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雲赤心隔著那道水聲轟隆的長河與李凈玉對望,她身後的長劍始終懸起,已經蓄足了力量,只差一個恰當的時機落下。她忌憚的不是那股滔天的水潮,而是隱藏在了其中的太陰天心雷。雷乃陰陽之總樞,是天地刑罰之外化,為諸法之中威力最為宏大的一種。
如今太上三脈之中,太始宮出世離塵,幾乎不見蹤跡,太元道宮為天下道門之中心,餘下的一脈便是太玄宮,其宮掌仙道律令,主修五雷正法,乃是天下雷法之宗。李凈玉修的功法其實都有著太上的遺痕迹,尤其是那水法《太始淵天神水》,此水法與太陰天心雷一道使出,會結成一條暴動的雷河,但凡落入雷河之中的,皆是身魂皆消。如今的李凈玉水法與雷法同參,已經初現雷河的雛形了。
當然,李凈玉如今的修為才到蛻凡期,雲赤心若是要強打,也不是沒有勝算。只不過對方同樣是魔門的修士,來到此處或許有自己的計劃。雲赤心眸光閃了閃,最終那懸著的一劍落下,不是對付春秋天闕的弟子,而是給她自己開出了一條退路。次此日不得手,有的是重來的機會。
剩下的一行人身上多少負了傷,追著雲赤心離開,或許還不知道結果如何!顏首夏強撐著站起身,她的眼神中閃爍著冷峻的光芒,直到雲赤心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才收回了視線。她朝著紀玉棠和李凈玉一抬袖道:「多謝兩位師妹相助。」
紀玉棠「誒」了一聲,轉向了李凈玉道:「多謝。」她心中雖然懷有對「未婚妻」的怨憤,可不管怎麼說,都是她出手救下了自己,這一碼歸一碼,總是要道謝的。
李凈玉抬袖還了一禮,嚴肅道:「前方濁煞之氣涌動,其中還殘餘著極為強烈的毒氣。但是在其中弄法的人卻不知所蹤了。」
顏首夏沉聲道:「總歸是魔門的修士。」頓了頓,又道,「這處的場面恐怕我等應付不了,消息已經傳出,等待著學宮中來人吧。」
半刻鐘后。
數道遁光從天際掠過,落入了這片山林中。岳甘棠與白青漣並肩而來,兩個金丹期的大修士望著滿地的狼藉默然無語。雖然還不到郁家村,可看著眼前凄慘的場面,已經料想到了結局。魔門在這邊埋下了暗手,先前竟是被他們給隱瞞了過去。深吸了一口氣,白青漣轉向了顏首夏一行人道:「你們做得不錯,只是剩下的事情非你們可以處置,先回到學宮養傷吧。」
顏首夏應了一聲「是」之後,便與同門一道回白鹿學宮。
這郁家村北發生的慘事沒多久便傳到了城中,同時天海魔宗釘下一根魔神樁撬動地氣,迫使濁氣上升的事情也暴露在了玄門修士的跟前。春秋天闕好幾位宮師聯手將那翻湧的濁煞之氣鎮壓了下去,至於那一片毒瘴之地,卻是要等到須彌海那邊的佛修過來幫忙凈化。
白鹿學宮中,一切如常,只是「雲赤心」這三個字被提起的次數明顯勝過了過往。只不過情緒翻滾的都是昔日與雲赤心相識的人,諸如紀玉棠和李凈玉自身都不曾有什麼感觸。
學舍之中,紀玉棠正在感悟著《真龍化生經》。先前的一戰中,手臂上化生出了龍鱗,使得她隱隱把握住了這一種法門。紀玉棠隱隱有些明白了,所謂不修法力並不是說靠著自我的念頭便能夠化龍的。它所支取的不是修鍊出來的法力,而是天地間的靈機與元炁。也正是因為此,修鍊力道法門的修士會有很多的承負,漸漸地與整片天地相融。
「真正踏入蛻凡期了,恭喜。」李凈玉察覺到紀玉棠身上氣息的變化,望著她挑眉一笑。
紀玉棠的面上並沒有多少的喜色,如果她不是散靈之體,恐怕早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與李凈玉的視線對撞剎那,她道:「等到身上的血煞真印除去,便可以離開學宮了。」
「打算去哪兒?」李凈玉抱著雙臂,笑盈盈地望著紀玉棠。
紀玉棠橫了李凈玉一眼,道:「同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要與我同行么?」
李凈玉反問道:「不可么?」
紀玉棠:「……」對方的回答讓她有些意外,可聯想到她近日的言行舉動,似乎也沒有多少離奇。她蹙了蹙眉,不著痕迹地瞥了李凈玉一眼,半晌后才道,「你有什麼目的,直說了吧。」她現在已經是太元道宮嫡傳了,自己身上怎麼可能還有東西值得她圖謀?半年前的那一幕如在眼前,她身上展現出對自己的厭惡不是假的。
李凈玉偏頭,反問道:「為什麼非要目的呢?我只是想跟著你,不可以嗎?」她雖然頂著「冉孤竹」這個名字,但並不是真心想要扮演這個角色。不過好妹妹的這個未婚妻似乎沒瞧出什麼端倪?她們之間的情感看來也很是單薄。
紀玉棠很久之後才應了一聲「可以」,但是沒等到李凈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她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一開始就是『如一』的話。」李凈玉的面容惹得她心煩意亂,那雙含笑而明澈的眉眼,跟記憶中有很大不同。比之過去更好親近,也很容易讓她上當受欺。不再等待李凈玉的應答,紀玉棠轉身就往屋外走去。
李凈玉想了一會兒才理解了紀玉棠的話語,她望著那道背影勾起了一抹頗為玩味的笑容。目的么?倒也不是沒有。只可惜東西不在她的身上,而是在紀家。難不成要回一次天水么?可現在似乎還早了些。李凈玉定了定神,將這些雜亂的心思壓了下去。不著急,如今要做的事情便是等待著血煞真印的消去,再將本命法器「碧海潮生珠」徹底祭煉出來。等待那時候再去北海取玄冥幽水修鍊,有很大的把握。
紀玉棠腳步匆匆地離去,一直走到了溪邊心思才沉靜了下來。
就算是成功蛻凡了,「冉孤竹」在她心間留下的傷痕還不能夠消除。或許不該說是冉孤竹,而是過去的十多年中,與她有著相同想法的人用各種譏諷的言語在自己心中凝聚出的一道心魔念。
正想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耳中:「紀師妹怎麼在這?」
紀玉棠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正巧看到了沈藻,腳踩在了木墩上,手中還持著一根釣竿。
這位師姐還能在這裡釣魚?她還以為沈藻已經被「雲赤心」三個字徹底地亂了心思呢,紀玉棠胡思亂想著,一垂眸掩住了那一抹驚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