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初夏,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在車裡等候已久的謝臣蔚很顯然也已經看見了初夏,他很快下車,朝初夏快步走過來。
初夏覺得今天的謝臣蔚和印象中非常不一樣,忽然之間,他明白過來,謝臣蔚今天穿的這套衣服,簡單的白襯衫配牛仔褲,正是他五年前在公園裡撿到自己那天穿的那套衣服。
他的頭髮也沒有像以往一樣梳得一絲不苟,而是自然地散落下來,看起來比平常工作時候要青春許多。謝臣蔚的小心思昭然若揭,他想讓初夏回憶起他們當年相遇時的場景。
學校門口全部都是接考生回家的父母,在一群經過社會毒打的,看起來滄桑,並且面目模糊的中年人中間,謝臣蔚挺拔的身形看起來未免有些過於亮眼了。
初夏雖然從兩個月前頻繁收到來自「朱穎女士」的投喂時,就開始做好了謝臣蔚總有一天會來這裡找他的心理建設,但是真的又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的那一刻,初夏卻開始心跳驟然加速,並在心裡數次產生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然而事實是,因為緊張造成的肌肉僵硬,初夏只能獃獃地佇立在那裡,等待著那個人漸漸向他靠近。那一刻,初夏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被獵人盯梢了好久的兔子。
在謝臣快步走向初夏的一瞬間,他腦海里浮現了太多的東西。在懷著急不可耐的心情硬生生地等待了兩個月之後,謝臣蔚覺得自己連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他早早就算好了時間,要在初夏走出考場的第一時間就要接到他,不再給他逃避自己的機會了。
果然,再次看見初夏時,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勝過手機上隔著屏幕的千言萬語,謝臣蔚只需要看一眼初夏那熟悉的琥珀色的濕漉漉的眼眸,就明白初夏還是以前的那個初夏,他並沒有因為近半年時間沒見面就忘記自己。
好半天,謝臣蔚才開口問道:「考得怎麼樣呀?」
片刻后,初夏小聲地回答道:「我覺得還可以。」語氣中充滿了客氣和距離感。
謝臣蔚像是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把行李搬下樓之後,才說了句:「我還是想送你。」
然而,等待了許久,初夏並沒有等來謝臣蔚的冷嘲熱諷,也沒有等來謝臣蔚的爆發。
謝臣蔚:「那就好。」可能是感覺到了兩個人之間迷之尷尬的氣氛,謝臣蔚很努力地尋找著初夏感興趣的話題,問道,「肚子餓不餓?要不我們先去吃飯吧?」
初夏抬頭又看了謝臣蔚一眼,隨即像是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我說的回家指的不是回你家,而是指的回我鄉下的老家。我媽媽剛才打電話給我,說讓我考完后就回家住一段時間。」
初夏覺得他們既然已經分手了,他應該和謝臣蔚保持一定的距離。他不想和謝臣蔚離太近,因為只要和謝臣蔚在一起,實在太容易受到他影響了,初夏甚至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思考。
謝臣蔚主動幫他提了行李箱,在下樓的時候,初夏對謝臣蔚說道:「謝總,你不用送我回家的。我已經打聽好了,車站有大巴,你把我送到車站就可以離開了。」
他們倆的反應,與人群中其他考生和父母交談時熱烈激動的氣氛,顯然有些格格不入了。
這一次初夏又毫不留情地搖了搖頭。
謝臣蔚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初夏一眼,當他發現他真的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時,他又緊閉著嘴唇,沉默了。雖然謝臣蔚克制著自己沒有說出傷人的話,但是初夏知道這是他平日里發火之前的前奏。
初夏很快速地抬頭瞟了他一眼,然後搖頭拒絕了他。
謝臣蔚只好問道:「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謝臣聽完初夏的話微微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後,他開口道:「我知道了。」
