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戴著貓鈴鐺的小學弟
謝臣蔚看著初夏一直怔怔地看著自己,他緊緊地抿住嘴唇,一直忍哭的表情實在有些過於明顯了,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初夏的臉,故意語氣輕鬆地說道:「趕緊吃菜吧,你的魚湯都快冷了。」
初夏很聽話地用湯匙喝了兩口魚湯,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對謝臣蔚輕聲說道:「謝謝你。」
當天晚上,在志願填報截止的最後幾個小時里,初夏想了從過去到未來許許多多的事。
謝臣蔚今晚說的話讓他非常有感觸,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最感興趣的還是油畫專業,因為他想在大學里繼續學習印象派畫家的繪畫技巧,如果不能出國的話,那還是A大最為適宜。
而且早在第一次見到秦沽的時候,初夏就非常羨慕有人竟然可以把自己的愛好作為自己的工作,他非常希望自己以後也可以成為和秦沽一樣優秀的人。人們常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秦沽既然能成為謝臣蔚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代表他們本就屬於同一種人。
而且A大還是謝臣蔚的母校,想到自己可以成為謝臣蔚的小學弟,這樣的誘惑很明顯是初夏不能抵抗的。但是A大在榕港招生很少,所以有一定風險,按照志願梯度排列的順序,初夏把榕港學院填進了自己的第二志願。
初夏把填報志願的截圖給謝臣蔚分享之後,就開始了為期半個月,有些焦灼的等待了。不過初夏不是個能閑得住的人,他沒有像謝臣蔚所期望的那樣真地休息起來。
他某天在美術老師的朋友圈裡,發現他們的培訓機構在暑期開辦了專門培訓小學生畫畫的輔導班,並且開始招收相關的工作人員時,初夏就主動詢問了自己是否可以參加,沒想到美術老師很熱情地回復了他。
此時的初夏用很無奈的眼神看著謝臣蔚,覺得他猶如一個喜歡做惡作劇,完全不顧及他人感受的小朋友,恨不得立刻把他趕出去。
初夏某天下午在畫室里給小朋友們上課的時候,忽然驚訝地發現在這堆最高年齡不超過十歲的小朋友里,竟然混進來一位嚴重超齡的大朋友。因為謝臣蔚即使坐著也會比他的同學們站著還要高,所以他只能坐在最後一排。
當初夏看著人高馬大的謝臣蔚一臉嚴肅地坐在畫室的最後面,他的面前還正兒八經地放置著一塊畫板,他雖然看起來真的是在認真聽課的樣子,可是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混在一群小朋友中間,實在是過於顯眼突兀了。
謝臣蔚本來的計劃是趁著初夏暑假這段時間還在榕港的時候,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重新追回初夏的。
因為白天工作太累,說話又太多了,畢竟對著小朋友們想要維持好紀律,就得扯著嗓子喊上很久。所以初夏晚上回家之後,常常嗓子都是啞的,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餐之後,還沒來得及和謝臣蔚說上幾句話,整個人很明顯就進入省電模式了。
本來初夏和他說好,今晚要陪著他看一部新的有關恐龍的紀錄片的,但是這次還是像之前那幾次那樣,在紀錄片片頭的音樂響起后不久,初夏就靠著他的肩膀很快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在某次有個兼職的老師因為臨時請假,找不到代課老師的時候,秦沽的同學也就是那個輔導班的負責人,就臨時讓初夏頂上了。初夏剛開始覺得自己又沒學歷又沒經驗還是拒絕的。但是在對方的一再鼓勵下,初夏還是答應上一節課試試看。
初夏一開始還在猶豫,但是當對方給他說了兩個月的收入可能有上萬時,初夏一下子怦然心動了。他當天晚上,就開始很詳細地查找資料,很認真地備課了。
沒想到上了一下午的課之後,反響很好。小朋友們都說,新老師講話細聲細氣,人又很溫柔,講得道理又清楚明白,說很喜歡這個新老師。
初夏完全不敢往謝臣蔚的方向看過去,他很怕自己笑場,而且尷尬癌都快犯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集中精力講課了。
畢竟他本來的計劃,就是準備暑假出去打一兩份工的,相比之下,在輔導班做兼職老師無疑是更有性價比的。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利用暑假把自己上大學第一年的生活費掙出來呢。
於是負責人就鼓勵初夏,可以利用暑假的兩三個月時間,在這裡每天來上班,做下兼職,也可以鍛煉下口才,提升繪畫技巧,畢竟自己會和能教給別人,這完全是屬於知識運用的不同層次了。
雖然心裡有點遺憾,但是謝臣蔚不會真地責怪他,畢竟小貓咪可是一天要睡十幾個小時,才能保持清醒呢。
初夏晚上備課非常認真,一會兒看其他美術啟蒙老師的教學視頻,然後又試著自己製作課件,以致於忽略了一直坐在他身邊謝臣蔚的感受。
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初夏最近實在變得太忙了,有時甚至離家比他還早,回來得比他還要晚。
剛開始的時候,初夏只是負責打雜的工作,比如輔導上課的美術老師,教小朋友們拿畫筆,糾正他們的姿勢,維持課堂秩序,有時還得負責畫室的衛生問題。由於初夏人很勤快,又很熱心,小朋友們和老師都很喜歡他。
