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所有的承諾都會兌現
第七十五章所有的承諾都會兌現
土壤掩埋著深深的愛意。
*
禁慾了一千多年的龍鯨格外黏人,這是顧棲的親身體會——
被支起來的精神力屏障擋住了高空上的晚風,海霧升騰至觀測塔的半腰,親昵地蹭著比冰冷的金屬架,一如再一次擁抱了伴侶的alpha,黏黏糊糊到了一種極點。
黑髮青年迷糊著被長擺的風衣裹住,整個身體有大半都埋在了alpha寬闊的胸膛之下,雙手被硬質的衣料掩著縮在腹部,他就像是個大型抱枕似的被愷因夾在懷裡,動彈都成了一種奢望。
顧棲的血統是蟲母,但當他處於人類狀態時,所有的特徵與beta一模一樣,這也就導致本就作為王血蟲母誕生的他,會在荒原之星上進行性別檢測的時候得到beta的答案。
beta是三類大性別中的理智者,他們最大的特點就是無法被標記——少部分的beta會因為體質接近omega而存在有退化后的後頸腺體,又小又嫩,藏在後脖子的皮膚下幾乎看都看不出來,也只有被信息素刺激得足夠狠了,才會顫顫巍巍探出點兒苗頭,等得著下一場來自alpha的「腥風血雨」。
而顧棲好巧不巧,在差點兒被海洋潮水似的信息素腌入味兒后,那隱藏在後頸的小小腺體也悄無聲息地露出了馬腳,正好被愷因捕捉個正著。但顧棲自己卻不知道,他不能理解抱著自己的愛人幹嘛非偏偏執著於後頸的肉。
——就像是三天三夜沒吃東西的餓狼……
顧棲不理解,但對於愷因來說這就是天性——他同時兼具龍鯨和alpha的特性,當那雙有力的手臂抱著愛人時,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尋找那個可以刺入獠牙、注入信息素的腺體,然後他幸運地找到了。
被抱著的青年幾乎軟著聲音求饒(審核你好,是隔著衣服的擁抱),落在後頸的吻恐怖到讓他有種自己會立馬被吞吃入腹的錯覺,只能不住地重複說自己沒有腺體,可上了頭的alpha哪裡能聽得進去,各種不要錢的情話往出去說,還一個勁兒地用高挺的鼻樑蹭著那一塊肉,喃喃道:
「早安。」
等顧棲再一次有意識的時候,此刻天邊大亮,橘紅的太陽從遠處的茂林之後升起,晨曦里的霧氣散開了很多,遠方一側是波瀾微起的大海、一側是藏匿在密林深處的沼澤。
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某種功績,愷因的聲音在霧氣下也格外朦朧沙啞,「哥哥自己伸手摸一摸好嗎?是腺體,我想把信息素都注到哥哥的腺體里,讓哥哥一直都染著我的味道。」
顧棲抬手撓了撓愷因的喉結,見對方因為自己的舉動而不住滾動喉頭時,才發大慈悲地收了手,「我倒是不在意,不過很明顯——我作為人類形態的時候更多表現出的是beta的特徵,而你是alpha,所以……」
只是還沒走兩步,一向獨立的青年就開始喊累,等他被愷因背起來的時候,才一邊指路,一邊慢悠悠道:「以前在萊特蒂斯上生理課的時候,老師就說過,在人類星域的範圍之內,最匹配的伴侶應該是alpha和omega,他們是天生的契合者。」
明明已經有一千多歲的alpha此刻像是第一次開葷的毛頭小子,頂著月光、薄霧,卷著毛毯把顧棲抱在懷裡。可安靜不了多久,他又固態萌發,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顧棲,時不時吻一吻對方的額頭、鼻樑、唇瓣,探著指尖描摹過青年安靜沉睡的眉眼,順著指尖撫到手腕,像是怎麼都接觸不夠似的。
兩個人總是貼著很近,相互靠著在觀測塔上吃完早飯、圍觀了整個太陽從山林稀薄之處升起的畫面,當藏匿於幽深的沼澤地都被光影暈染時,顧棲才指示著愷因給自己束髮、有了離開觀測塔的想法。
無人回應,整個觀測塔上安安靜靜,屬於龍鯨的精神力依舊撐開了屏障,老老實實地如透明的牆壁一般擋住了高空上的風。
