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面具
第二十九章面具
唐言沒想到自己一開口就被同為古代見識過的太傅識破了,有些尷尬,同時大腦飛速運轉,緊急想著理由。
「還沒有編好嗎?需不需要再給你一刻鐘?」
裴覺寒沒有催促,只是繼續幫唐言塗抹著防晒霜。
這個傷疤怎麼來的他是知道的。
他對小殿下的全部都了如指掌,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當初那個混用無能的老皇帝將死之時,他正在物色下一任的傀儡皇帝。
這個傀儡要聽話、乖順,合他心意一些,不然那個老傢伙的死便失去了意義。
他理所當然得看上了那個愚笨的十九殿下——
那個老皇帝最不受寵,卻又最為貌美的小皇子。
他第一次見到對方,就覺得這位小殿下乖巧得像是小寵一樣,脾氣好得要命,就算是生氣了也只能不痛不癢地咬上他一口。
不像是冷宮裡長大的,反倒像是金鑾殿里千嬌萬寵長大的小貓兒。
他聽見對方說:「這是十九皇子殿下,皇家血脈身份尊貴,豈是你們這些下人能夠如此隨意對待的?」
「你怨嗎?」
唐言抿了抿唇,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坦白道,「知道的。」
「啊?怨什麼?」
但是他沒有想到,他自己站得太高,仇家太多了。
「其實沒有多深啦,只是我是易留疤痕的體質。」
唐言故意說得十分輕鬆。
「然後我違背了命令跑了出去,我想給照顧我的嬤嬤找御醫,正巧撞上了攝政王。」
唐言回憶著說道,「那個時候我還在冷宮裡饑寒交迫,那裡太寂寥了,就連有人死掉了都不會有人發現的。」
「這個疤是我自己弄的。」
「當時我就想,花瓶就花瓶吧,比那個世界的許多人過得都要好多了,只需要在對方回來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在對方生氣的時候出現。」
嬌弱的小貓還是養在金碧輝煌的寢宮裡比較好。
「後來……後來攝政王就把我從冷宮中撿了回去。」
裴覺寒察覺到了唐言的避重就輕,直接點明道,「當時是因為你被攝政王牽連所以被刺殺……」
唐言當時以為自己就是死路一條,結果對方反而將那個太監殺掉了。
他的貓兒合該穿上最華麗的衣裳,把龍椅坐著玩,每天山珍海味不斷。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想把我關起來,但後來我發現他不限制我出入,也沒有苛待我的吃食,我一直在試探對方想幹什麼,但毫無頭緒。」
唐言抬頭看向裴覺寒,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撒謊的痕迹。
「不然可能就被順手砸了。」
唐言搖頭晃腦地說道,「然後我看他分身乏術,就幫他擋了一下。」
「有一次秋獵,太傅沒有去,當時發生了動亂,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刺殺,場面很混亂。」
「不是哦,我一直覺得那次也是沖著攝政王去的。」
唐言眼神閃了閃,將中間的部分全部隱瞞,只挑了些重點的部分說。
那個時候攝政王真正清理他的敵對黨派,他不小心撞上,兩人四目相對。
裴覺寒一下子就抓到重點了,他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兇狠起來,「你知道傷你的是誰——」
當時攝政王分明發現了他,卻沒有第一時間戳破,還讓他看完了全場。
他只需要聽話就好了。
裴覺寒沒頭沒尾地問道。
唐言說著,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她是閨閣小姐,就算使用暗器也沒有很大威力啦。」
裴覺寒眸光沉沉地看著那道疤痕,手下放得不能再輕。
他心軟了,所以他放棄了。
「再後來,他大概是嫌棄花瓶過於沒用了,對我說想讓我去學堂學點東西,在政事上可以點幫忙,我就認識了太傅。」
