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搖曳
第四十二章搖曳
活了二十八年,宋舒幼干過最牛的事情是初中畢業放棄省重點陪女票上普高,干過最狗的事情是放棄省重點甩夏光自己去學校報道。
她高中三年都忙著吃喝玩樂談戀愛,等她想起自己還有那麼號朋友的時候,哦豁,人家都畢業了。
方楊生聽他媽的話報了山東的大學,臨走前給宋舒幼打電話:「雖然我一直當你是狗,但也希望你能做回人。」
宋舒幼說你才是狗,你全小區都是狗。
方楊生沒跟她比罵街,說:「杭州的風景我看了十幾年,西湖靈隱早看膩歪了,去欣賞欣賞山東比人高的大蔥也還不錯。但有一件,我擔心夏光。」語氣跟託孤似的。
宋舒幼頓了頓,老實承認:「我是狗。」
那時夏光已經去了上海提前找住所,也不知道小學六年寄宿生活給她留下了什麼陰影,長大有選擇權后她能走讀就不住校,大學也不例外。
宋方雌雄雙煞空降上海想和爹死娘不愛的地里小白菜聯絡聯絡感情,到了酒店樓下一通電話過去,好傢夥,人不在。
」小白菜「說她在蹦迪。別人蹦,她裝死的那種迪。
學長學姐很熱情,還沒開學就順著貼吧組織學弟學妹出來提前排解學業壓力,夏光的手機號不知道被誰泄露的,十分鐘連打三個電話,大有她不去就來抬她的勢頭。她一想,覺得總住酒店也不是辦法,不如去人堆里打聽打聽哪裡能租到房子。
「可以啊,搬磚多好,搬磚還能蓋房子。」
夏光僵了半天,最後說:「話少的。」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蘇搖曳笑眯眯問夏光。
「蓋什麼房子?」
宋舒幼的神色開始正經起來,含笑盯著夏光:「你沒心動,怎麼知道我是在說的你?」
夏光才想開口我沒覺得你話多,蘇搖曳就已經站起來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留下她悵然若失坐在那,心底像突然缺了塊什麼。
「真心話。」夏光聲音淡淡,太猛的她玩不起。
在場的男生開始集體裝x沉默寡言,只有宋舒幼和方楊生心道我就靜靜地看著你裝逼。
宋舒幼當時腦子裡就蹦出來一個念頭:「這孩子廢了。」
一個說:「姬裝直女,五雷轟頂。」
「好。」蘇搖曳走到夏光跟前蹲下,視線與她平視,莞爾道,「請問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三姨太」酒瓶子轉了幾圈停下,瓶口直直對著從遊戲開始就裝死的夏某。
一個說:「直女裝姬,天打雷劈。」
夏光被吵的心煩意亂耳朵疼,轉身瞅著倆奇葩:「你們倆要是實在沒事幹不如去工地搬兩塊磚。」
那天浪完回酒店的路上夏光夾中間,左右跟著倆二百五。
三局下去,這回輪到轉酒瓶子的是醫學院開學大四的學姐,長的溫柔,名字更溫柔,叫蘇搖曳。用宋舒幼的話說這名字擱民國小說怎麼得是個軍閥三姨太。
夏光看到他倆臉不紅心不跳,淡然的就像看蘿蔔青菜。倒是其他人大為興奮,組織著要玩狼人殺,玩完狼人殺又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蓋一個對姐姐心動的心房啊~」
於是方楊生和宋舒幼抵達酒吧,看到的場景就是別的小年輕在喝酒跳舞撩妹子,夏光在角落裡聽同學分享怎麼區分58騙子,還時不時深沉點頭。
身後這倆一唱一和徹底給夏光惹煩了,忍不住大聲質問了句:「你們能不能別胡說八道!」
蘇搖曳得到這個答案后低頭抿唇笑了下,再抬頭時說:「你話已經很少了,我覺得你適合找個話多的,比如說,我這樣的——性轉版。」
夏光說不出話。
「行啦,這些年我的第六感(姬達)從來沒失靈過,那個蘇搖曳絕對沒把你普通小學妹看,但是無論你們倆以後產生什麼交集,我不建議你和她在一起。」
「為什麼?」夏光沒問,問的是方楊生。
「我剛剛聽別人提了一嘴子她的家世,好傢夥,幹部家庭,書香門第,剩下的還用我說嗎?」
剩下的確實不用說。
這種家庭不怕出敗家子兒不怕出玩咖,就怕出「異類」。你和她幾年感情,到頭來估計還比不過她父母口中的「體面」二字。
夏光聽沒聽她的話宋舒幼不知道,不過她知道這死東西就算聽了也不一定照做,照做也不見得不會掀桌子。
關於蘇搖曳這個名字在未來漫長的幾年裡宋舒幼一共從夏光口中聽說了兩次。
一次是聚會半年後的冬天,夏光在凌晨給她打電話:「我和蘇搖曳在一起了。」
一次是她們在一起四年後的秋天,夏光在午夜給她打電話:「我和蘇搖曳分手了。」
宋舒幼問她難過嗎,她說不難過,直到宋舒幼找人砸開她家的門看到滿地酒瓶子,心道老子信了你的邪。
