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郁清比照著譚秀給她發的地址,找到了趙天寧現在的住址。
她在門口站定,手指在門鈴上懸空了一陣,最後按下了下去。
開門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婆婆,她的衣服洗得有些發白,但是髮絲整齊,腰背也挺得筆直,「小姑娘,你找誰?」
還不等郁清開口,趙天寧就從內屋出來,打斷道:「媽媽,是我一個學妹,有些事情要談,你回屋子裡歇著吧。」
「那快進來,我給你們做點飯吃。」趙母露出笑容,給蒼白的臉上添了一絲血色。
郁清微微頷首,「謝謝阿姨,我就不進去了。」
她沒有進去敘舊的打算,趙天寧也不勉強,他找了個借口把趙母勸了進去,然後跟郁清一路下了樓。
「我們上個月回國的,本來是……」
郁清翹了一下唇角,臉上卻沒什麼笑意,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譚秀說你有東西要給我?」
郁清那兩年過得怎麼樣,他沒有見到嗎?
郁清看著他鞠了一躬又一躬,平靜道:「你沒必要這樣,我也不會去看你父親的。」
趙天寧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趙母正端坐在沙發上,捏著遙控器,電視卻是關著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看來手術很成功。」
他的父親是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學教授,他的母親是個溫婉的高中老師,而他是醫學院最矚目的優秀學子,這是用聲望和名譽堆出來的書香門第。
來之前,他回憶了當年他和郁清初識時候的很多事情,七年間想說的話攢了一籮筐。
他再清楚不過了,可是他什麼也不敢說。
臉面就是他們的生命。
七年如一日對良心的拷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胃癌晚期,最後的時候想落葉歸根回蘇市。」
這句沒在七年前說出口的喜歡,如今也不必再拿出來打擾她了。
趙天寧凝視著她,眸光在她冷漠的神情中黯淡下去,然後從衣兜里掏出了一個老舊的u盤,「是我爸,托我把這些東西整理出來交給你的。」
「你這些年……」話到嘴邊,趙天寧又止住了。
可到現在分別的時候,他才驚覺,郁清早已經離開了那座囚牢,一直被困在原地的是他自己。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怪不得趙譽福捨得從國外回到故土,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郁清捏著u盤,也似乎有了一點耐心,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沒有一個人能承受得了被流言反噬的後果。
但同時,不知為何他又慶幸郁清沒有原諒他們的過錯。
趙天寧的腰僵了一瞬,又彎了下去,「我知道,我們也沒有這樣奢望過。」
郁清的語氣太過於淡定,這油鹽不進的態度讓趙天寧有些挫敗地吐出一口濁氣。
「我爸他當年沒有想這麼做的,是我媽病種急需要□□移植。」趙天寧擠出一絲笑,只覺得自己卑劣不堪,躲避了這麼多年,竟然還祈求著能聽到郁清的原諒。
他調整好情緒,溫聲道:「媽,我幫您把電視打開吧?」
等趙天寧走到她身邊,趙母突然開口,「之前我的□□和那筆巨款,和剛才那個小姑娘有關係嗎?」
「媽,你說什麼呢?」趙天寧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那是爸的得意門生。」
「被你爸指認抄襲的得意門生嗎?」趙母沒看他,目視著漆黑的電視屏幕,把遙控器輕輕放在桌子上,擺得整齊,「她就是那個郁清,你不用誑我。」
「我病得是腎,不是腦子。」
「你就告訴我,這筆錢是不是不義之財?」
趙天寧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他曾經答應過爸爸不把這件事吐露給趙母半分。
趙母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等過後,我們再回去吧。」
「但是媽,你不是想和故友……」
趙母道:「呆在這裡,和受害者腳踩同一片土地,我也不必要有安寧了。」
「還有,我們這樣的人家,就別再去教書誤人子弟了。」
他們這次回國,一是因為趙譽福和趙母都思念家鄉,二則是鄰省有一所高校傳達了聘請趙天寧的意向。
趙天寧啞聲,沉默了許久,回道:「讓我再想想。」
u盤裡不僅有郁清當年交上的初稿,還有趙譽福和聞露以及許婷的交易記錄。
計算了一下這筆收入以及趙母植腎的費用,郁清嗤笑了一聲。
