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顧翊

第七章顧翊

2802

顧翊焦躁的抓著頭髮，看著面前精神奕奕的老頭：「爸，我不是跟你說過，這種時候別逞英雄嗎？

顧志高坐在沙發上說：「這怎麼能叫逞英雄，想當初咱們村鬧大水，鄉里鄉親都是這樣互幫互助過來的。那會兒你剛出生，你媽出意外走了，家裡的奶粉都泡了洪水不能喝，要不是鄰居張家的媳婦兒也生了孩子，奶了你一口，你現在身體能這樣硬朗，還考上了體育大學？」

顧翊沉默不說話，20歲出頭的清爽白凈少年，濃眉緊緊皺著，簡簡單單的白色短袖上衣，露出精壯的手臂肱二頭肌線條，燈光打在他額前細碎的黑髮上，面部線條俊朗利落。

顧志高繼續說道：「再說了，要是咱們家現在沒糧食，你爸我就快餓死了，你是不是也會希望別人出手救你一把？顧翊，咱們做人不能太冷漠。」

顧翊抿了抿唇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是一般的暴雨，我當然支持你，只是你看看外面的情況，我總覺得這次跟以前不一樣。」

「能有啥不一樣，我就不信國家還能不管咱們。只是他們現在去救更嚴重的地區了，咱們這兒情況不嚴重，都是鄰居，能拉一把還是拉一把。」顧志高說道。

「.行吧。」顧翊勉強答應：「但是你得答應我，得先把我們吃的糧食留下，別當爛好人，全給了人家。」

「臭小子，當你爸傻啊，我能餓著你？」顧志高拍了下顧翊的腦袋，笑道。

顧志高有囤貨的習慣，家裡的大米、肉、菜之類的都有不少。

業主群里聽到有人無償贈送食物都開心的不得了，紛紛在微信群里感謝，顧志高看著這些言論心裡也高興。

「哎呦小薇，你怎麼餓得嘴唇都沒血色了，是不是低血糖？這兩個能量棒也帶上。」

顧志高並不吝嗇，只要來的人挨個都發了食物。

原來她叫小薇，只是現在的她臉色蒼白，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

現在只是末日初期，社會道德並未崩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糧食短缺和暴雨帶來的絕境之下，已經暴露在整棟樓業主眼中的2802，就是一塊人人想要爭搶的肥肉。

楚景和把客廳的床簾拉的嚴嚴實實，防止光源泄露出去。

「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宋黛說道，把手裡的星空小夜燈塞進了楚景和的手中。

「家裡有孩子啊，來來來，多給你兩個雞蛋，孩子營養不能耽誤了。」

失去了電力供應的城市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天地彷彿融為一體。

宋黛透過貓眼看著顧志高的一舉一動，即為他的人品感嘆，又為他的以後感到擔憂。

業主群中，一二樓被水淹的業主在消防通道住的受不了了，在群里發言求收留。

「你就是那個不會做飯的802吧，我這兒有端午節沒吃完的粽子，回去摻水直接煮就行，不需要廚藝。」

*

為了照明，宋黛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星空小夜燈來照明，雖然不及白熾燈明亮，但小夜燈散發出來的光投映在牆壁和天花板上，呈現出如同璀璨銀河的效果，讓人感到安心。

此時水位還在上漲，到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水已經快淹到了三樓。

「受本次強降雨的影響，全市水位大幅度上漲，為了避免雨水灌入小區配電房，導致人員觸電傷亡，本市供電局將暫停供電。」

宋黛看見這次來求糧的人是個清秀的小姑娘，正好是之前他們在電梯里遇到的那個女生。

宋黛統計了一下，這次來2802領取食物的，一共有23家。

這時她與楚景和的手機都收到了一則消息。

不少動作快的業主已經到了2802的門口。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房間里的燈光瞬間熄滅，宋黛清晰的聽到藏在雨聲中眾人猝不及防的抱怨和咒罵聲還有小孩子因為害怕的哭鬧聲。

但除了203的業主因為跟902的業主是好朋友被收留了之外，其餘的業主們的求救無人響應，心生不滿的人陰陽怪氣了幾句，發現還是沒人離他，直接@物業一頓臭罵，把火氣都撒到了物業頭上。

接過顧志高遞來的能量棒也沒有著急吃，而是揣到了外套口袋裡，小聲道謝之後就離開了。

反正現在停電了，不能看電視消磨時光，手機里的電量也要省著點用，不敢浪費，不如早點睡覺。

楚景和搖搖頭：「你拿著吧，我不用。」

「現在這麼黑，沒有小夜燈你連卧室的門都摸不到還是說你想跟我一起睡？」宋黛眨了眨眼，眼波柔媚，在朦朧的小夜燈光下，更顯得瀲灧含情。

楚景和的臉倏地就紅了，好似灌了一杯猛烈的龍舌蘭，修長的指節局促地交叉在一起，低眸間星空映入他的眼眸，起身的時候差點被茶几桌腿絆倒。

「你、你、至於被嚇成這樣子嗎？」宋黛一邊笑得肚子疼，一邊扶起他來。

「不是嚇，是我先回房間了，晚安。」楚景和抿著唇，臉頰浮起淡淡羞赧。

「晚安。」宋黛笑著看向他倉惶的背影。

這一世因為重生著急準備末日囤貨，她根本沒時間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甚至連房間都是分開睡的。

