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第九章

要是回去晚了,嬤嬤會擔心的。

可當看到季恆煞白的臉色時,俏俏開始遲疑了。自己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拋下他?

「俏俏,」沈夫人拉住她的手,「咱們去梳洗打扮,換身乾淨好看的衣裳,好不好?」

俏俏有些猶豫,轉頭再看了一眼季恆,而後點了點頭。

「俏俏姑娘,你的卧房在這邊。」季恆剛在案牘前坐下,聽到聲音后緩緩啟眸。

俏俏被重新打扮了一番,換了身刺繡妝花裙,頭髮被梳成靈動的雙丫髻,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仙女,整個人都是香噴噴的,一進門便挨坐在了他身旁。

身後的丫鬟見此番情形,並未多言,識趣地退了下去。

季恆似乎習慣了她的唐突,慢收起書卷,靜看了一眼,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彷彿有話要說。

『傷口還疼嗎?』小姑娘用指腹輕輕比了比,巴掌大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舉筷的瞬間,小姑娘開始有些猶豫了。她不知道季恆是從哪裡弄來這麼多好吃的,方才沈夫人問有沒有吃飽的時候,自己還點了點頭。這樣口是心非,要是被人知道了可不好。

「怎麼……」季恆剛想問話,看到她這般舉動,就明白了一切。

無端將旁人牽入這場廝殺,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

不稍一會兒,那個身影便如約回來了,手上還提著一隻精緻的食盒,幾尺開外也能聞到濃郁的菜香,急得俏俏偷偷咽了咽口水。

季恆心中早有預料,停住腳步回看了一眼紗窗內朦朧的聲音,淡聲道,「知道了。」

聽他這麼說,小姑娘眼眸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乖乖坐在案牘前,安安靜靜地等候著。

打開食盒,裡頭是幾道可口的小菜,看得俏俏捨不得挪眼,輕抿了一下唇角。

「放心,我只同他們說是自己餓了,旁人不知道的,」季恆說罷將菜碟子往她眼前輕輕挪了挪,「我知道你怕生,方才一定也沒吃飽……」

幽冥谷這把火起得蹊蹺,季恆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雲淡風輕地,但心中難免暗暗慶幸好在早走了些。

「好多了。」

方才沈臨昭已尋了郎中來瞧過,道是幸而沒傷及要害,調養些時日便能痊癒。但讓季恆更擔心的,是接下來該如何做?自己的處境,天策軍的處境,還有眼前這個小姑娘的去留。

「幽冥谷走水了。」戚梧神色有些凝重。

可顯然,俏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他眉心緊蹙的模樣,心裡悶悶地,忍不住伸出手來想要撫平。

「出什麼事了?」此時的戚梧不在客棧,突然來了沈宅,必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

「在這等我。」

俏俏聽后,有些犯難地低下頭去,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

聽到有吃的,俏俏的眼眸頓時亮了一截,可想著想著,突然就停了下來。

「殿下!」季恆剛出了內院,外頭站著的戚梧把他嚇了一大跳。

「你自小長在豫州,這些吃食想必也合你口味,來日有機會,我帶去上京,那裡吃的可比豫州要多許多。」

季恆知道自己失態,忙挽起一個無力的笑容,「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俏俏點頭如搗蒜,委實拘謹了些,滿滿一大桌子的菜,只吃了個不怎麼飽腹的桃花糕。

眼前的這些,嬤嬤都沒有吃過,也不知道嬤嬤現在何處,有沒有吃的?會不會挨凍?

餓肚子是很難受的,想到這裡俏俏就難過得不行。最後一次見嬤嬤,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嬤嬤最後一次是上山採藥,後來就再也沒回來過。

俏俏沒了胃口,神情暗淡。

「想嬤嬤了?」

小姑娘點點頭,在掌心慢慢劃出一個找字。豫州地小,可想要在這裡找到一個人,恐怕比大海撈針還要難。季恆不想她失望。

「我會幫你找到嬤嬤,可你也不能不吃東西,要是叫嬤嬤瞧見了,必然心疼。你要找,自然要先照顧好自己。」幽冥谷走水的事,他沒敢說,無論能不能找到,那地方是不能再去了。

俏俏懂事地點點頭,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往嘴裡送,見一旁靜坐著的身影,揀了塊最大的魚肉往他嘴裡送。「我不餓。」季恆輕輕一躲。

小姑娘的臉上顯然有些不高興了,甚至還撅起了嘴角,才說過,要照顧好自己,怎麼就說話不算話了。

季恆無奈,只得順從地張嘴。

小姑娘的臉上這才慢慢有了笑容,把剩下的吃了個一乾二淨,還打了個幸福的飽嗝。

「吃飽了?」季恆見她並沒有要走的意思,稍稍輕咳一聲,示意道,「沈夫人給你準備的卧房,就在隔壁。」

話音剛落,書卷的一角被白皙的小手抓住了,俏俏指了指屋子裡那唯一的床榻,雙手合十,把小腦袋輕輕往上一靠。

「你要和我同睡一屋?」季恆擰眉,心道但願是自己多慮了。

豈料俏俏認真地點點頭,滿臉期待地看著季恆。可顯然對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色。

「要是怕黑,就把屋裡的蠟燭點著。」季恆想著大概是這麼個緣由,將說話的語氣也收了收,生硬了不少。

不能么?以前就是和嬤嬤睡一起的。

小姑娘用手揉了揉裙邊,有些悶悶不樂。

俏俏不走,季恆也沒辦法攆她。只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同自己共處一夜,要是傳出去,必定有損名聲。

