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周一上午九點,薑母的手術開始,解揚和張琳華都請假來了醫院陪著。
姜別夏不知道解揚是怎麼說服老宋能讓他在臨近高考這種關鍵節點上還多次請假,儘管她也說了很多次不想讓解揚耽誤時間,可顯然這人壓根沒聽進去。
雖然醫生說胃肌瘤切除就是個小型的微創手術,但臨進手術室之前,姜別夏還是緊張得不行,拉著薑母的手心都滲出汗意,嘴上還安慰著薑母不要害怕。
周嵐活了大半輩子了,對做手術動刀子這種事情也格外坦然,反而輕拍了拍姜別夏的手,笑著道:
「媽不害怕,倒是你別擔心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一旁的護士也見慣了這種場面,跟著說些讓人放心的話。
到時間薑母被推進了手術室,三個人坐在外面等著。
手術室外的幾排座椅坐滿了人,吵吵鬧鬧的,都是裡面做手術的家屬,這樣的氛圍很陌生,也格外讓人焦灼。
姜別夏隔一會兒就要抬頭看下顯示屏,幾次下來,一旁的解揚沒忍住出聲轉移著話題,問道:
「昨天晚上睡好了嗎?」
一提起昨天晚上,姜別夏腦海里就想起來這人那一連串惹得人臉紅髮熱的不著調兒話,硬著頭皮回答道:
「睡得很好。」
小揚?小揚!
挺親昵的,但怎麼聽著就這麼怪呢。
姜別夏也跟著皺了皺眉,難不成還真有?她腦子裡飛速過了一遍從小到大能記起來的事迹,也沒想起來有這種事兒。
昨天晚上兩點多兩人才掛電話,姜別夏就算是秒睡,一大早又來醫院陪薑母,也睡不了幾個小時。
兩人正聊著,解揚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了護士站,端過來裝著熱水的一次性紙杯遞給兩人。
「盛晏大學好啊,名牌學校,離咱們江沅市還不遠,到時候去讀大學了也方便。」
早些年,姜父剛去世的時候,母女倆過得多艱難她都看在眼裡,能幫就幫,姜別夏更是格外省心,知道周嵐工作忙,上學從來不用接送,也不鬧著出去玩,別家孩子上各種興趣班補習班,她從沒給周嵐提過,自己綳著股勁兒硬是把成績提了上去。
「我可沒瞎說啊,周姐當時還跟我,見過好幾次你書包里被塞了人家小男生寫的信。」
張琳華捧著水杯喝了一口水,打開了話匣子似的,對著解揚道:
「我們夏夏內向,不怎麼交朋友,之前還從來沒有主動帶過同學來過家裡,那時候我見你和那幾個同學送她回來,我心裡還驚訝了一下呢。」
心術不正幾個字還被解揚慢悠悠地說了出來,含沙射影說他自己呢吧。
之前姜別夏和蘇枝他們玩密室腳崴被送回來那次,張琳華已經見過他們幾個了。
張琳華也經常從周嵐嘴裡聽過這些事,她一個旁人看著都覺得心酸又心疼。
解揚餘光看了她一眼,眸色斂笑,邊點著頭回話:
「喝點兒水。」
張琳華說著說著還笑了,興許是又想起來了當時的場景,也覺得那個時候一群中二期小孩還挺有意思。
姜別夏這個當事人還坐在兩人旁邊,被說得臉頰發臊,生怕再聽到什麼不可提及的黑歷史,急忙打斷道:
「張姨,你誇大了,我哪有那麼受歡迎。」
張琳華聞聲笑得眼角的皺紋都一抽一抽,提著聲調認可道:
「可不是嘛,我們夏夏以前可不少人追呢。」
「難怪呢,我說之前沒見過。」
姜別夏怔了怔神,她都沒發現這人離開了。
張琳華在一旁坐著,她是個直言坦率的人,聽見這話直接道:
「怎麼可能能睡好,這幾天夏夏都沒怎麼睡吧,天天在醫院陪床,這還馬上要高考了,晚上回去還要做會兒題,也是辛苦。」
張琳華放下紙杯,臉色緊著回憶,緩聲道:
「沒記錯應該是夏夏上初一那年,那會兒好像才剛開學沒幾周,那天下午夏夏放學回家,我也下班得早,剛一進小區,我就看夏夏被幾個男生堵著不讓走,其中有個長得高高帥帥的男生還要伸手去拉夏夏的手,誰見過這陣仗啊,我看夏夏嚇得眼眶都泛紅了,好在是我回來的早。」
說乖這話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在夸人還是在折煞人,姜別夏聞聲剜了他一眼。
張琳華和周嵐文化程度都不算高,說來說去也只是知道幾個響噹噹的大學,盛晏算其中一個。