大清早就被顏值暴擊愷因只獃滯片刻,就單手捏著一縷透著香的髮絲放在唇邊吻了吻,然後笑道:「哥哥,早安。」
顧棲眯著眼睛,柔軟的黑髮長及腰臀,因為被alpha答應了扎頭髮的工作,所以即便心裡覺得不方便,但顧棲還是留下了這頭因為精神力過度使用而瘋狂生長的長發。他慢吞吞地從觀測塔的鏤空架上坐起來——倒也不盡然,原先有些硌人的鐵架上鋪著一層毛茸茸的毯子,代替了原本風衣的包裹作用。
雲霧在時間的推移之後散去些許,灑落在空中的星辰一閃一閃,等待著夜晚的過去。
有力的手臂圈住了青年的身體,明顯的體型差總是能夠體現在方方面面,就好比眼下,被風衣從頭裹到腳的顧棲蜷縮在愷因的懷裡都只有小小一點,露出半截的大腿都沒有alpha的大臂粗,很快就被拉起來的風衣蓋了上去。
比前一夜朦朧的霧氣,今早是個極好的天氣,溫和的潮水忽起忽落,因為浪潮而卷上岸的貝殼零零碎碎落下很多,被顧棲隨手撿上幾個揣在了兜里。
他倒退著走,而愷因則小心跟在旁邊,防止沙灘上的小東西擋著顧棲的路。
整個夜裡,顧棲累得一夜好眠,睡了沒有幾分鐘的愷因在天蒙蒙亮又離開了觀測塔,等再一次回來的時候,還帶著兩份熱騰騰的早餐。
等顧棲晃著腦袋把四面八方看了一遍后,才聽到窸窣聲從觀測塔下傳來。披著毯子的青年探出半個腦袋,烏黑的長發蜿蜒地垂在鐵架上,正好掃在了抓著豎梯的愷因。
於是在這個夜裡,終於又一次得到了愛人的龍鯨就這樣獃獃地靠在觀測塔的鐵架上,懷裡抱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青年,一會兒滿眼星辰,一會兒滿眼顧棲,似乎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然後,他感受的到,抱著自己的alpha有意識地收緊懷抱,就像是想把這一刻留下到天荒地老。
他捻著手裡的毯子,心知這是愷因的體貼,便也不怎麼著急地蜷起膝蓋,靠在直角型的鐵架上欣賞著百米高空下的風景——
顧棲披著毛毯坐起來,身體乾乾爽爽,必然是被某個人清理過了,只是不知道辛勤勞作了一夜的alpha去了哪兒。
至於愷因,他這一晚上基本沒怎麼睡覺,前半夜摸著顧棲後頸的牙印又來了興緻,但到底記掛著青年的身體,於是在短暫的興奮后,他便趁著霧氣從觀測塔上翻了下去,余留一部分精神力看護著沉睡的青年,便獨身一人轉遍了整個荒原之星上最繁華的紫羅蘭區,硬是找到了一家24小時營業的雜貨店,抱著新買的毛毯又爬上了觀測塔。
「再帶你去一個地方吧。」黑髮青年壓了壓帽檐,掩在陰影下的眉眼格外漂亮,因為前一夜才被慾望浸潤,以至於他的眼尾還延伸出紅暈,平白多了幾分風情。
他輕喚道:「愷因……」
腺體是可以貯存alpha信息素的一個途徑,這同樣也是每一個alpha面對伴侶時都無法拒絕的美夢,他們貪婪到了不僅要擁抱愛人,更要通過獠牙的注入時自己的信息素完全侵佔伴侶的全身。
不論是易感期還是發倩期,alpha和omega總是相互吸引的,他們有著特殊的信息素和匹配度,可以標記、可以成結,也可以受孕,因此在整個人類發展的歷史下,alpha和omega結合總是大多數。
精神狀態極好的alpha換了一件布料粗糙的灰色半袖,原先那件柔軟的黑衣服卻不見了蹤影。正被愷因伺候著套頭穿著自己衣服的顧棲沒忍住問了一句,「你的衣服呢?怎麼突然換了?」
「有的、哥哥有的……是被我的信息素給逼出來的……」
夜裡的風被愷因支起來的精神力屏障都擋在了外面,他小心地啄吻著裸露於青年後頸明晃晃的齒痕——蒼白到反光的肌膚本身就嫩,在alpha的牙印對比下更是顯得可憐兮兮,紅腫的皮肉著綴著深紅的齒痕,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只野獸的捕獵現場。
「哥哥會在意這些性別嗎?」愷因的手牢牢把著顧棲的膝彎,蜜色的手掌和蒼白的小腿對比明顯,幾乎是完全可以被alpha抓握的程度。
「好。」