直到他被一個急功近利的太監從藏身的地方揪了出來,摔到了攝政王的面前,臉頰都蹭破了皮。
唐言垂了垂眼眸,「他好像就把我當成一個養著好玩的花瓶,擺著好看的那種。」
他的小貓一露面,就受到了傷害。
在那一瞬間,唐言的眼神中閃過驚慌失措,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
「是柳家的小姐姐,她誤以為家族要將她嫁給攝政王是被對方逼迫的。」
「太傅可能不知道,我之前在攝政王身邊呆過一段時間。」
唐言不寒而慄。
他把這隻貌美乖順的小貓撿了回去,按照原定計劃為他準備著一切。
但裴覺寒陰沉的臉色依舊沒有轉變,「所以她傷了你你還為她保密?」
提到這裡,唐言臉上頓時有些心虛,但語氣卻十分理直氣壯,「不然呢,讓她死嗎?」
唐言頓了頓,用極其肯定的聲音說道,「她會死的。」
裴覺寒看著唐言將腦袋埋在臂彎之中,看起來很不想回憶這些東西。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他的小殿下會生地如此心地純良,看不得一絲殺戮與陰暗。
他本不屬於那裡。
那裡對他來說,太過於殘忍。
「那攝政王呢。」
裴覺寒沉默了許久,久到唐言以為他都不會再開口了。
「什麼?」
「你不是很害怕他嗎,為什麼還想要幫他擋那一下。」裴覺寒看著那到傷疤,問道,「不疼嗎?」
「一開始是疼的。」唐言小聲地說道。
「但是後來御醫幫我上了一種很神奇的藥粉之後,就不疼了。」
「至於為什麼要幫他擋那一下,是因為我怕他死掉了。」
唐言偏過頭,看向裴覺寒,說道,「他不能死的。」
「太傅之前不理解的話,現在應該是理解的吧。」
唐言看著裴覺寒,那雙清澈透底的眼睛彷彿能看穿所有人的內心。
「我害怕他,是因為他獨斷專裁,還喜怒不定,猜忌心很重。」唐言用抱怨的口吻,說出所有人都害怕他的地方。
「但是,我的害怕是因為和這種人相處很累。」
「我不聰明,看不懂局勢,也不能一年看百年。」
「他做的那些事,當時的人可能是一種評價,但千年之後,可能又是另一番評價,反正不是我能評價得了的。」
唐言說這句話的語氣和神態都很輕鬆,他是真心實意如此想的。
「好啦,不說這個,我幫你塗。」說著,唐言就拿過防晒霜擠了一大泵,用塗臉霜的方法幫裴覺寒塗了一層防晒。
唐言後來又補了好幾次防晒,可最後他還是被曬到了。
「可惡!我再也不要白天出門了!」唐言趴在裴覺寒的背上,神色懨懨地開口。
「那言言就在房間里呆最後兩天?」裴覺寒背著唐言從海邊走回小樹屋。
「不要!」
唐言立馬就拒絕了。
「出來玩還要呆在房間那有什麼意思!」唐言憤憤不平地說道。
「可之前言言不也在房間裡面睡了整整……」
裴覺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把捂住了嘴。
「閉嘴!」
唐言的手很軟,被海風吹得有點冰涼,落在唇瓣上,像是軟乎乎的奶凍。
「打電話給周默,我就不相信這麼大的島,沒有什麼夜場活動。」
唐言說完,就從口袋中拿出了手機,戳開了周默的聊天框。
【言言:嘀嘀嘀,夜場活動有無?】
【瘋狂星期日:游輪派對,就在今天晚上,一直持續到明天,來不來?】
周默一下子發來了好幾條信息,一條條都是誇讚這個游輪派對的豪華和趣味,不知道的還以為游輪請的推銷員。
【瘋狂星期日:你真的不來嗎?錯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瘋狂星期日:你想想,這可是最後一晚的狂歡,馬上就要回家調整作息,然後就要開學了,開學之後哪還有幾乎參加這麼大的party!】
【瘋狂星期日:言哥你也很久沒有參加party了吧!】
周默的一番話確實說到了唐言的心坎上了。
自從裴覺寒回家之後,大哥回家的頻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九,接著他爸爸媽媽又回家了。