謝臣蔚把初夏有點長的劉海輕輕地撩向一邊,好讓自己能更清楚地看見初夏的眼睛。然而,初夏卻好像是沒有做好和他見面的準備一樣,始終不敢抬頭看他,和他有眼神接觸,更不敢和他說話。
初夏如實回答道:「我想回宿舍拿行李,然後回家。」
當謝臣蔚向他伸出手的一瞬間,初夏忽然不自然地偏過頭躲閃了一下,這個下意識的反應,讓謝臣蔚改變了想法,從準備伸手觸碰他的臉,改成了輕撫一下他的頭髮。
謝臣蔚幫初夏放好了行李,卻發現初夏竟然坐到了車上的後排位置,這一次他感覺真地忍受不了了,但最後也只是有些無奈地說道:「坐到前面來。」
謝臣蔚立刻點頭:「好,我送你去。」
被拒絕了的謝臣蔚好像感覺有點意外,他看了看在學校門口努力維持秩序的交警,看著初夏建議道:「這裡人太多了,要不先上車,好不好?」
初夏回到宿舍拿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他的行李依然很簡單,還是背著他那個背了很久的黑色書包,還有那個出國前謝臣蔚幫他買的小行李箱。
但是很顯然,謝臣蔚這一次一點也不想遷就他,一直不開車,初夏只好又說道:「謝總,你那麼忙,其實不用送我的。」
謝臣蔚通過車上的後視鏡看了眼初夏,說道:「我不忙。」
初夏其實有點不太習慣謝臣蔚這麼委曲求全的樣子,雖然他心裡也明白他此時的好脾氣十有八九是偽裝出來的。
但是初夏看著謝臣蔚的背影,還是覺得好像有點可憐,最後沒有辦法,還是坐上了副駕的位置。
這時初夏才發現,原來副駕的位置大有玄機,座位上放有一束紫色薰衣草的鮮花,還有白色的滿天星做點綴,配色清新漂亮,鮮花上還點綴有會發光的小彩燈,初夏忍不住拿著看了又看。
初夏不時嗅聞著薰衣草特別的香味,還用手機拍了照片留念。
謝臣蔚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說道:「畢業快樂!」
初夏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容,說道:「謝謝。」
接著,謝臣蔚又像是變魔術一樣,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一個大蛋糕。初夏定睛一看,發現正是那家在網紅店要排隊很久才能買到的蛋糕,還是他曾經買過的薰衣草栗子味道的那款,是謝臣蔚過生日那天他們都沒有來得及吃的蛋糕。
謝臣蔚建議道:「初夏,回家的路還有很久,要不要先吃一點蛋糕?」
「可是——」初夏想說,他知道謝臣蔚有挺嚴重的潔癖,他自己不喜歡在車裡吃東西,更不會允許有人在車裡吃東西,所以初夏本來是想拒絕的,他也不想把謝臣蔚的車弄髒。
可是蛋糕上的奶油香甜氣息實在太誘人了,初夏可能因為考試能量消耗太大,他現在肚子真的有點餓了,所以他雖然沒答應也沒拒絕,但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謝臣蔚受不了他口是心非的樣子,主動打開了蛋糕的盒子,給他切了一大塊蛋糕。
初夏作為一隻小饞貓,果然還是沒有抵抗住蛋糕的誘惑,他忍不住咬了一小口,想著嘗嘗味道就算了,但是很快發現根本停不下來,只好一口接一口大快朵頤起來。
謝臣蔚不時地偷看著初夏吃蛋糕的樣子,他不懂初夏的吃相明明很斯文,咀嚼又很小口,但就是會讓人覺得他吃東西會比一般人更香,會無端地覺得他的食物更好吃一點。
謝臣蔚甚至覺得初夏是那種非常適合做吃播的人,當然有很多東西,是謝臣蔚在初夏離開之後,他每天一個人吃飯總覺得味同嚼蠟,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的。
可能是因為畢竟吃了別人的食物,初夏明顯沒有剛才那麼高冷,那麼難以接近了。即使在謝臣蔚在用手幫他擦臉上不小心蹭到的奶油時,他也只是產生了一瞬間的身體僵硬而已,並沒有太多的應激反應。
謝臣蔚在開車的間隙里,不時看著初夏緋紅的臉頰,他過於纖長的眼睫毛,還有他微微翹起的鼻尖,他不得不承認,初夏離開之後,他才發現原來這些微小的細節,像是一塊塊小小的積木一樣,拼湊起了生活中所有的幸福本身。
當謝臣蔚忽然向初夏湊了過去,初夏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似的,眼睛都閉了起來,謝臣蔚不僅聞到了屬於初夏身上比蛋糕更加香甜的氣息,也感受到了初夏像是小鹿亂撞一般的心跳。