一旁正在興緻上的張琳華可沒看出來這倆人的小貓膩,聽見解揚的話,像是猛然間想起了什麼,激動道:
「你還別說,還真有。」
姜別夏頓時覺得身上似乎掃過來一陣目光,如芒刺背,抬頭去看又恍無了。
解揚聽著她的話,唇角彎了彎,面上不掩打趣看了姜別夏一眼,隨後像是故意道:
「那夏夏還挺乖的,不隨便帶人回家,畢竟也有的同學心、術、不正。」
解揚動了動腿,眉毛似有似無地輕挑了下,大有一副來了興趣要認真聽著的架勢。
解揚唇角彎了彎沒戳穿。
姜別夏聞聲點了點頭,說道:「嗯,到時候高考成績差不多過線就準備報這個學校。」
姜別夏一聽這個稱呼,沒忍住下意識地綳著唇角笑了一聲。
「小揚吶,你跟我們夏夏是高三才認識的?」
張琳華立馬接下紙杯,說了句謝謝,看向解揚的眼神里抑制不住地滿意,心下直覺得這男孩兒越看越喜歡,便忍不住聊了起來問道:
「嗯,我高三才轉過來的,之前一直在國外上學。」
姜別夏自覺受不住這種話,趕緊笑著接話道:
「張姨,你說得太嚴重了,我覺得還好,一點兒都算不上辛苦。」
姜別夏只覺得臉上更燙了。
張琳華頓時笑了笑,語氣欣慰又讚許:
解揚這語調怎麼聽著有種陰陽怪氣的感覺。
她也算是一步步看著姜別夏長大到現在,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性子,按老一輩人常說的俗語,說上是苦命的孩子早當家也一點兒不為過。
張琳華看著面前人,心下嘆了口氣,不知道說些什麼。
「對了夏夏,我聽周姐說,你高考想考盛晏大學?」
「不過後來了解了情況才知道,原來這男生是初三的,想追我們夏夏,夏夏不理他,就追到家裡來了。」
姜別夏聽著她把話說完,腦子裡才漸漸想起來了那麼一星半點的記憶,當下就覺得格外羞恥,這都什麼時候的黑歷史了,張姨怎麼還記得!
解揚聽了這出酷似霸道學長強、制愛的故事,臉上的表□□笑不笑,看不出是什麼情緒,餘光落在姜別夏身上,語調微揚道:
「看來夏夏還挺受歡迎,初三的男生都追上門了。」
什麼啊,她媽怎麼連這個也給張姨說了,早知道會有今天,她怎麼著也把當時那些信藏起來不告訴她媽了。
姜別夏端著水杯又塞回張琳華的手裡,促聲道:
「張姨,喝水,喝水。」
張琳華看出來她這是害羞了,笑了笑,找補似的跟了句:
「不過我們夏夏心裡就想著學習,可不早戀。」
「是嗎。」
解揚嗓間溢出些笑意,似有似無地說了句。
姜別夏手指微頓,覺得要尷尬死,這話題莫名讓人覺得窒息。
好在聊了一會兒,手術室的醫生出來,手裡拿了個袋子,喊著家屬,姜別夏蹭地一下就走了過去,張琳華和解揚也疾步跟了過去。
一般這種手術切除下來的東西都會讓家屬看一下,姜別夏入眼就是沾滿血液的肉瘤,看完后臉色愈發擔憂,焦急地問醫生情況。
那醫生就簡單說了下,大體就是說手術到目前還算順利,最大的肌瘤附近那些小的術中也沒出現粘連的情況。
姜別夏才稍微放下點兒心,看著醫生進了手術室才又坐了回去。
術前準備術中和術后復甦,全程大概持續了快三個小時,薑母才被從手術里推了出來,意識不算特別清醒。
因為打了全麻,姜別夏才看了幾眼,薑母便又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觀察情況。
醫生說薑母的情況還算好,也就是觀察一晚上,沒問題明早就可以出來。
監護室不讓探視,裡面的護士遞了張用品清單給姜別夏,上面寫著醫用濕巾、紙巾什麼的,讓準備下。
確定薑母沒什麼大問題,幾個人都鬆了口氣兒。
張琳華就請了一上午的假,下午還要回廠子,便先走了,解揚陪著姜別夏去外面的小超市買東西。
興許是手術順利,姜別夏的心情也輕快了不少,走在路上,主動問著解揚:
「你什麼時候回去上課?」
解揚眉間輕動,扯著語調道:「趕我?」
姜別夏沒計較他故意扭曲自己的意思,應聲道:
「馬上高考了,這邊沒什麼事了,你有這時間多做幾套卷子。」
解揚聞聲聳動了動肩膀,懶聲道:
「到這個時候該學的也都學差不多了,放心,我差這一時半會兒到時候也照樣能跟你一塊兒拿個狀元。」
姜別夏覺得這人不懂謙虛,小聲反駁道:
