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五月二十日那天,周一，屬於高三生的高考誓師大會暨成人禮正式舉辦。
早前一天，學校操場上就有不少高一高二的學生志願者忙著布置場地,喜慶顯眼的成人門、得勝門貯立著,預示好兆頭的條幅扯滿了操場的各個角落,就連平時學校很少用的高級音響設備都搬了出來架在操場發言台上。
途徑成人門和得勝門的路上鋪著紅毯，人工草坪都是才精心修剪過,場面聲勢浩大,隆重得像是要舉辦什麼大型頒獎典禮似的。
上午九點,高三各班學生方隊被陸陸續續組織著聚集到了操場上，音響里的熱烈伴奏緩緩響起，提前營造著活動的氣氛。
一些家長手裡提著包也陸陸續續到場被引導著坐到了一旁臨時布置的家長席位上,不少家長手裡還捧著鮮艷的束花。
發言席上的領導也比平時多了不少,各個班主任站到各班隊伍旁，女班主任穿著裙子踩著高跟鞋，男班主任白襯衫西裝褲蹬著蹭亮的皮鞋,一個比一個打扮得精神氣兒高。
各班站好隊形,發言台上正在調試設備,不少學生開始伸著脖子往家長那邊看。
「夏夏,我看見我媽了誒！」
蘇枝身高比姜別夏高那麼一點兒，踮著腳看得也遠些,看見自家母上激動地搖了搖姜別夏的手臂。
姜別夏垂眸看了眼，往後多了點兒，小聲道：
「作什麼感想？」
「哈哈哈哈笑了，我不怕，能閃到說明我蹭到他的光了。」
姜別夏拍了拍她的手，急忙地看了下周圍人，發覺沒有人聽見她的話，才又悄聲道：
「我透啊，可算又逮到機會光明正大看這哥了，話說我站得這麼靠前離發言台近點兒能不能沾點兒他的光芒？」
高三的方陣不少，家長席離得又不近，姜別夏踮腳看過去全是人頭攢動，更別提能從人群里找到周嵐了。
掙扎了有四五分鐘，音響里的主持人聲音傳了出來，大會開始，她索性扭過了頭，只好作罷，脖子梗著生疼也沒能找准薑母的位置。
薑母這幾天一直在家休養，請了廠子里的假，昨天班級家長群通知，知道她們學校要辦誓師大會，怎麼說也得來一次。
蘇枝現在都猜透了自家姐妹的心意，直接說了喜歡的人，一點拐彎抹角也不帶。
「嗯，也可以是上次一模考試理科全年級第二的那個解揚。」
「……」
「宋阿姨也在我媽旁邊,不知道杜益川這傢伙看見沒？」
蘇枝瞧見她這幅樣子，眼神一亮，握著手湊到她嘴邊，一本正經地詢問：
「解揚？當時校籃球賽直接廣播叫囂，挺狂的那個解揚？」
隔壁方隊里女生的聲音時不時地傳出來，這話多少聽著有點兒誇張的成分在，姜別夏沒忍住看了過去，那幾個女生正滿臉笑容地談論著話題中心人物。
大會的基本流程無非就是領導致辭，教師發言，學生代表發言，誓師大會多一項就是宣誓，之後便是跨越成人門。
「你可拉倒吧，你不怕光芒太亮直接給你閃到暈厥？！」
不等姜別夏接話,蘇枝自顧地又跟了句，她口中的宋阿姨正是杜益川媽媽,開個誓師大會兩家家長還坐一塊兒，關係自然不用多說。
前兩項多是聽膩了，到了學生代表發言的時候，主持人提到解揚的名字，下面的聲音顯然要熱鬧了不少。
「夏夏，作何感想？」
蘇枝一副你少來的表情，眼神直視地盯著她：
「採訪一下，喜歡的人被當眾覬覦，你這個當事人怎麼想？」
姜別夏也順勢掂了掂腳,仰著頭看向家長席。
「枝枝，你別鬧了，一會兒再被別人聽到了。」
蘇枝知道姜別夏臉皮薄，胳膊一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突然笑著感嘆道：
「我的夏夏，你現在再也不是那個當初問我喜歡是什麼感覺的純真少女了。」
可不是嘛，蘇枝都明說了她喜歡的人是解揚，姜別夏可一點兒沒反駁，下意識地還在擔心被人別人聽見，這不就是本人下場證實了嘛！
姜別夏一聽她這話，當下就反應了過來，臉上掩蓋不住的羞意，推著她的胳膊。
蘇枝也不介意，彎著唇角看著發言席上調試話筒高度的男生，嘴上連著嘖嘖兩聲：
「你說，校籃球賽那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過去多半年了，解揚還能因為這被惦記著，魅力不減往昔啊！」
姜別夏聞聲也望向了台前的人身上。
解揚穿著照舊平常不過的統一校服，半袖上的校徽算是唯一的裝飾物了，深藍色的直筒校服長褲顯得腿部愈發修長，隻身立在話筒前，迎著上午的日光，充斥希望，看上去足夠耀眼。