又困又累的顧棲被磨到妥協,當alpha在準備釋放信息素時特有的獠牙刺入柔軟的皮膚時,他還是忍不住哆嗦著把自己往愷因的懷裡埋——是疼的,但也不盡然,有種異樣的滿足感和怪異,就像是在得到一個溫暖擁抱的同時又被格外強勢的另一道力量入侵。
曾經的小木屋被觀測塔代替,原先顧棲還是有些可惜的,不過昨晚過於熱情的愷因令他脫離了那種悵然若失的情緒,原先和監護人相處時的很多忙忙亂亂一點一點被新添的深吻填充,讓他有了種心臟落回肚子里的踏實感。
「我知道的,哥哥很喜歡我。」
「哥哥脖子上的皮膚都已經紅了,你摸摸——是不是凸起來一塊?軟軟的。」
小小的私人空間硬生生被撕開一道口氣,明明該是鮮血淋漓的,偏生因為入侵者的溫和和誘哄,令顧棲知道自己體質偏向於beta的同時,也主動伸直了脖子,方便alpha的動作——他知道的,那是愷因不安的表現,或者說其實在他們重逢於羅辛哈白塔的時候,這種情緒就一直藏在愷因的心底,而深有所感的顧棲也儘可能溫馴地接納著,以撫平來自猛獸身上的躁鬱。
即使愷因很清楚beta的特性,或許等第二天落日來臨的時候,這些暫時注入小腺體的氣息就會消失,但愷因依舊很滿足,樂此不疲地等待著下一次被應允后往腺體中注入信息素的機會。
昏暗的夜色不會影響愷因的視線,他吻了吻似乎是覺得不夠,又伸手小心翼翼地描摹著牙印的輪廓,即使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一切行為就像是個痴漢和變態的結合體,可他忍不住:這是他的哥哥、是他的愛人,是被他信息素的味道完全侵染的伴侶。
黑髮青年揉著後頸坐起來,幾乎是在手掌稍微落下的時候,各種酸麻和刺痛就從后脖子上的皮膚升騰。他沒忍住揉了揉,指腹下牙印觸感明顯,他甚至能夠再一次通過這些痕迹而回憶起昨晚被咬脖子的顫慄。
顧棲倒是沒怎麼在意,畢竟前一晚兩人在觀測塔上胡鬧到了大半夜,弄髒衣服也是有可能的,便這麼不了了之了。
如果可以,愷因甚至希望把哥哥變成只有巴掌大的小人,然後隨時隨地帶在身上……
聞言愷因一愣,他整理著顧棲衣擺上的小褶皺,輕聲道:「那件弄髒了。」
顧棲頓了頓,他揪了揪愷因的頭髮,「你要輕點,要溫柔點,一次不能太久,一晚上也不能太多次。」
人類beta的體質只能說是中等,硬要說的話,其實他們的身體並不適合接納alpha;蟲母勝在精神力,而體質可能比起beta只強一點,於是兩相加成下的顧棲,總體說來還是不能完全適應同時是alpha又是龍鯨的伴侶,不然他現在也不會被人背在後背了。
關於昨晚的記憶,其實到後來顧棲已經不記得太多了,但有一點他即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都不曾忘記——一定要在清醒后叮囑愷因。
「你昨晚那個樣子,我都差點兒以為自己要死在觀測塔上了。」毫不誇張的說法,好幾個幾近窒息的驚顫中,顧棲都有著這種錯覺,「——誒等等,要往那邊走,有很多樹的那裡。」
「不會死的。」愷因背著顧棲從海岸繞到了另一側的樹林里,太陽被密林遮擋,腳下的沙礫也變成了鬆軟的泥土和苔蘚,「我守著分寸呢。」
「那也太過了呀。」
或許是因為前一晚用嗓子太多了,今天說話時的顧棲聲音總有些發軟,抱怨變成了撒嬌、勾的愷因連連應聲點頭,只是下一次能不能真的做到,大概也只有alpha自己知道。
走過大自然天生提供的木質香的樹林后,顧棲指揮著愷因在一處空地停下。
顧棲依稀記得自己是在星際歷2115年以後離開荒原之星的,中間差不過三年,那時候大抵是最難熬的時光了——監護人消失了,查理爺爺過世了,他從收垃圾的地方撿回了小機器人A02相伴生活,只可惜後來A02也沒能一直陪著他。
從愷因的後背滑下來,顧棲墊著腳踩在落著葉片的土壤上。
「在我離開荒原之星的時候,這裡應該是一片楓葉林,秋天的時候很漂亮,總是會落下很多橘紅的楓葉,那時候我經常會和A02一起來這邊撿饕叮緩罅欄勺鍪榍!
