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宮內,為了安王終於鬆口有了成親的意向,有人歡喜有人憂。宮外,安王本人卻蒙著被子依舊睡得昏天黑地。
0937又看完一場系統時裝新秀,再將畫面調至陳鶴鳴身上屏幕上照舊是一片黑暗。
「宿主,你從白天睡到晚上,頭不疼嗎?」
即使是金絲軟枕,時間過長也會硌得腦袋不舒服吧?宿主最近的作息,真讓它懷疑宿主是不是被豬附身了。
「不疼。」幾日下來睡太多,腦子久不轉動,陳鶴鳴的反應也慢了半拍,含混的吐字給人他還在睡夢中的錯覺。
「宿主,天涯何處無芳草,即使大佬在這個世界拒絕了你也不要傷心,你可以另找一位合心意的伴侶,等下個世界再重新追求大佬嘛。」
0937勸著憔悴的宿主,堪稱苦口婆心,說的話卻驚得陳鶴鳴的哈欠都憋了回去。
撫了撫差點岔氣的胸口,陳鶴鳴默默豎起大拇指,「0937,你他主神的還真是個統才,提出的方法都是我們人類萬萬想不到的。」
0937驕傲地挺著圓肚子,等著宿主再誇誇它,卻聽到陳鶴鳴忽然道,「不過你的建議我暫時還用不上,你還是看秀去吧。」
「魏大人說笑了,借奴才十個膽奴才也不敢怠慢王爺。王爺身體只是微恙,不願叫宮中諸位主子擔心才不許奴才請太醫罷了。王府中也有府醫隨時待命,絕不會讓王爺有危險。」
「何事?」滯澀聲音隔著紗簾飄忽傳來。
「……本王身體不舒服,不見。」軒公公恭謹地垂著頭,耳朵卻豎著將紗簾內的每一次翻身和抑制不住的輕咳聽得清清楚楚。
「王爺……」躺回去沒多一會,陳鶴鳴就聽到軒公公在外間輕喚他的聲音。
「您這幾日吃不下飯還總是咳嗽,要是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知道奴才照顧不周,奴才這身皮可就保不住了……」
魏楚弦的語氣由輕柔一句句加重,唇邊的笑容也如極地冰花,美則美矣,卻凍得軒公公心顫。
裝飾雅緻的卧房門窗緊閉,只有星點的光線漫過窗紙偷渡進來,卻只照映出鎏金爐中燃盡的香灰,灰塵在光柱中沉浮,顯得格外頹靡。
再三確認真不需要它幫忙,0937這才樂滋滋蹦噠著回了系統空間,繼續為購物車添磚加瓦。
「王爺身體抱恙?」寒著臉重複了遍軒公公的話,魏楚弦倏地挑起一個燦爛的笑,「既然抱恙怎得沒見軒公公你著人去請太醫?難道你在怠慢王爺不成?!」
安王府的主人自從幾日前回府後便再未出過門,整日躲在房內,連三餐都是由軒公公端進去,一日都說不了幾句話,如今驟然出聲嗓音乾澀沙啞,如一汪即將乾涸的泉水。
終於得了清靜,陳鶴鳴抬眼看了看天邊已經爬上半空的暖陽,特意怕起身換了身乾淨褻衣才又躺回床上。
心知軒公公是在假哭,陳鶴鳴也不理會,再次拒絕道,「不必,本王這些天只是累著了,再休息兩天便會好,不必讓母后和母妃擔憂。」
*
垮著臉拉上門,軒公公出了一跨出門檻就看到立於院門前的俊秀男人,臉上不禁更苦了幾分。
「魏大人,您先回府吧。王爺今日身體抱恙,不見客。」
聽著裡面壓抑的輕咳,軒公公臉上有憂色更濃。但陳鶴鳴已經說了不見,他也不敢再勸,只是轉身即將離開時忍不住再次問道,「王爺,就讓奴才進宮請位太醫來為您看看吧。」
魏楚弦唇邊本就微不可見的弧度徹底消失,拉成一條死寂的直線,通身溫潤的氣質盡皆被冷意取代,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凌厲的鋒芒讓人不敢直視。
被攝人的氣勢牢牢壓著,軒公公弓著腰低著頭,腦門上冷汗串珠似的往外冒,嚇得舌頭都要捋不直了。
清楚自家主子是自魏尚書府上離開后才態度大變,軒公公這幾日也特意留心了那邊的動靜,現在正主居然來了,軒公公也第一時間趕來稟報。
軒公公哀哀的假哭聲戛然而止,陳鶴鳴又開始趕人。
「你出去吧,本王該休息了。」
「回王爺,魏尚書求見。」
看著拿著帕子不停抹汗的軒公公,魏楚弦周身氣壓更低,幾乎咄咄逼人道,「既然王爺只是微恙,為何不敢讓本官進去探望?可是你有意阻攔?」
端方君子不講理起來的時候那股執拗勁叫軒公公瞧了都心驚,都說魏大人溫潤如玉,待人從來都如春風般柔和,怎得今日卻像臘月的寒風直往他骨頭縫裡吹?