不過在這一瞬間，姜別夏突然很想誇上一句老宋的眼光很尖銳，學生代表兼領誓人是他再合適不過。
高級音響設備傳出一陣輕拍的聲音，解揚的聲音隨即響起。
「大家好，我是理科（1）的解揚，很榮幸能夠擔當此次大會的學生代表……」
從音響里發出的聲音傳到四面八方，磁性的嗓音被設備帶著顯得更加悅耳，解揚的聲音很好聽，姜別夏從沒當面誇過他，卻一直這麼覺得。
紅色手稿上的字被解揚緩緩地念了出來，一字一句正如他筆下后姜別夏幫他修改過的，自然沒出什麼意外。
念到最後一段的時候，話筒里的聲音頓時止住了，台上話筒前的人也緩緩放下了拿著稿子的手，氣氛靜止了有一分鐘，只聽得見楓楊樹枝上吟出的鳥唱蟬鳴。
下面的同學緊接著也竊竊私語了起來。
「這是個什麼操作，沒詞了？」
「或許是freestyle？」
「路子玩兒這麼野的嗎？」
「……」
蘇枝扯了扯姜別夏，湊到她身邊低聲問了句：
「解揚這是打算幹什麼？」
某種意義上來說，姜別夏也好歹是和解揚朝夕相伴了快一年，這人什麼秉性她也差不多摸透了，抬眸看向台上人沉斂隱約帶著點兒散漫的表情，她幾乎也知道他這是要幹什麼了。
姜別夏溫聲對著蘇枝解釋了句：「他應該是有自己的發揮吧。」
果然，下一秒，話筒的聲音再次響起，解揚收起了稿子，淡定闊聲：
「發言準備的稿子說實話到這裡已經念完了，但看到那邊的成人門，突然覺得，有些在這個時候也一定要說。」
「成人門，代表著十八歲的特殊節點，跨過這道門，我們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重新越過，潛意識裡覺得它意味著少年風聲鶴唳的十八歲即將過去，但時間的長度從來都困不住思想的激揚，少年自有少年狂，心似驕陽萬丈光，十八歲從來都不是埋藏少年的爛尾劇場，要做那就做一輩子的少年！」
少年生來骨子裡帶著熱血和衝勁兒，那是誰也奪不去的存在。
台上人的頂著一頭狂妄的金髮，臉上卻從容自在，沒有激奮和狂熱，話語間卻掩不住熱血，那是連校服都遮不住的磅礴力量，引人共鳴。
底下的同學似乎有些被這樣的話衝擊得有些發懵，坐在領導席上的領導率先鼓起了掌聲，稀稀零零，緊接著洶湧般雷鳴的鼓掌聲響了起來。
動靜驚擾了樹枝上的倦鳥，撲撲簌簌地振振翅膀往高處飛去，微風吹拂，操場上的勵志條幅也隨之晃動。
姜別夏雙手拍著，眸光閃爍，望著台上那個眾人注視的少年，胸腔里一下一下的心跳，難以忽視，耳邊蘇枝激動的聲音傳來：
「解揚還是解揚，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是啊，少年還是少年，驕傲輕狂，不允平淡，不倦蟬鳴，飛揚熱烈，莽撞生動，足以驚世駭俗。
學生代表的發言結束，接著就是宣誓，解揚依舊是那個眾人之中的領誓者，昂揚的嗓音緩緩響起：
「歷一段青春」
「赴一場遠行」
「高考在即，劍刃出鞘」
「我以青春的名義起誓」
「……」
「書山坎坷，這一次我們為夢而戰！」
操場上的聲音似乎要撼天動地，一群正處青春的少年們，熱血和理想同在，年少青春留給少年的最大底氣就是敢想敢追，以夢為馬的氣勢，自當銳不可當。
家長席上的一些家長看見這種場景，有些感性的悄然抹起了淚花，是難以掩飾的動容。
音響再次放起了伴奏，解揚領完誓直接下了台，往一班的隊伍後面站。
班裡的男生一見他回來，便簇擁著，臉上的表情飛揚生動，嘴上不停地瘋狂輸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姜別夏動作格外小地扭頭往後面看，餘光直接捕捉到了那個隊伍中出類拔萃的人，悄然地看上兩眼，就覺得心裡平歇的鼓動再次翻湧了上來。
正想著收回視線時，解揚彷彿察覺般地直直地朝著她看了過來。
姜別夏不防迎上，下意識是想趕緊扭過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可剛動了動，不知道怎麼想的，又定住了，抬眸也對了過去。
解揚朝著她倏忽地笑了笑，眸光微亮，臉上的驕傲格外明顯，彷彿是在求表揚似的，絲毫不見台上的沉穩，幼稚又讓人不自覺地想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