顧棲背著手,鞋底摩攃在地上,似乎在用自己的腳步丈量、尋找著什麼,「唔,時間過得太久太久了,其實我已經記不太清是那一塊地方了。」
A02因為沒有適配的電池,所以先一步離開了小貝殼,他們約定要把A02藏在荒原之星上最漂亮的地方,等小貝殼長大成為最厲害的機械修理師后,再回到家鄉將A02挖出來。
「我猜應該是這裡……」
腳尖下碾著一塊土,顧棲彎著眼睛看向愷因,「你覺得呢?」
即使戴著鴨舌帽,都遮不住愷因異色雙瞳中的怔然,「是這裡。」
alpha向前一步,他蹲在了顧棲的腳邊,在青年後退的時候,蜜色的手掌輕輕貼在了這片泥土鬆軟的地上。
顧棲也蹲了下來,下一秒就聽到了愷因的聲音——
「我來過這裡。」愷因喃喃道:「星際歷3000年之前,在我準備重回聖浮里亞星的時候,那趟星艦路過了荒原之星……」
愷因記得有關於顧棲的一切,那時候是他又一次為了尋找伴侶而踏上的旅途。當初在女神雕像下從拾荒者的口中得知帝國任務失敗、星艦爆炸之後,僅存於龍鯨精神力內部的聯繫微弱到他甚至無法鎖定確切的地點,便只能在茫然的希望下從一顆星球到另一顆星球。
無數次尋找無果后的挫敗差點兒再一次逼瘋為愛沉淪的龍鯨,直到又一次充滿痛苦的重生期后,幾乎浴血的愷因抓握著自己的理智,強迫自己回憶有關於顧棲的一切,並在無數次的等待下拼湊出了一切。
重生期的後遺症讓他狀態極差,連清醒的思考都變成了艱難,等終於梳理並計劃好一切后,愷因決心重新踏上回歸聖浮里亞星的路途。
——所有的一切自維丹王宮開始,那麼他也將想方設法令這一場「重逢」再一次重啟。
只是當星艦路過荒原之星的時候,短暫的半天停留時間,卻忽然勾起了愷因想要再去看一眼的衝動。
於是,當時很多乘坐那一趟星艦的人們都記得那一幕——
身穿黑色長風衣的男人看起來儒雅又復古,像是那些格外有底蘊的貴族老爺,深灰色的帽檐壓的很低,只露出了半截整整齊齊束在腦後的長發,半灰半紅,像是已經跨越了人生一半的時光。
明明停靠時只有短短的半天,但男人在呆坐了半個小時后依舊選擇了下去。
星艦上的乘客和工作人員們並不知道這位坐在一等艙的客人為什麼會去落後、破敗的荒原之星,對於絕大多數有能力有資格坐上一、二等艙的人來說,三等序列星總是與混亂、落魄、窮酸這樣的字眼掛鉤,是他們絕對不願意沾染上的「污漬」。
在不算長的半天後,星艦即將啟程的溫柔提醒聲響起,那位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也踩著時間回來,但比起他最初離開的模樣,那身看似低調卻價值不菲的風衣上沾滿了泥土,挽起來的袖口染著臟污,懷裡正抱著一個破破爛爛、生著鐵鏽的機器人。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下去,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抱著老舊的機器人回來,即使有一兩個眼尖的人認得那是很老一批型號的家用機器人,但源於一等艙乘客們的默契,他們即便好奇也有著貴族那不多嘴的習慣,只沉默地看著一切,直到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小心翼翼抱著機器人、消失在了一等艙的盡頭。