見魏楚弦已經做出了要強闖的姿態,又思及陳鶴鳴平日與魏楚弦的親密和近日的異常,軒公公猶豫再三到底往後退了一步。
「魏大人,既然您執意要進,奴才也不敢再攔您。不過王爺近來都鬱鬱寡歡,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軒公公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青影從他眼前閃過,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唉……軒公公愁得揪眉毛。但願魏大人能和王爺和好,也不枉費他違背王爺命令,將魏大人放了進去才是。
魏楚弦步伐邁得又大又急,但當真正站在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門前時,他胸腔中自在東宮聽到消息時就不停翻湧的怒火頓時滅了一半。
他們兩個都是男子,就算今日他攔住了小殿下,難道他就能應下小殿下的心意嗎?還是說要自私的看著小殿下像他一樣孤零零的,已過而立身邊卻無人相伴?
魏楚弦腦子裡亂糟糟的,停在陳鶴鳴卧房門口,手遲遲不敢落下。
「咳咳!」幾聲抑制不住的輕咳傳到門外,將魏楚弦從心口堵塞的茫然與苦澀中驚醒。
心頭一跳,猛地推開門,魏楚弦慌亂向內看去。
就見只著了一身單薄褻衣的少年捂著口鼻想要止住咳嗽,隨著用力身體不住輕顫,蒼白的臉上眼下染著淡淡的青黑,一頭青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凌亂地披在肩頭,看上去頗為憔悴。
「換壺熱茶來。」撐著桌子借力,少年一臉倦怠,聲音也懨懨的不復清澈,很不舒服的樣子,直看得魏楚弦鼻頭一酸。
「殿下……」魏楚弦輕喚一聲,聲音哽塞到陳鶴鳴險些沒聽見。
「你怎麼來了?軒公公呢?」聽清這道熟悉的聲線,少年本就瘦了一圈的身體頓時一晃,彷彿再來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看過來的眼神卻分外黑沉,裡面是叫魏楚弦喉間發苦的疏離。
「他在外守著。」魏楚弦深吸一口氣,強撐著笑臉道,「我這就叫他去換熱茶來。」
說著他就要轉身,但眼睛一刻也捨不得從少年那消瘦的身形上挪開,在少年看不見的地方眼中滿是心疼。
「殿下,軒公公說您只是微恙,但您是大程的安王殿下,自當保重身體。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也好叫皇後娘娘和葉昭儀安心。」
背對著魏楚弦的少年安安靜靜的沒應聲,魏楚弦便當他是答應了,就要喚軒公公進來立刻去請太醫。但還未舉步就聽到了一聲輕笑。
「本王身體康健,就不勞魏尚書費心了。」仰頭灌了杯冷茶,陳鶴鳴壓低的眉眼間都透著冷淡的氣息。
「既已見過,無事就請魏大人回吧。本王也要休息了,明日還要進宮給母后請安,實在無瑕招待魏大人。」
魏楚弦本就搖搖欲墜的笑臉面具徹底碎裂,什麼要保持距離的鬼話全被拋諸腦後,一雙黑眸被嫉妒的火焰燒得發紅,扯著少年的衣袖厲聲質問道,「你要進宮見皇後娘娘?」
「請安是假,怕是要去謝過皇後娘娘幫你張羅婚事才是真吧!」
魏楚弦現在風度全無,雙目赤紅咬牙質問的模樣活像只被背叛的孤狼,若是讓京中那群迷戀他的男男女女瞧去,怕是要懷疑眼前這位瘋狂偏執的男人和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是否是一個人。
扯了扯衣袖沒扯動,陳鶴鳴也站累了索性放鬆身體坐了下去,任由魏楚弦拉著他,不過唇角的笑怎麼看怎麼譏誚。
「是又怎麼樣。」
舒服地坐著,陳鶴鳴眼神幽幽停在窗外已經泛黃的樹葉上。
「難道魏大人不答應本王,還要本王死皮賴臉的繼續守著你嗎?天涯何處無芳草,魏大人也教過本王要及時止損不是嗎?」
魏楚弦拉著陳鶴鳴衣袖的手指指骨用力到泛白,嘴唇囁嚅著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吐出的卻是不成形的語句。
「可是,」男人閉上眼手指再無力攥緊,聲音痛苦又壓抑,「可是你不是喜歡我嗎?」
陳鶴鳴聞言好似驚詫地瞪大了眼,語氣惶恐道,「魏大人你在胡說什麼?本王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你是母后的親弟,太子哥哥的親舅舅,又是我們的夫子。本王一向是將你也當做親舅舅和最尊敬的老師來看待的,怎敢對你生出不敬之心,許是你誤會了吧。」
「你把我當舅舅?誤會?」像當頭被敲了一記悶錘,男人清雅絕塵的臉上似哭似笑,生生破壞了一身出塵的氣質。
「我不相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