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偶遇
第三章偶遇
「——我身後是2017年7月15日6點15分的泰山日出,此時此刻在宇宙中無可替代,而我愛你的心,絕無僅有。」
等宋舒幼人五人六放完洋屁,一轉頭夏光沒了。她環視一圈,發現夏光正站在護欄邊上,面前站著個姑娘。
那姑娘的打扮她瞅著有點眼熟,一回想是昨天在天街吃燒烤的時候夏光給她指的那個。
離得遠看不太清五官,但只憑氣質輪廓也能確定是個美人——水蜜桃一樣的甜欲掛美人。
夏光在那站了沒兩分鐘就回了來,齊肩的捲髮被風一吹,在宋舒幼眼裡就像朵成了精的蒲公英。
「嗨呀,孩子大了,知道自己求偶了。」某人胳膊一揣悠悠道。
夏光翻了個白眼,兩手一撐翻身上石頭接著看日出:「收起你齷齪的心思,剛剛她離懸崖太近了,不拉一把容易出事。」
說著,她不自覺縮了下剛才觸碰到女孩胳膊的手心。
好涼,她穿那麼少都不冷的嗎?
「得得得,你說什麼是什麼。」宋舒幼懶得跟中文系死鴨子犟嘴,心思全撲在了半天沒人回復的skype上,「奇了個怪了,英國這個點兒也不到她的睡覺時間啊,怎麼還不回復?」
夏光的目光在人群中漫不經心掃著,提醒道:「打個電話問問不就得了。」
宋舒幼讀完直搖頭:「嘖嘖嘖,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哦好好好,視頻我給你發過去了,等會記得看,運動完早點休息哦——嗯我也愛你甜心。」
宋舒幼發完呆,把頭上的玩意兒一摔跳下石頭:「煩死了!外國女的沒個好東西!」
掛了電話,宋舒幼看著已經升到半空的太陽,一言不發。
「瞧你說的,你都這麼大了我求什麼子。」
「不過她以前也不怎麼喜歡運動啊,怎麼今天就想起來跑步了呢……」宋舒幼低聲碎碎念。
夏光若有所思。
「嗷嗷嗷!姓夏的我警告你薅物理學家的頭髮是要天打雷劈的!」
夏光點頭,抿唇憋笑。
山上人多風又大,宋舒幼開了外放,然後就聽到了一聲高亢地……嬌/喘?
她臉一僵關了外放,把手機貼耳朵根跟女友對起話來。
突然,宋舒幼扭頭看著夏光,目光充滿希望:「跑步的時候接電話就是容易喘啊,你說對吧?」
「……」
「捨身崖,危崖險絕,舊俗祈福還願,以身投崖相報,故名『捨身崖』,明代巡撫何起鳴為杜絕捨身陋習,更名『愛身崖』。」
沉默,沉默是今早的日觀峰。
宋舒幼覺得有道理,當下就撥了語音通話過去。鈴聲響了半天,沒人接,再打!
日觀峰南面有塊石碑,夏光經過的時候掃了一眼,不禁被上面的文字吸引,駐足察看。
兩人去南天門還完大衣準備乘索道下山時,前腳說完「封建迷信害死人」的宋某指著香火鼎盛的碧霞祠,「要不要進去看看?」
石頭凹陷的地方積了土,土裡又長了紅色小花,夏光百無聊賴薅著花瓣,一會一片一會一片,在即將把花薅禿的時候宋舒幼那邊的語音電話終於有人接了。
夏光摘了片綠葉插在宋舒幼頭上:「想開點,也可能在吃辣條,辣的。」
昨天就參觀完的夏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進去幹嘛,求子?」
夏光本來想說「什麼鍋配什麼蓋」,介於這回是別人綠她,她選擇把這句話咽下去,算是給虛假的友誼維持芐體面。
下了泰山之後夏光本來想直接回杭州,宋舒幼死纏爛打非說自己走不動路要留下歇一晚,訂好酒店后兩人隨便找個了蘭州拉麵館解決了早午飯,剩下的時間就在酒吧消磨。
酒吧不大,開在泰安某個不知名小街頭,可能因為是白天的原因,裡面沒什麼人,只有戴著鴨舌帽的男歌手抱著吉他唱著枯木逢春的「我在昨天的夢裡又看見了你」。
聲音是故作深情的低沉。
宋舒幼給自己點了杯雞尾酒,扔了夏光一罐可口可樂,還是常溫的。
她女朋友,或者說是前女友,這會接連給她打了三個電話,她一個沒接,手機直接調靜音。
「不給人家一個解釋機會?」夏光背靠沙發,十分舒服的姿勢。
「解釋她跑步怎麼跑出付費收聽的聲音效果嗎?」宋舒幼掏出她的電子煙在桌上摔著玩,「倫敦一年四季不是起霧就是下雨,唯一一個艷陽天就是我遇見她的那天,她是在倫敦工作的愛爾蘭人,有一雙和斯嘉麗一樣的綠眼睛,喜歡在下雨天不打傘出門。你說怪不怪,都是淋雨,我們實驗室那幫科學怪物淋起來看著跟鬥牛犬撒歡一樣,她我就覺得順眼。」
電子煙「啪嘰」又被摔下,「現在想想,也沒有什麼不同。」
夏光不太會安慰人,從小到大都是。
她張嘴,那句「想開點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剛要脫口而出,就見宋舒幼抬手一指:「五百,她絕對會告訴我她的名字。」
吧台方向,坐著位剛進來的戴眼鏡姑娘,黑長直牛仔褲,斯斯文文的像是未入社會的在校大學生。
夏光覺得剛才自己短暫的同情像是餵了狗。
別人是捨命陪君子,她是舍錢陪浪人。
「七百,她絕對會拿酒潑你臉上。」夏光皮笑肉不笑。
「好,後悔是狗。」
打完這個賭夏光就感覺到不對勁了,不對,這兒又不是圖書館,清純女大學生大白天來酒吧幹嘛?