「萬一都沒拿呢。」
解揚半闔著眼皮,視線落在身旁人身上,樂道:
「在我這兒沒有萬一。「
「我說過,你得對自己有信心,也得對我有信心。」
姜別夏聽著這話沒應聲,畢竟這人一慣自信的樣子她見慣了。
又是臨近中午的時間,五月盛夏的日光透過樹葉,落下的疏影像是給地面蓋上一層光輝似的,微風一掃,晃晃悠悠地浮動。
姜別夏愜意地踩著光影,忽然聽見身旁的解揚喊了她一聲:
「姜別夏。」
她順勢抬頭看向身邊人。
解揚斂著眼皮,表情透著一股慵懶痞性的樣子,漫不經心道:
「不準備給我解釋下初三學長和那一群小男生寫信的事兒?」
又是秋後算賬。
姜別夏腳步一頓,被面前人背後的陽光照得有些耀眼,眯著眼打哈哈道:
「那都什麼時候的事了,我都不記得了。」
解揚挪著腳步,不動聲色地隱去了大半的陽光,慢條斯理地耍賴:
「嗯,不記得不代表沒發生,該解釋的你還是得給我說清了。」
姜別夏是真的沒話解釋,要不是張姨提起來她壓根想不起來這些事兒。
看著解揚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她頓了頓聲,轉而倒打一耙道:
「那你之前難道就沒有女生追嗎?要是照這樣說,你是不是也得做個解釋。」
解揚眉峰輕動,似乎沒料到她會反將一軍,嘴角扯出些弧度,聲音含笑道:
「我是吃醋了要解釋,你,也是?」
「你要承認了是,那我就給你好好解釋。」
姜別夏一聽這話,笑臉一收,耳尖蹭地一下湧上來些熱氣,解揚還要笑不笑地正看著她。
猶豫了兩秒,姜別夏果斷轉身往前走,硬氣道:
「那你還是別給我解釋了。」
解揚抬步跟上去,抬高著聲音不掩笑意,在後面篤定道:
「姜別夏,你明明想聽。」
姜別夏不理他,悶著頭往前走,跟在身後的解揚這會兒話格外多,一個勁兒地叫著她,比夏日的蟬鳴都要聒噪。
「承認唄,承認了我就告訴你。」
「夏夏,夏夏?」
「要聽嗎?要聽就承認。」
「……」
姜別夏的小名被他連著叫了好幾聲,從這人嘴裡喊出來,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引得周圍的過路人都好奇地看上他倆兩眼。
生怕這人太招搖,姜別夏一下停了腳步,等著解揚跟上來。
解揚腿長,步子也大,三兩步就走了上來,低頭看向她,笑道:
「決定要聽了?」
姜別夏扯了扯唇角,目光泛著亮光笑盈盈的,報復似的,踮腳低聲湊在解揚耳邊喊了句:
「小揚。」
「你叫我什麼?」
溫熱的氣息盡數噴洒在耳邊,解揚被這一聲叫得身體直發僵。
姜別夏就是覺得小揚這個稱呼有點兒好笑,不符合這人的氣質,故意調侃著又多喊了幾句,表情沒了一慣的收斂,盡顯著少女的生動。
「小揚,小揚……」
解揚眼裡這會兒裝不下別的,誘、引著注意力全在面前這姑娘殷紅嚅動的唇上,夏天的陽光還是太過於強烈了,照得他渾身燥熱,愈發難耐。
姜別夏看著解揚有些發獃,剛想停下來說些什麼,下一秒,臉頰便人面前人捏著,嘴唇微掬著說不出來話。
解揚眸色深諳,指腹下的溫熱觸感傳遞著像是要流向四肢百骸,躁動不已。
姜別夏就算反應再慢,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兒,看著面前人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視線還落在自己唇上,心下發緊又有些慌張,睫毛眨了眨,動作極小地要往後躲。
解揚察覺到她的動作,像是猛然間被喚醒似的,拉回理智,狠狠地舒了口氣兒,嗓音格外沙啞地逼問道:
「以後還敢不敢叫了?」
姜別夏臉被掬著,嘴裡說不出來話,眼睛微閃著,看上去可愛又有些滑稽。
解揚生怕自己再忍不住,強行地別開了眼,鬆了手,故意惡狠狠道:
「下次沒機會給你躲了。」
姜別夏得到自由,趕緊伸手揉了揉臉。
午間靜謐,心下亂了節奏的怦怦心跳聲震耳欲聾,像是要跳出來似的。
假如心跳會說話,有人在這個盛夏正午訴說著狂熱的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