星巴克內,空調呼呼響,熱流烘的人眼酸。
「後來的事情你應該能猜到,她喝酒喝爛了胃,還被診出有躁鬱症和情感障礙,在西湖邊喝茶吃面看了五年鴨子才把身體養好。」宋舒幼把手裡的星冰樂吸溜個乾淨,講這半天屬實費唾沫。
朱魚半天沒說出話,從包里翻出藥瓶就著飲料把葯給咽下去了。宋舒幼看著她掌心堆成小山似的藥片兒,懊惱抓頭髮:「壞了,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朱魚笑了下:「沒關係,知道了對我來說是好事,不然總惦記。」接著拿包站起來,「我們走吧。」
「嘖嘖,果然只拿我當工具人用,現在用完了就急著回家見某些人,我真心疼我自己。」宋舒幼嘴上抱怨,心裡熨帖。
「那我請你吃飯好不好?」朱魚哄著。
宋舒幼站起來:「別別別,我還不到餓的時候,這兩天在xx學校研究所找了點活干,給你答疑解惑完我還要回去的,咱們各回各的吧。」
「行,」往外走時朱魚隨口問,「還不知道你找到工作了,怎麼樣,和那麼多學術界大牛共事的感覺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是挺有成就感的,」宋舒幼點頭,「我王者上了兩顆星。」
朱魚:「……」
兩人本來打算一塊去地鐵口,半路上宋舒幼喝水太多急著上廁所,順手就摸進麥當勞,只好讓朱魚孤零零先行上路。
夜晚七點,夏光終於忍不住跟宋舒幼打電話:「你們玩也有個度啊,現在天都黑透了該回家了。」
宋舒幼當時正在足療店泡腳,聽夏光這樣一說頭髮都炸了:「不是……朱魚中午就回去了啊,你別告訴我她到現在都沒到家?」
夏光心裡咯噔一下,「我一下午跟她打了五個電話她都沒接,發信息也不回,我以為是和你玩嗨了。」
「我靠!這什麼情況!」宋舒幼還沒吼完這句話對面就把電話掛了,她也沒心情繼續泡腳,套上拖鞋就往更衣室跑。心想可別出事可別出事,這要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她和夏光友誼的小船別說翻了,簡直就是被魯班七號一炮轟成了渣渣。
另一邊的夏光掛斷電話直接報了警,卻被告知失蹤時間太短不予調查,她翻出朱魚重度抑鬱重度焦慮診斷書以及自/殺傾向報告證明才引起警方重視。
如果她是中午就打算回來,那現在距離失蹤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個多小時,七個多小時,她簡直不敢想她會發生什麼。
和宋舒幼匯合后警察詢問了朱魚上午與她的談話內容,又把地鐵周圍所有監控調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簡直就像人間蒸發。
夏光再三詢問了宋舒幼上午朱魚都和她聊過什麼,再三堅定搖頭:「我以我下半輩子桃花運擔保,朱魚絕對沒有一絲一毫輕生的跡象,我甚至能感覺到她著急回家見你。」
一句話把夏光所有硬撐著的理智都給擊碎了,她的腦海中開始浮現起過往所有關於拐賣婦女的電影和紀錄片,她們會被灌下迷[yào]賣進大山裡的老光棍,會被侵犯,被毒打,運氣好的生下孩子能獲得自由活動的權利,運氣不好的被關進豬圈作為商品被出售給全村的男人……她越想心越緊,以及到了話都說不出來的地步。
「找,接著找。」她哆嗦著拿出手機在杭州本地所有圈子掛上尋人啟事,上傳照片時發現手機里居然只有一張朱魚在靈隱寺門口抱樹笑的照片。該多拍點的,她後悔過去沒給她多拍些照片。
「請問這小姑娘是您的什麼人?」收集線索的警察問夏光。
是什麼人?是一夜迷情的陌生人、是她的租客、是她的員工、是她的小姑娘,也是她的狐狸和玫瑰。
「是……朋友。」她說,「很重要的朋友。」
警察將她說的話記下,並安慰道:「放鬆一點,我們會盡全力將她找回來的。」
「謝謝。」夏光頭腦發漲眩暈,朱魚不在她今天一天食慾都不太好,基本沒怎麼吃東西,此刻要不是有宋舒幼扶著估計已經蹶過去好幾次。
「你還能不能行了?別孩子沒找到你自己先過去了!」宋舒幼張著一張喜鵲嘴表達了下關心。
夏光一個「滾」字沒說出口,手機開始震動,點開一看竟然是朱魚!
她絲毫不猶豫接通,聲音止不住哆嗦:「你去哪兒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小光,我是媽媽。」
時隔多年,女人的聲音依舊清冷又媚氣,一如年輕時,「你找的女孩在我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