸減速，穩穩停靠在站台。

前後門一起打開，車廂內溫熱陌生氣息如浪潮湧出。

喬汐仰著頭一直在盯他，沒防備那股氣息劈頭蓋臉砸進鼻腔，灌入肺腑。

一下子嗆得猛咳幾聲，絲絲縷縷鈍痛感在胸口散開，喚她驟然回神。

小偷已快步走到車後門處，她顧不得思考其它，忙三兩步上前，拽住男人衣服，緊張喊道：「有，有小偷！」

周圍陌生視線瞬間轉移，連長椅上少年都微掀眼帘，朝聲源處看來。

男人絲毫不懼，惡狠狠地往回抽[dòng]衣袖，大聲警告：「話都說不利索，還敢多管閑事？」

喬汐嚇得一怔，心裡後知後覺升起絲畏怯，音量跟著弱幾分，但仍堅持沒放開手，「我，我親眼看到，看到你偷，偷東西。」

她手指控制不住發顫，精準落進身後清冷視線範圍。

凜冽寒風刮過，少年眉眼微沉。

少頃，他若有所思地挑眉，無奈笑笑，「小姑娘迷迷糊糊，連表白都認錯人。」

捏捏指節后，拿著那張粉色紙頁起身離開座位。

「祁倬同學……」旁邊女生看自己情書落在椅子上，出聲提醒。

他卻眼神疏離淡漠沒有一絲停頓。

毫不猶豫地錯身走過後，拿出不停響鈴的手機，按下通話鍵。

對面聲音略顯不耐煩：「賀知許，你什麼時候到？」

「遇到熟人，可能會晚一會兒。」

「什麼？你在景城什麼時候有熟人了？」

又錯開幾人後，他抬眸看向人群中紅著臉和人對峙的女生。

唇角笑意漾開，「今天，剛剛。」

「明明是你賊喊捉賊！」

突然，小偷兇狠聲音猛地穿透人群，他吼得喬汐發懵，動作緊跟著一僵。

沒來得及反駁，男人就趁機伸手到她外套口袋裡抻出一隻錢包，使勁丟在地上，徑直反咬道：「就讓大家看看誰才是賊！」

眼睜睜被他倒打一耙，喬汐只覺腦袋發懵。

怎麼會這樣？！錢包怎麼會在她口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