為了不把他嚇壞,謝臣蔚極力控制著不抱住他,把他嫣紅的嘴唇親腫的衝動,在幫初夏把安全帶系好之後,謝臣蔚快速遠離了初夏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身體。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穩地行駛著,一直從傍晚開到了深夜,初夏打著哈欠開始漸漸有了困意,車裡又很安靜,在抒情音樂的伴奏下,不知什麼時候就進入了深度睡眠。
初夏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因為已經回到了老家的村子里,謝臣蔚叫醒了初夏。
醒來的初夏簡直尷尬癌都犯了,因為他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的頭已經完全靠在了謝臣蔚的肩膀上,更難堪的是,初夏的臉碰到他身體的部位還留下了一灘非常顯眼的水漬。
初夏非常懊惱地用紙巾不停擦拭著謝臣蔚襯衣上留的口水漬,一邊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謝臣蔚忽然一把抓住了初夏正不停碰觸他的手,這是他們今天尺度最大的一次身體接觸。從指尖傳來的猶如觸電般的感受,讓初夏溼潤的眼眸瞬間睜得更大,謝臣蔚能很清楚的從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一刻,謝臣蔚忍不住想,要是能讓眼前的人一輩子都只看到自己就好了。
他很快放開了初夏的手,說道:「沒關係。要知道小貓咪每天可是要花上三分之二的時間睡覺的,所以你困了很正常。」
說完之後,謝臣蔚又看了一眼初夏,他臉上的紅暈瞬間從臉頰蔓延到了耳根,謝臣蔚頓時覺得很有成就感。
他又幫初夏鬆開了安全帶,下車之前,他想到等會兒在初夏的家裡,人一多就不方便講話,就忽然問道:「初夏,關於你是我的貓這件事,為什麼不早點和我說?」
初夏:「啊……」
見初夏關鍵時刻又開始支支吾吾地顧左右而言他,謝臣蔚覺得有些無奈,但還是覺得這個樣子的他很可愛,無法對他生氣。
謝臣蔚忽然拿出了那個曾經召喚貓咪初夏的貓鈴鐺,他輕輕地搖了搖手上的貓鈴鐺,再次聽到鈴聲的初夏忽然怔怔地望著他。
在謝臣蔚的眼中,記憶中那隻貓咪的臉和現在初夏的臉,漸漸地融合到了一起,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初夏的臉頰。
初夏也像是小貓咪時一樣,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謝臣蔚的手,回應著他的親昵。這些已經刻在基因里的東西,是即使已經變成人的他也根本無法抗拒的。
此時,就算謝臣蔚提出更加過分的要求,初夏也只能予取予求。
但是幸好,謝臣蔚很快收回了手,他只是把那個已經很舊的貓鈴鐺放在了初夏的手心裡,神情有些黯然地說道:「對不起,沒有在生日那天給你。」
初夏很大度地搖搖頭:「沒有關係,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謝臣蔚又問:「初夏,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初夏覺得謝臣蔚看向他的目光非常真誠,眼睛里有比以前更多的溫柔,讓自己非常想沉溺於其中,讓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答應他,想要抱著他像以前一樣撒嬌。
見初夏沒有反抗的樣子,謝臣蔚又很快說道:「如果同意的話,就把這個貓鈴鐺戴在手上吧。」
正在這時,初夏的手機響了。手機鈴聲瞬間打斷了初夏的思考。是媽媽打來詢問初夏有沒有到的電話。
接完電話后,初夏看著謝臣蔚,他用盡全力抵抗著寵物服從主人的本能,他懷著愧疚和歉意,小聲地問道:「你能不能讓我想一想?」
謝臣蔚的唇角微微勾起,很快答應了下來。不過他還是堅持認為這是屬於初夏的東西,所以應該由他來保管,但是戴不戴他可以隨意。
初夏只好把那個貓鈴鐺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書包最裡面的夾層里,好像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