等她反應過來時宋舒幼已經舉著酒杯屁顛屁顛湊過去了,三言兩語把姑娘逗得花枝亂顫。
完,七百塊錢飛了。
夏光肉疼之餘出去轉了轉透透氣,等回來時天已經快黑,宋舒幼和眼鏡女都不見了。
酒吧里人多了一點,酒保換了人,這回是個留著短寸的招風耳小哥,看見夏光進來眼睛彎成了縫:「美女想喝點什麼。」
「除了酒,都行。」她說。
酒保懵逼了,來酒吧不喝酒那喝什麼?
初中畢業就出來混社會的熊孩子輕浮又自以為是,本來想就著調侃兩句,但見這捲髮美女氣質過於高冷,看得人心裡有點發怵,也就不敢造次。
夏光靠在最裡面的沙發上,透過玻璃門外看遠方天際暮色四合,手裡吸管攪著玻璃杯里的凍檸七——其實就是七喜里加了幾片檸檬。
門上的鈴鐺「叮鐺」響了幾聲,又有人進來了。
看清進來的人後夏光原本悠閑半眯的眼睛瞬間睜大,手上動作一下子僵住。
女孩披著針織的米色長款防晒披肩,披肩下是綠色的裙擺,身型清瘦,烏髮雪膚紅唇,通身散發著讓人眼前一亮的古典美感。
酒保看得呆了,愣了一下子才反應過來,忙問女孩需要點什麼。
那雙盈盈杏眼在菜單上瀏覽一遍,最後伸出素白的食指點在了其中一行上:「要這個,長島冰茶。」
「好,您稍等。」
女孩坐在距離吧台不遠的位置上,背對著夏光,從夏光的視角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的烏黑長發。
長島冰茶……這姑娘看著就不像個會喝酒的,不會以為那玩意帶了個「茶」字就真是茶了吧?
夏光在心裡想著。
唉,萬一人家就是好這一口呢,她在這瞎操什麼心?
但她身邊連個朋友都沒有,真醉了會很危險……
「您的長島冰茶,請慢用。」
「謝謝。」
朱魚欣賞著杯子里橘紅液體,開始好奇它的味道。
這是她第一次來酒吧,還不敢喝酒,只好點杯「茶」消遣心情。
今天早上她遇見了一個很好的人,因為那個人,她忽然覺得生活也沒那麼糟糕,於是想干點平時沒幹過的事情,重新建立對周圍事物的新鮮感。
年輕的女孩並不知,因為她手裡這杯長島冰茶,此刻角落裡的某人內心正在天人交戰。
夏光以前就發過毒誓,她絕對不學宋舒幼那個騷包在酒吧搭訕別人,簡直太丟人太低級,絕對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絕對不!
「叩叩。」
一隻修長纖細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朱魚抬起頭,眼裡閃著欣喜的光:「是你!」
那個把她從懸崖邊上拉住的人!
「長島冰茶度數很高的。」夏光一臉若無其事,彷彿只是路過順便提醒。
「啊?」朱魚看向杯子里的液體,有點小懊惱,「我以為它是茶呢。」
蠢,酒吧能賣茶?夏光在心裡吐槽。
她把手裡的凍檸七放到桌上說:「喝這個吧,不含酒精。」然後又想補充一句,「我沒有喝過。」
但話才到嘴邊,朱魚就已經張嘴咬住了吸管。
夏光莫名臉熱,心也不自在起來。
人已經提醒完了,她覺得自己再待在這也沒必要,但無論怎麼想把步子邁出去,腳下都像生了根一樣半點挪不動。
那……說點什麼?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真俗套啊,夏光在心裡鄙視自己。
「我叫朱魚。」姑娘抬眼看她,嚇得夏光以為她會讀心術。
朱魚嘴角噙著笑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呃,夏光。」
「你朋友呢?怎麼是一個人。」朱魚問。
呵,朋友呢,朋友跑去摧殘祖國的花朵了。
夜色漸濃,酒吧的燈牌亮起,歌手在嘈雜的人聲中安靜彈著吉他,這回唱的是宋冬野的郭源潮。
「層樓終究誤少年,
自由早晚亂餘生。
你我山前沒相見,
山後別相逢。」
還是很做作,但夏光聽著莫名順耳了許多。
她早已坐在了朱魚的對面,還鬼使神差一口一口喝完了屬於人家的長島冰茶,隨著杯中液體見底,她的話越來越少,眼皮子越來越沉。
「姐姐,」話多愛笑的朱魚托著腮看她,眼睛彎出溫柔的弧度,「你醉了么?」
「沒……沒有。」
嗯,她覺得自己沒醉,就是舌頭有點打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