爛事扯上一層遮羞布就成了值得歌頌的『迫不得已』。
她很高興,爛人依舊是爛人,從未改變。
郁清撥通了一個備註為倪副校長的電話號碼,「謝謝倪校長幫忙,我這裡處理的差不多了。」
「等您不忙了,我帶著合作書去找您。」
那邊說了些討巧的話,逗得郁清笑出了聲,「那是當然,貴校這麼多優秀的醫學生,就是我們公司最需要的新鮮血液。」
*
郁清來公司的第一個月,績效就呈現出垂直上升的趨勢。
拖她的福,裴詩鳶最近相親的入贅男質量也不斷上升。
「這是我的午休時間,」郁清瞥了一眼桌上一沓子照片,腦袋嗡嗡響。
裴詩鳶仰脖子做出一副苦苦糾纏的架勢,「這可是本小姐的終身大事,關乎裴家未來的重要決定。」
「栩栩還沒看到呢,我就先拿給你了,快挑快挑。」
這話也在理,看在公司未來的份上,郁清拿起來照片隨意地翻了一遍,「這幾個長得不錯。」
「膚淺。」裴詩鳶冷哼一聲,「區區外在根本迷惑不了我。」
郁清抽出來一張畫風清奇的給她。
裴詩鳶皺眉,「這種樣子……我不是在乎外表,但是這影響下一代基因呀,我孩子會怪我的。」
郁清:……
「你指望我靠著幾張照片幫你發掘內在嗎?」郁清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裴詩鳶摸摸鼻子,「你家那位,咳咳……應該有認識的人脈能幫我查一下吧……」
原來打得是這個主意,郁清沖她翻了個白眼,「那就把你心儀的跳出來,不然一百多個人,等調查得差不多了,人家孩子都出來了。」
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裴詩鳶在她辦公室坐了一下午,終於挑挑揀揀出十張照片。
這十個人都有幾個共同點:腹肌,長腿,神顏。
和郁清午休時給她挑得幾乎一模一樣。
郁清已經懶得批判她了,「剩下的照片怎麼辦?」
「你直接讓人扔掉就好了,」裴詩鳶殷勤地給她泡了一杯苦到人頭皮發麻的咖啡,「來,犒勞你。」
郁清面不改色的吐了出來,「受之有愧,你沒事還是不要來了。」
裴詩鳶被趕出來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置信,「我可是你老闆!」
「裴董,這邊走。」新上任的貼身秘書是個年輕的姑娘,笑起來還帶著兩個梨渦,甜美和善,恰恰是裴詩鳶最不捨得凶的那種。
裴詩鳶冷哼了一聲,看在郁清幫她調查男人的份上,她就大度一次,「我自己會走。」
這話一說出去,秘書絲毫沒有猶豫,也沒有挽留一句話,折身回了辦公室。
肖天擇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看到裴詩鳶落單,他慢步走上前叫住了她,「裴總,好幾日不見你了。」
「怎麼自己站在這兒,郁總沒招待您嗎?」
公司的元老管理,裴詩鳶向來是很給面子的。當然,也是因為她沒什麼管理經驗怕露怯,所以一般不和他們發生矛盾。
「招待了啊,我在這兒呆了一下午呢。一段時間不見,肖總監身體看著還是很硬朗的嘛。」
肖天擇笑容一滯,「哈哈哈,多虧了郁總叫人幫我分擔工作,給了我足夠多的休息時間。」
「那挺好呀,」裴詩鳶滿意道:「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哎,就是最近人員變換的太多,底下的人適應不過來,給我出難題呢。」
裴詩鳶也點頭,「在理,不過不用太擔心,改明把他也換了。你就是太仁慈了,咱公司也不是來做慈善的,適應不來的員工及時辭退,可別把自己累一身病。」
「呵呵……是這個道理,是我眼界小了。」肖天擇咳嗽了幾聲,「倒是還有一件事。」
裴詩鳶最受不了別人吞吞吐吐的樣子,「什麼事不能說?」
「陸氏那邊有和我們合作的意向,但是……」肖天擇下巴朝著總裁辦公室的方向抬了抬,「畢竟是前東家,我怕郁總心裡有芥蒂。」
「她畢竟年紀還輕,處理事情不會那麼周到。」
「合作?他想得美。」裴詩鳶抱著雙臂,連帶著對肖天擇也不大滿意了,「這種事還用討論嗎?」
肖天擇唉聲嘆氣,「我也知道郁總肯定不會同意,但是對面給的條件很是優厚……」
還不等他一一列舉,裴詩鳶就吼住了他,「打住!你不知道我跟陸頌喬剛解除婚約沒幾個月嗎?」
傳出去她還要不要面子了?這不是斷她姻緣嗎?
看她一臉嫌棄,肖天擇才意識到,這個合作的阻礙是裴詩鳶,而非郁清。
這兩個人不是和平結束嗎?
這些個坐吃山空的富家子弟,孰輕孰重都不知道嗎?
但是為了拉攏裴詩鳶,他咬咬牙,應和道:「是我考慮的不周到了。」
打發走肖天擇,裴詩鳶哼著小曲調整了一下藍牙耳機的位置,嘀咕了一句,「老狐狸,還想套路本小姐。」
「話說,總經理把他頂了,那後面的你打算直接內部晉陞嗎?」
郁清回復,「經理的人選我定好了,你是有推薦的人選嗎?」
「那倒是沒有,」裴詩鳶嘖了一聲,「給我整幾個帥的進來行不行?看著養眼。」
這回郁清倒沒和她唱反調了,「以前的同事,確實長得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