或者這樣的「趣事」會成為他們某天下午茶上的談資,畢竟疑似貴族的男人在三等序列星上抱著老舊機器人,怎麼看都不符合他本該擁有的身份和資產。
不過又度過了轉瞬即逝的三五年後,身為人類、蟲族混血的親兄弟阿普、卡維因救命之恩服務於愷因,前者因為蟲族血統佔據主體而進入蟲族一步一步努力、成為了陸斯恩手下的親信;後者屬於人類的特徵更多便留在了暗影大帝的身側,輔佐帝國君主一切的相關政務,同時也成為了唯一知道暗影大帝「真面目」的人。
作為國王陛下唯一的秘書,卡維自然知道愷因有一隻經過改造的機器人,型號是很老舊的A02-1605。最初因為缺乏電池和相關零件,卡維沒少在工作之餘替這位國王陛下打聽,直到後來愷因自己學會了機械修理,這個命途多舛的小機器人才正式擁有了蜜蜂的外殼和AI的智慧。
兩個人蹲在泥土的芳香之中講述了一個有關於過去的故事,愷因的指尖還埋在落葉之下,鬆軟的土壤早就掛在了他的指腹上,弄髒了alpha蜜色的指尖。
顧棲的手墊著下巴,他沉默了一會兒,沒忍住靠近親了親愷因的鬢角——原本因為重生期後遺症而殘留的裂紋痕迹如今淡了很多,只有靠得很近很近時,才能再一次被視線捕捉到。於是顧棲的唇又落在了那些淡化的紋路上,才慢吞吞道:「絨絨就是A02,其實那時候從羅辛哈白塔出來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愷因的嗓子發乾,只聽著顧棲說:「絨絨告訴我了一個小秘密——它說自己一直都在等著一個人,但那個人肯定不是你。」
「它在等哥哥……」alpha異色的雙瞳中充斥著複雜的情緒,埋在落葉下的手指動了動,捻著土壤感受著片刻的摩攃。
「是呀,所有的承諾其實都等到了兌現的那一天。」
顧棲笑起來很好看,似乎從他在那一場爆炸后以蟲卵的形態二次誕生后,過往缺失的笑容都被一點一點補了回來。此刻他眉眼彎彎,纖長的睫毛又卷又翹,因為笑意眼瞳幾乎盛滿星光,連唇都是漂亮的紅色。
愷因看了又看,道:「我忽然迫不及待了……」
「嗯?迫不及待什麼?」顧棲還沒跟上alpha跳躍的思維。
「迫不及待想起來有關於這一切的回憶……」
即使知道了監護人就是他自己,即使從顧棲的口中聽到了那些曾經,可愷因依舊為自己沒能繼承監護人的回憶而可惜著。因此他期盼自己能夠回想起一切,在那些被重生期後遺症而吞沒的過往裡,每一幀畫面都是愷因渴求的、有關於顧棲的所有,分分秒秒他都不想錯過。
愷因:「如果想不起來,真的太可惜了。」
「那有什麼可惜的呀?我不是還記得嗎?而且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不一樣的。」愷因目光繾綣,藏著另一種顧棲沒能及時感應出來的情緒,「我想親自擁有那些回憶——像是貝殼一樣的卵,會因為飢餓而哭鬧的哥哥,被欺負了哭著回來的小花貓……這是我拒絕不了的誘惑。」
顧棲:求助!戀人執著想當我daddy該怎麼辦?