「那同沈夫人一塊睡,好不好?」季恆有些沒招,但她肯不哭不鬧地留下來,也不算什麼壞事。

俏俏又搖頭,而後氣憤地站起身來,把門重重地關上。

季恆心一顫,偏偏戚梧又不在,實在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她挨的近,鬧得季恆心亂如麻。

「那你先去睡,我還不困……」季恆也不知道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會這麼抖,胡亂地從書架上扳了書下來,佯裝很認真的模樣。

可這一切,在俏俏眼裡,同尋常也沒什麼兩樣,更是神情自若地將季恆手裡倒拿的書給立了過來。

「……」

實在避無可避,季恆也只能無奈面對,耐心道,「俏俏姑娘知不知道男女是有分別的,未出嫁的姑娘是不可以同男子共睡一屋的?」

俏俏撓了撓腦門,好像是懂了,可也不完全懂。

會怎樣?俏俏一本正經地寫下,看得季恆猛咳幾聲,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總之就是不行,除了嬤嬤,女兒家不能同任何人共睡一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得生搬硬套,最簡便的法子,「更不能與旁人有過太親密的舉動,牽手也不行。」

俏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看半天沒看出端倪。突然調皮地用指尖輕抓了一下季恆,咯咯咯地笑出聲來。

知道她並不會認真去聽,季恆也是長嘆一口氣,兀自搖了搖頭。

儘管整個人疲累得不行,按照小姑娘這樣的氣性,季恆並不敢挪一步,只是靜坐在案牘前。

殊不知,過了多久。俏俏的眼皮子終於開始打架,眼看昏沉沉要睡去,季恆也終於鬆了口氣,尋了丫鬟將她抱上榻去。

看著冊子上那一個個被劃去的名字,季恆攥緊了拳頭,下一步該何去何從,心裡並沒有底數。約莫是要去往青州,那裡離京城遠,季承彥的手再長,也該會有所忌憚,不會野蠻行事。

正想著,一聲悶雷響徹長空,電光緊隨其後,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俏俏從夢中驚醒,朦朧中看見案牘前那個正襟危坐的身影,顧不得穿鞋襪,赤腳下了榻,像只貓兒一樣竄進他的懷裡。

嬌小的身子在瑟瑟發抖,烏漆色的眼眸里有晶瑩的淚珠,俏俏雙手緊緊地捂住耳朵,看著天邊的夜色。

這雷來得急,去得也快,不稍一會兒,便起了狂風驟雨,雨滴落在灰瓦上,發出叮叮的聲響。

「好了,沒事了。」季恆似乎也習慣了她這樣的躲避,習慣她的膽小。

小姑娘試探著放下一隻手,在聽到細微的風聲之後,才敢將另一隻放下。

「怎麼不睡?」俏俏記得他一直就坐在這裡,明明他才是最該休養的。

難道是因為他說過,男女不可共榻?俏俏似乎明白了些,也知道季恆的謙讓。想到這裡,她一把摸過季恆手中的書,氣鼓鼓地用手指了指床榻。

看這架勢,是非睡不可了。

季恆硬著頭皮走到榻前,直直地躺了下去。約莫是真的累了,才躺下便覺困意來襲。

俏俏看著他終於睡下,自個兒也在案牘前坐了下來,拿起書卷有模有樣地看了起來。上頭寫得深奧,她看得糊塗,只因季恆看得津津有味,也便覺得好生有趣。

季恆醒來時,本能地摸了摸床榻邊沿,幸而空空如也,但很快清醒了過來,直到看到案牘前的小身影時,才覺虛驚一場。

俏俏睡得很甜,季恆拿衣裳蓋她身上,也不曾警覺。天已經亮了,雨下一整夜,庭院里濕漉漉的,遠山飄在白雲中,宛若仙境。

「殿下!」沈臨昭從外頭走進來,笑眼盈盈,「昨夜睡得可還安穩?」

「多謝沈將軍款待,一切都好。」季恆恐他驚擾,起先走出一步。

俏俏聽到聲響后,也從睡夢中醒過來,揉了揉眼睛,聽著門前二人對話。

「殿下折煞,這是草民等該做的。馮孟甫回京復命也需得時日,殿下安心留下養傷才好,」沈臨昭見他氣色比昨日好了些,也放心了許多,目光落在他身旁的俏俏上,「不知道這位小娘子住得可還習慣?若有什麼缺的只管開口。」

初見她時,沈臨昭就對她喜愛得不行,眼下再見難免噓寒問暖一番。

聽沈臨昭這麼一問,小姑娘便著急忙慌地躲在了季恆的後頭,怯生生地打量著來人,睡眼惺忪的模樣,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看著她這般舉動,沈臨昭也忍不住被她逗樂,季恆同樣溫和地笑笑,頓了頓道,「她不愛說話。」

俏俏看了眼季恆,柳眉微微一蹙。

怎麼還撒謊呢?

「原是如此,」沈臨昭鬆了一口氣,以為是這小娘子不待見自己,聽聞此言,緊忙迎話,「家父囑託,要我千萬來問一句……」

季恆見他欲言又止,也知不便開口,轉頭說道,「我要事同沈將軍相商,你在這等我。」

有什麼話是她不能聽的嗎?還是他想找借口,把自己撇下。從前,嬤嬤也是這樣,也說讓她等等,可這一等,就再也等不到了。

約莫是沈臨昭的出現,讓她再次察覺到了不安,儘管季恆神色誠懇,但架不住她心裡發慌,抬腳就跟了上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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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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