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搖光回到月華院已經是有時,天色都有些昏暗了。
瓜爾佳氏告訴她那個消息之後,兩人都默契的沒有再討論,而是繼續若無其事的賞菊,吃點心,末了還叫了兩個丫鬟一起打葉子牌。
一直到玩到酉時才散了。
搖光的手氣不錯,雖然第一玩兒葉子牌,還是贏了幾十文錢,最後賞給丫鬟們買點心了。
回了院子。
隨意的洗漱了一番,用了一頓晚膳,搖光便早早的回屋了。
鵝黃色的床帳子里,搖光碟膝而坐,姿勢端正。
雙手掐訣,嘴唇微動。
龐大的神識離開月華院,緩緩的附著在沿途的樹木枯枝上,向正院的方向而去。
今兒聽了瓜爾佳氏的消息,倒是讓她忽然的警醒了起來。
當然。
窗台上,花盆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不得不每天聽寢室主人,和她的貼身嬤嬤的密謀。
不需要被外面的風吹雨打,還有專門的丫鬟照料她,給她澆水,捉蟲,施肥,修剪枝葉。
一到了冬天都只能凍得枯萎,只留下一團根須,苦苦的等待春天的到來。
大麗花默默的盤算著,要是什麼時候,丫鬟能把自己擺到客廳就好了。
她感覺那股龐大的神識,瞬間就侵入了它的思想,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
時間長了,實在是有些厭倦。
正當大麗花舒展著葉子,美滋滋的幻想著那一天的情景。
床帳里的搖光渾身一震,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一顆七八厘米高的大麗花,身姿粗壯的在盆里聳立,頭頂上開出一朵巨大的鮮艷紅花。
這股龐大的神識,來的快,去的也快。
突然,一股龐大的陌生神識降臨到它的身上。
長長出了一口氣,有些后怕的喃喃自語道:
「整日打雁,差點被雁啄了眼。幸虧聽了大嫂的話,今晚用輔助法術,溝通了那拉氏房間的植物,不然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小小的大麗花像是中了定身術一般,瞬間頓住了。
相比於她們,她絕對是過著讓人羨慕的「花上花」生活。
也包括她內心聽到的,寢室主人的秘密。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便離開了大麗花的身體。
好多同類,只能終日的擠在花圃里,被風吹雨打,被螞蟻螞蚱啃食根部,偶爾還會那些被粗心的丫鬟們踐踏兩下。
太太想拿捏一個庶女,還有什麼比婚姻更容易的呢?
正院,暖閣。
作為生活在正房太太寢室里嬌貴植物,大麗花的待遇相當不錯的。
十一月初五。
今兒天氣極好,難得的晴天。
院子里的雪,也被丫鬟清掃乾淨。
只剩下院子中心的地方,堆了一個憨態可掬的貓咪雪人。
脖子上還帶了一個福字同心結。
搖光剛剛用過午膳,出去呼吸了兩口外面冷簌簌的新鮮空氣。
就回到屋裡,開始每日例行的練字。
就在這時,梅嬤嬤從院子外面匆匆的走了進來,身上帶著一股子涼氣。
「格格,您前幾天讓老奴盯著的事兒。今兒有眉目了,就在剛才,舒舒覺羅夫人的馬車來了咱們府上,現在太太正和她說話呢!」
「好,嬤嬤,我知道了。」
搖光勾起唇角,淡定的點了點頭。
然後拿起手裡的羊毫,吸飽了墨汁,繼續慢條斯理的在紙上練字。
正院,暖閣里。
一身約摸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一身紫色的旗裝,外罩銀狐皮坎肩,面帶笑意的坐在暖閣的綉榻上。
面前的白瓷碟子里,擺著十幾樣精緻的點心和乾果。
正是那拉氏今天專程等著的客人,舒舒覺羅夫人。
「這十來日,見天兒的下雪,實在惱人,好不容易今兒才算是放晴了。」
「可不是嘛,我也好些日子不曾出門走動過了,這一到冬天啊,人身子就乏,懶得動彈。」
兩人雖然都對對方的目的,猜到八九分,卻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先遠遠的試探著,聊著沒有營養的客套話。
五六天前,那拉氏在貴婦人圈子裡,露出了一絲風聲,說自家二格格今年滿十六了,到了找夫婿的年紀。
舒舒覺羅夫人自然聽到了這個消息,不過她一開始也沒在意。
畢竟一個庶女罷了,又沒有托生在正房太太的肚子里。即使是赫舍里家的格格,也尊貴的有限。
舒舒覺羅夫人對自家小兒子極為溺愛。
這兩年相看的,哪一家兒不是高門大戶的嫡女,根本沒把庶出的搖光當回事兒。
不過貼身嬤嬤的一句話,讓她改變了主意。