黑髮青年輕哼一聲,他蹲著有些腿麻,便起身道:「那daddy——」他拉長了語調,嗓音有種顧意模仿小孩子的尖細稚嫩,「你要是都想起來了,豈不是還會記得我尿床的糗事?」
之前不想還不覺得,此刻想法冒頭,顧棲擰起了眉毛,皺了皺鼻頭,「那不行,你還是別想起來了吧……不然在你心裡,我的形象都要沒了。」
「唔,哥哥忘記了嗎?」
「什麼?」
愷因也起身,他拍乾淨手指上的泥土,忽然抱住顧棲將人壓在了一棵足足有三個人那麼粗壯的樹上。
垂落下來的藤蔓和葉片擋住了愷因小一半的脊背,於是本身就清瘦的黑髮青年更是被遮擋得分毫不剩,只有偶爾盪起來的髮絲從后側飄出,彰顯著這裡有人被桎梏的事實。
愷因低頭靠近,溫熱的唇落在了顧棲的耳側,聲音低沉又沙啞,像是被勾起了某些不讓做的回憶。他說——
「哥哥,你不記得我的衣服為什麼濕了嗎?」
腦子裡的記憶拼湊不出來個完整畫面的顧棲愣了片刻,獃獃道:「你不是說弄髒了嗎?」
「是啊。」
「觀測塔上畢竟也不是天天有人,灰塵污跡什麼很常見……」
「噓,哥哥說錯了。」愷因的手指捏了捏顧棲的臉頰,聲音依舊貼著青年的耳廓,緩慢而足夠清晰,「其實是哥哥自己弄髒的,還哭著叫我處理掉『贓物』。」
在顧棲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愷因笑了笑,再一次將人背了起來,開始原路返回。他道:「所以即使是哥哥的糗事,我也不想錯過。」
幾乎是在一分鐘后,顧棲的臉猛然爆紅,他像是鴕鳥一般把頭埋在了愷因的頸窩裡,連蓋在腦袋上的鴨舌帽都要弄歪了。
他有些不可置通道:「真的嗎……我、我怎麼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那我下一次努力讓哥哥有記憶。」
「嗚愷因!你快給我忘記!」
「好的哥哥,我已經忘記了。」從來不會反駁顧棲的愷因立馬點頭,只是那被加密在大腦里的寶貴記憶,卻時常叫他忍不住來回翻出來、一遍又一遍的看。有時候愷因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就是痴漢——是顧棲一個人的痴漢。
畢竟那樣漂亮又淚汪汪的哥哥,誰能拒絕呢?
一路上腦袋都藏起來的顧棲還沉浸在自己的羞恥世界里,他在無數次心理建設后忍不住問,「所以那件衣服呢?你怎麼處理了?」
「燒掉了。」愷因相信這是哥哥喜歡的答案。
「那就好……」顧棲勉強鬆了一口氣,又小聲道:「所以你下次必須輕一點。」
「我盡量……」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等從樹林里出來后,顧棲又指揮著愷因背著他穿過紫羅蘭區。
這個時間點,荒原之星上的人們已經開啟了一天的工作。
在暗影大帝有意推進三等序列星的建設后,荒原之星可謂是被報上名單的第一個,因此這裡的改變比起褐野之星等其他三等序列星都更加明顯。整齊的街道兩側有種區別於科技風的古樸感,灰褐色的磚塊和深紅色的瓦片,日漸增多的商戶門前熱熱鬧鬧,不再有過去滿街的小混混,反而是一個個乾乾淨淨、打扮整齊的孩子們正排著隊列往學校走。
於是背著顧棲從小朋友一側路過愷因成功吸引了孩子們的注意力。
當生活改善後,曾經那些早熟尖銳的孩子們在一代一代的過渡下臉上掛起了純真的笑容,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兒跳了兩步靠近愷因,毫不懼怕地抬頭,聲音稚嫩:「姐姐這麼大的人了,為什麼還要背背呀?」
顧棲探出腦袋,笑眯眯回答:「因為有人想背我呀。還有——我是哥哥哦!」
小女孩兒有些臉紅,連聲音都小了很多,「我第一次見到長頭髮的哥哥,但是你好漂亮,比媽媽給我買的洋娃娃還漂亮。」
不等顧棲謝謝對方的誇獎,就見小女孩兒一副「我懂」的模樣道:「哥哥這麼漂亮,誰都會想背背的。」