而且他當時也不能丟下裴覺寒一個人去參加party。
唐言看著周默發過來的照片,十分的心動,他在裴覺寒的背上扭了扭,試探道,「太傅參加過游輪派對嗎?」
「你想參加?」裴覺寒一下子就明白了唐言的意思。
「對啊對啊,太傅要一起嗎?」唐言的邀請剛剛說出口,周默那邊就發來了消息。
【瘋狂星期日:對了,言哥還是不帶裴覺寒吧,我覺得沒有他你玩得開多了!】
唐言看著這條消息,將手機放到了裴覺寒面前,晃了晃說道,「你看,我拒絕了哦!」
說著唐言就按下了自己手機聊天框的發送鍵。
【言言:不行哦,我和他約定好了,他也想融入我們,總之你可以相信他!】
周默似乎是考慮了片刻,便回道。
【瘋狂星期日:也行吧。】
這場游輪派對是包括晚餐時間的,唐言五點鐘就去同周默匯合了。
這艘巨大的游輪停在島嶼的另一側,兩人一上游輪就在入口大廳,就被人引導著前往休息室,一下子就看見了混得如魚得水的周默。
「嘿!言言來了!」周默打著招呼,「先在還在分配房間,這艘游輪將所有的一切都準備齊全了。」
當最初的那個金髮碧眼的島主人管家來到三人面前,想要引導幾人前往自己房間時,裴覺寒見到他手中拿了好幾張門卡,便說道。
「我和言言住一個房間就可以了。」
「NO!NO!NO!不行哦~」
那管家還沒有說話,周默就率先說道,「這是一個蒙面派對哦,自然是每個人要一間單獨的房間。」
周默故意用神神秘秘地語氣說道,「房間號碼都是隨機的,待會參加派對時,每一個人的衣服也都會進行更換。」
「蒙面派對嘛,玩的就是心跳,總是和自己熟悉的小夥伴玩那有什麼意思呢?」
周默笑了笑,「當然熟悉的人,一看身形就能認出來,也不排除認錯和冒名頂替的可能性。」
唐言一下子就被這玩法刺激到了,忍不住「哇哦」出聲。
「接下來,請格外貴賓要帶上眼罩。」管家笑了笑,將眼罩遞來過來。
唐言見裴覺寒這一路走來都是皺著眉的,以為他還有些不適應,便悄悄捏了捏裴覺寒的手,小聲道,「沒關係,等換了衣服我立馬就來找你。」
「我一定可以認出你噠。」
說著,那雙真誠的大眼睛就被蒙上了。
「好,我等你。」
唐言和裴覺寒分到的兩個房間似乎隔了還挺遠,裴覺寒閉著眼睛數著步數記著方位,最後停了下來。
「禮服每一個房間都是不同的,可以穿自己喜歡的。」管家語氣帶笑友情提醒道。
「祝您玩得開心。」
裴覺寒一摘下眼罩,就看見自己身處的房間十分的豪華,衣櫃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禮服,其中不乏當初曲意戎設計的那種極其繁瑣華麗的。
他走到床邊,上面放著一封信,交代著這場派對各項集體活動需要聽從安排的策劃時間。
晚上六點,是蒙面派對的開始,所有人更換完禮服,戴好面具入場,是集體享受晚餐的時間。
晚宴過後,便是自由的社交遊戲時間。
晚上八點,舞會會開始。
裴覺寒看了看小卡片,便去衣櫃隨意選擇了一身看得過去的黑色西裝,在袖口的一些小地方似乎還有金色的暗紋,看起來十分的高級。
禮服和面具是早就搭配好的,裴覺寒熟練的將面具帶上。
若是一般人帶面具,大抵還會有些不適應,需要不斷地調整,但裴覺寒像是帶習慣了一般,沒有任何的不適感。
卡片上沒有說未到晚宴時間不能入場,裴覺寒也無意休息,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唐言房門前,敲了敲門。
走廊上還有不少人也換好了衣服走了出來,看見裴覺寒這麼早就敲響別人的房間,一時間還有些驚訝。
但裴覺寒沒有理睬,依舊十分肯定地敲著門。
裡面沒有傳來聲音,裴覺寒就知道唐言大概是已經出門了。
唐言為了裴覺寒方便辨認自己,穿了自己最常穿的白色小禮服,白色的羽毛面具襯得唐言更像是天使一樣。
「這些小毛毛,好癢哦。」唐言嘟嘟囔囔的說道,一邊拿著展台的小零食,一邊四處張望,尋找著裴覺寒身影。
可他無東看看西瞧瞧,怎麼都找不到。
就連周默都已經找到了唐言,同唐言打了一聲招呼之後,就繼續投入社交場去了。
「完了完了,食言了。」
唐言嘆了一口氣,太傅又要生氣了。
但他真的儘力了啊!