而上一世，哪怕他們已經領了證，也沒有進行最後一步。

因為楚景和想要給她一個完美的婚禮，給她足夠的珍重。

楚景和平時是個話不多的男人，但他的溫柔內斂都藏在一舉一動的細節中。

宋黛依舊記得在她十五歲那年，父母因為一場車禍離世。

一直不待見她是個女孩，不想讓她繼承遺產的奶奶，讓她的二兒子也就是宋黛的叔叔做了她的監護人。

說是監護人，但父母留給她的錢，早就被叔叔嬸嬸們挪用，連家都被佔了。

宋黛一瞬間從幸福小孩，變成了可憐小孩。

上了高中，課業任務重，宋黛想要30塊買一本練習冊，嬸嬸的臉色都活像欠了她八百萬一樣，更別提各種資料費。

而那時還在汽修店做學徒的楚景和，會在忙碌一天後，等在她下晚自習回家的偏僻小路的路燈下，把接近一天的工資都塞給她。

那年楚景和十七歲，清俊的少年纖瘦蒼白，高挑的身材將宋黛籠罩他的影子里，碎發拂過他的眉眼，帶著傷的手指沾著洗不掉的漆黑機油，但把錢遞給她的時候，眼中的笑意格外乾淨澄澈，像夏夜清爽混著荷花清香的晚風。

後來宋黛才知道，楚景和之所以總是在那條偏僻小路等她，一是因為那裡曾經出過事，不安全；二是因為他不想被別人看見市立一中有名的學霸跟輟學的汽修工走在一起。

當時的宋黛滿腦子只有考上好大學出人頭地，將家產奪回來，根本不明白楚景和的用意。

如今想起那些藏在時光深處里的細節，宋黛心頭像被什麼壓抑著一樣難受遺憾。

當晚，伴著小夜燈燈光入眠的宋黛並不知道一牆之隔的楚景和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翻來覆去都是她，燒上臉頰的紅不曾消退。

而他們更不知道，就在這個夜晚，一艘專門負責轉移H市監獄囚犯的衝鋒舟，在轉移途中撞擊了水下異物，導致側翻。

幾個囚犯趁機將獄警摁在水下淹死，趁著夜色的遮掩，消失在了城市森林中。

*

暴雨末日第三天，積水淹到了三樓。

眼看著已經三天，不但水位沒有退，就連暴雨也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業主們在群內聊天的情緒越來越急躁。

宋黛察覺到了業主群里這些人轉變的情緒，除了第一天晚上他們去一樓看過水位之外，就再也沒有出過門，也沒有在業主群里發言，甚至連之前物業找她，她都沒有回復。

主打一個隱身狀態。

但是昨天在群里刷足了存在感，被業主們捧上神壇的2802，成為了所有業主的重點關注對象。

「@2802，請問還有吃的嗎？家裡的吃的吃完了——203業主。」

「@2802，大叔我都已經餓了兩天了，昨天給的兩個粽子一頓就吃完了，還有嗎——802業主。」

「@2802，昨天停電了，我的腿腳不方便去不了28樓，能不能麻煩您給我送下來——603業主。」

宋黛看著群內刷屏的消息，只感覺到彷彿有無數乞討的雙手透過屏幕伸到2802那個看起來和藹爽朗的大叔面前。

顧志高面色為難，打了一串字發了出去：「實在對不住大家，家裡的囤貨昨天就發完了，我們也沒有吃的了。」

「大叔你開玩笑呢，我明明看見你家裡還有一盒速食麵呢，不會是捨不得吧？快點吧我真的要餓死了，再晚一秒鐘您就要給我收屍了[偷笑][偷笑]——802業主。」

看似幽默的語氣，卻是把顧志高架在火上烤，好像他不給就成了私藏糧食，看著別人餓死的自私鬼。

顧志高看到802這樣說也蒙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還是年輕氣盛的顧翊奪過手機，直接發了一條語音，乾脆了斷地說：

「昨天給了你們那麼多糧食，你們明知道現在災情嚴重還玩命了吃，不知道節省點，現在餓肚子了怪誰？我們把多餘的囤糧都免費送給你們了，剩下的當然是我們自己吃的，不然等著被餓死嗎？還讓我們從28爬下來給你送吃的，再爬上28樓，你多大臉啊。幫你們是情分，不幫是本分，該做的我們都做了，別再找我們要吃的了，我們不是慈善機構。」

這番耿直的發言，讓群內寂靜了一下。

宋黛卻輕蹙起眉，隱約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但又不敢確定。

802業主開始發言：「哎呦喂，我就是說說而已，沒有就沒有嘛，發這麼大火好像我們強迫你了一樣。」

隨即有人跟著陰陽怪氣：「就是嘛，還說什麼慈善機構，我們又不是乞丐，而且不是你們自己昨天說免費送吃的嘛。」

「既然不捨得就不要送啊，把怨氣撒在我們身上算怎麼回事。」

顧翊心情煩躁的關上手機，打開陽台的窗戶，任由猛烈的雨水刮在他的身上，打濕了他的白衣，近乎透明的沾在身上，隱約能看出他緊實的腹肌線條。

「爸，你看到了沒有，以後這些人你就別管了。」

顧志高也嘆了口氣，說道：「知道了，好人真是難做。」

叩叩叩的敲門聲傳來。

顧翊無奈：「估計又是來要吃的的人，我去說清楚。」

聽到動靜的宋黛也透過貓眼貓眼觀察，正在敲門的是那個名叫小薇的女生。

而當2802的門一打開，宋黛滿眼驚喜。

真的是他。

顧翊，她前世的好隊友，雷暴系異能者。

他們倆一個風系，一個雷暴系，配合默契。

前世遇到顧翊時已經是末日一年後，那時的他冷漠孤僻，生人勿進，她也是在救過他幾次后，他才對她產生信賴，慢慢變得健談，還會給她講笑話。

末日里，他一直陪著她尋找楚景和的下落，再惡劣的環境也從未抱怨過。

沒想到陰差陽錯，她竟然成為了他的鄰居，提前相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