這一回開口的是愷因,「但漂亮哥哥也只讓我背。」
有些幼稚,像是在宣告主權,等顧棲失笑著和到了學校的小女孩兒道別後,才忍不住捏了捏愷因的耳朵,「你好幼稚呀!」
「嗯,」愷因自己也這麼覺得,「是有點幼稚。」
這一趟荒原之星的旅程,似乎讓顧棲和愷因都露出了另外一面,他們彼此因為新秘密的揭露而更加靠近,所有的曖昧與親昵都水到渠成到了一種極點。
等顧棲指揮著讓愷因把他背到最後一個目的地時,這顆星球已經完全被燦爛的陽光籠罩,溫暖的光線落在了顧棲蜿蜒在後背的頭髮,不多時就熱滾滾一片。
「到了。」趴在愷因後背上的青年略微抬頭,他們已經走到了紫羅蘭區之外的位置。
這裡在幾百年前有一座小小的灰色磚房,不大,距離白鳥圖書館很近,只有十分鐘的路程,是查理爺爺曾經的故居。但時隔多年,此刻變成了大片的花圃,各種初夏盛開的花爭奇鬥豔,顧棲認不清楚全部,只能零星地瞧見幾朵淡粉的薔薇。
「這裡就是想帶你看的最後一個地方。監護人……你走了以後,我就被查理爺爺帶了回去,他很疼我,所以什麼事情都依著我,還鼓勵我以後去更發達的星球上找你。」
顧棲帶著缺失記憶的愷因一步一步走過自己童年時的所有地方,從監護人建出的海邊小屋到埋葬A02的楓葉林,從充滿回憶的白鳥圖書館到和藹可親的查理爺爺,顧棲在以另外一種方式讓愷因參與著自己的過去。
「我該謝謝他的。」愷因感受著自己後背上的溫度,望著那片花鋪有些失神,「幸好那時候還有人陪著你……」
「但是沒有人陪著你。」顧棲從alpha的後背滑下來,他拉住了愷因的手在原地駐足片刻,有些可惜道,「那時候我用剩下的錢幣把查理爺爺葬進了墓園,但是沒兩年,紫羅蘭的區長要改造周邊,墓園沒了,有錢的人家可以把葬入的骨灰接回去,沒錢的人家就只能看著它們落在海里。」
那時候小貝殼過著他最艱難的時光,攢了一半的錢達不到接回骨灰的資格,便只能眼淚汪汪地偷偷跟在墓園的運送車后,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看灰燼撒於廣闊的大海。
顧棲搖了搖頭,「好了,走吧,再不回去絨絨都要著急了。」
「嗯。」愷因應了一聲,他握緊了顧棲的手,輕聲道:「沒事的,以後我都陪著你。」
「還有絨絨呢,你別總是忘記了它。」
「好吧,我和絨絨一起陪著你。」
兩個迎著晚霞來到荒原之星的外來者在度過了美好的時光后,又慢吞吞地乘著夕陽踏上了他們自己的星艦,而這顆星球上的原住民們總是記得自己那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因而對這兩個陌生來客印象頗深,畢竟這樣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是三等序列星的住民……
一位年輕人眯眼看著從站台上起飛的星艦,腦海中還有在兩頂鴨舌帽下驚鴻一瞥的印象,忍不住道:「所以這是偷偷私奔的貴族情侶吧……」
那麼英俊,那麼漂亮,看著格外相配。
於是他嘟囔道:「如果是私奔的話,還是祝願他們幸福,並得到理解和祝福吧。」
已經坐在星艦上的兩人可不知道自己已經淪為了別人眼中的「私奔者」,此刻的顧棲正抱著一天不見的絨絨在懷裡蹂.躪,而剛剛接到卡維發來消息的愷因看著聯絡器一愣,開口道:「哥哥還記得之前讓我查的事情嗎?」
「嗯?什麼?」顧棲想了想,立馬反應過來,「是瑪琳女士嗎?」
愷因點頭,將聯絡器遞了過去。
光屏內的文字清晰明了,簡短的敘述令顧棲很快就能抓住問題的答案,他喃喃道:「果然如此……」
——瑪琳女士,落魄貴族之女,經查證她為奧萊托斯家的後代,先輩曾服務於黃金暴君,是紅極一時的國王秘書西德·奧萊托斯,曾與亞撒·蒙卡一同開創出黃金時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