「太太何必相看那些受寵的嫡女呢,咱們家少爺爭氣,往後自有老大人提攜。又不似那破落戶酸儒似的,等著娘家人接濟的。況且那受寵的嫡女,多半嬌貴,又有娘家人給撐腰,若是和少爺相處的不好,就回娘家告狀,豈不是鬧得兩廂難看。倒不如取個高門庶出的,名頭上也好聽,娘家沒人給她撐腰,咱們還好拿捏一些。」
舒舒覺羅氏這才給那拉氏下了拜帖,有了今日專程的上門拜訪。
「往日里常聽人說,貴府里的格格都是最規矩賢淑的。宮裡的皇後娘娘,賢淑大度,堪為天下女子的表率,誰人不敬服呢。前兒個我還跟人贊呢,夫人當真會教養女兒。」
那拉氏聽對方誇自己的女兒,自然眉開眼笑,不過她也沒有昏了頭,連忙謙虛道:
「夫人過譽了。都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中婉柔,平日里慈愛教導。我不過是生了她罷了,平日里待府里的格格,我向來都是一視同仁的。」
聽到那拉氏話鋒一轉,主動提起府里的其他格格。
舒舒覺羅氏自然聞弦而知雅意。
端起面前的碧螺春,緩緩的用碗蓋兒撇了撇飄著的茶葉,輕抿一口。
用隨身的帕子擦沾了沾嘴角,微微一笑道:
「正是呢,也就是夫人的品格,才能教養出皇後娘娘那般的出色女子。這四九城裡,哪個不羨慕夫人福氣呢。我今兒個來啊,就是有一樁好親事,想和夫人結個親家呢!」
「哦,不知道夫人看上了我這府里的哪一位?」
那拉氏眼神微動,故作糊塗的道。
「呵呵,就是府里的二格格。我前些日子恍惚聽人說,這位二格格已經免了選,夫人有意給她找婆家呢?」
「哎呦,原來是二格格啊,夫人消息夠靈通的,不錯,這孩子,雖說身子骨弱些,人也不如大格格伶俐。但到底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自然捨不得她嫁的遠了。就想著給她在京里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舒舒覺羅氏暗地裡撇了撇嘴,哂了一下。
她既然來提親,自然也是做了功課的,如何不知道這位二格格是那拉氏的眼中釘,肉中刺。
現在看對方這假模假式的樣子,不免有些瞧不上眼。
不過,她要的就是搖光這樣的。
不得嫡母喜歡的格格才好拿捏,自然也不會戳穿對方的把戲。
舒舒覺羅氏一甩手裡的帕子,哈哈一笑道:
「可不是么,咱們這樣的人家,自然要找那門當戶對的。找個那小門小戶,蟄蟄蠍蠍的,也不相宜不是。我今兒個來,就是給我家斐兒相看的,相不相宜,夫人給我個准信兒吧。」
「哎呦,這怎麼會不相宜呢,你家元斐出身名門,又生的好模樣,學業也不差,和二格格年歲也相當,有什麼不合宜的,這才叫真真兒的天作之合呢。」
那拉氏自然知道舒舒覺羅氏的品性,看著為人敞亮,大度慈愛的。
其實最是面慈心苦,對待兒媳刻薄的。
一想到要把搖光嫁給這樣的一家子,天天被婆婆和丈夫磋磨,那拉氏瞬間覺得,自己心裡的氣兒順多了。
兩人各懷鬼胎,彼此相視一笑。
之後那拉氏便打發了秋香去月華院,叫搖光去正房,給舒舒覺羅夫人相看。
梅嬤嬤把大丫鬟秋香的來意,憂心忡忡的稟報給了搖光。
搖光拍了拍梅嬤嬤的手,給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換了一身兒月白的旗裝,踩著花盆底,外面罩著厚實的孔雀毛斗篷。
帶著幾個丫鬟,不疾不徐的去了正院。
見著那拉氏和舒舒覺羅氏,禮數周全的甩著帕子行禮。
如果是幾個月前剛穿越的時候。
以搖光眼裡不揉沙子大的性子,直來直去的脾氣。
早把這事兒鬧破天了,根本不會來正院。
而且還會捎帶腳的把那拉氏一頓呲。
但是現在,後院浮沉了大半年,搖光找到了更加高級更加隱蔽的出氣方式。
雖然知道了那拉氏和舒舒覺羅氏的陰謀,卻也可以做到表面不動聲色,背後暗暗布局。
你倆不是喜歡蹦躂嗎?
那我就讓你倆蹦躂不起來!
這回就讓你倆啞巴吃黃連,後悔大冷天的跑出來瞎折騰!
對著舒舒覺羅氏那彷彿打量貨物似的眼神。
搖光故作不知的低下頭去,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一副害羞的模樣。
一旁的那拉氏眼神譏誚,望著坐在一邊低眉順眼的庶女,心中嗤笑。
倒是一旁的貴嬤嬤,看著一無所知的二格格。
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這可怪不得嬤嬤狠心,誰讓你沒福氣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