唐言還在人群中穿梭,此事管家已經推著小車進入了大廳,對大家說道,「親愛的先生女士們,晚宴即將開始,請大家回到和自己房號相同的位置上去,準備享用晚餐可以嗎?」
唐言看著所有人都向著自己的位置走去,他毫無辦法,也只能先坐下吃晚餐。
這場晚宴的菜式似乎每個人的都不太一樣,唐言觀察了一下,上的菜品除了島嶼上的特色海鮮,每一個人的面前還有一道家鄉菜。
唐言幾乎能夠從每個人面前的家鄉菜的菜品,完美的判斷對方來自哪個國家甚至是哪個州或者是省份。
「真是不可思議。」
唐言聽見自己左手旁邊的小姐姐用英文說道,「這場派對我們明明是臨時起意參加的,但派對的主人卻對我們每一個人的信息如此了解。」
「在短時間內準備這麼多不同的家鄉菜式,味道還如此正宗,真是擁有了不起的財力。」
有些人從這場晚餐中看出了島主人的財力,有些人從這場晚宴中看出來島主人的獲得信息的手段,但有些人只能從這場晚餐中看出島主人的浪漫。
「哇,不愧是媽媽的朋友,招待得可真周到。」
唐言將自己面前的那些一口一個西式菜吃完之後,感覺自己的肚子依舊是空落落的。
他理解有些廚師想要讓菜品更加漂亮,但著分量著實有些小氣了。
唐言掐著份量,將自己吃了個七分飽,便離開了餐桌準備去休息一下了。
唐言矜持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等待著飯後甜點的安排,可此時已經有了不少人到處攀談。
「你好,認識一下么?」
一個說著中文的金髮少年走了過來,看向了唐言,想要坐在唐言的身邊。
可對方一坐下,唐言立馬就往旁邊挪了挪,「不想認識,我在等我的朋友。」
唐言拒絕得十分明確,對方也十分紳士地表示惋惜。
「你也失敗?」
「美人帶刺。」
不遠處一下子就傳來了法語,唐言支楞起了耳朵聽了兩句。
「身段和眼睛都很漂亮,可惜咯。」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哪個有那艷福能被看上……」
唐言默默地換了一個座位,距離那群人更遠了。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游輪很快就響起華爾茲的音樂聲,之前離開的管家再次出現,對著大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所有人移步宴會的社交大廳。
這個游輪十分的大,就連從餐廳前往大廳的出口都有六個。
唐言東張西望,依舊試圖尋找裴覺寒的身影。
突然,在他人群中,看見了一個萬分熟悉的身影——
對方站在出口處,逆著人群。
四周經過的人幾乎都同那個人保持著距離,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讓唐言幾乎一眼就看見了對方。
唐言頓時腦子裡的一根弦瞬間綳斷,耳邊一片嗡鳴。
他瞳孔驟縮,轉身就跑。
裴覺寒皺眉,追了上去。
他第一看見唐言跑得那樣快,當他追著唐言路過一片水晶隔斷牆時,猛然頓住腳步。
在水晶朦朧的倒映下,裴覺寒看見自己臉上這個同黑西裝搭配的面具,與攝政王的一貫帶的面具形狀酷似。
上半張臉完全遮擋,而下左方一直延長到了下巴,是月牙彎鉤狀,幾乎都遮擋了四分之三的面容。
唐言乍一看,以為自己看到了攝政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