在第二次和初夏說話,還是沒有得到回應之後,謝臣蔚難免有點不高興起來。不過他很難得地看到初夏在做事的時候,進入了旁若無人的心流狀態,他甚至覺得現在的初夏比在做高考真題的時候專心多了,所以謝臣蔚還是選擇不再打擾他。
不過初夏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謝臣蔚身邊的小朋友們也已經發現了不對勁兒,他們覺得這個人實在太奇怪了,就開始口無遮攔地議論起他來。
謝臣蔚覺得自己不會嘲笑初夏每天披星戴月地工作,其實最後也沒有賺來多少錢,就像初夏當初在得知自己並不想做總裁,而是想做一個不合時宜的古生物學家,並且會喜歡風神翼龍這麼奇怪的古生物時,他也依然覺得很正常一樣。
每當這時,謝臣蔚就會有點心疼地看著初夏熟睡中靜謐的睡顏,看著他飽滿又紅潤的嘴唇發一會兒呆,最終還是輕輕地把他抱回了次卧的床上。
「這個人看起來這麼老,都快和我爸爸一樣的年紀,怎麼還來學畫啊?」
謝臣蔚:「……」
「對呀,對呀,你看他雖然這麼老了,但是他連最基本的拿筆的姿勢都不對哎,他怎麼這麼笨啊!哈哈哈……」
??!!謝臣蔚可能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收穫了別人對他笨的評價,然而因為對方是個小朋友,也無法為自己辯解,因為一旦認真起來,就是他輸了。
再加上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確實和別人拿筆的姿勢不一樣,他對這些小朋友的冷嘲熱諷,就只能選擇默默忍受了。
小朋友們童言無忌可能確實沒有惡意,但不代表他們說的話不傷人。這時,初夏身為小老師的正義感和責任感忽然爆棚,他開始拿起麥克風,讓大家先安靜下來。
初夏:「同學們,有一句話叫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大家聽說過嗎?」
小朋友們中有些人說有,有人說沒有,在七嘴八舌中,畫室更吵了。
初夏只好又換了個更簡單的說法,問道:「那還有一句話叫活到老,學到老,這個聽說過吧?」
這一次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回答聽說過。
初夏點點頭,繼續道:「我們看到那些年紀比我們大的人,還能一直保持學習的狀態,不是應該更發自內心地尊敬他們嗎?」
初夏接著用手指了指謝臣蔚的方向,說道:「這位大哥哥,人家讀書時候學習可好了,還讀到了博士呢。但是因為太忙,沒時間學畫畫,所以現在才來學,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歡迎他呀?」
「是!」果然,在初夏的帶頭鼓掌下,畫室里大部分的小朋友都開始跟著鼓起掌來,成功地化解了謝臣蔚的尷尬危機。
當謝臣蔚向初夏投去充滿感激的目光時,有一個看起來肉呼呼的小朋友,還是忍不住奶聲奶氣地發出了靈魂質問。「初夏老師,為什麼這個人明明是叔叔,我們還要叫他哥哥呀?」
另一個他身邊的小朋友也很快附和道:「對呀,對呀,不是只有像初夏老師這麼年輕,才可以叫哥哥的嗎?」
於是,剛剛稍微恢復情緒的謝臣蔚,很快又感覺到自己脆弱的心臟,被插上了兩刀。
不過後來初夏逐漸開始適應了謝臣蔚的存在,他其實心裡很明白謝臣蔚是因為自己太忙,想多製造一些他們能一起相處的時間,才報名參加學習油畫的。
他來學習繪畫之後,不說別的,至少他們現在可以一起回家,有時還可以去公園散散步,一起去好吃的餐廳吃飯。
很多時候,謝臣蔚雖然沒說什麼,也沒有做什麼特別親密的舉動,但初夏還是覺得在這種自然的約會裡面,他們之間相處的氣氛讓他覺得很舒服。
只是隨著接觸的時間越來越多,初夏也漸漸地發現,謝臣蔚沒有以前那麼強的無所不能的光環了。至少在畫畫上,謝臣蔚就不算是個有天分的人。但是他卻能因為自己把他並不擅長的東西堅持下來,初夏在心裡又對謝臣蔚產生了些新的與以前不同的感受。
而畫室的小朋友們也很快就適應了謝臣蔚的存在,甚至開始越來越歡迎他了。因為他幾乎每一次出現的時候,都會給班上的小朋友們買很多很好吃的冰淇淋,有時還會有薰衣草栗子味的蛋糕可以吃,因為福利多多,很多被家長硬逼著來學畫的小朋友都願意主動來學畫了。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得很快,某天謝臣蔚又來上課的時候,非常少見地遲到了。這一天快放學的時候,他給輔導班的所有老師和學生每個人都發了一個大紅包。
當所有的人都被他這番操作驚呆的時候,忽然看到他湊到他們最受歡迎的初夏老師面前,在他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初夏老師忽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原地蹦得很高,然後發出了一聲長長的驚聲尖叫。
當然後來他們才知道,這天他們的初夏老師收到了A大美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那天傍晚,初夏坐上謝臣蔚的車之後,他忍不住把那封視若珍寶的錄取通知書拿出來看了又看。
謝臣蔚忍不住逗他:「學弟,今晚我們去哪裡慶祝一下你正式成為大學生啊?」
初夏忽然從書包里拿出了兩張電影院的票,眼眸里閃著期待的光亮,說道:「今天我的老闆給我發工資了,我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謝臣蔚很清楚地看到了初夏手中的電影是《侏羅紀公園3》,作為恐龍發燒友,謝臣蔚不可能不知道如雷貫耳的這一系列電影,但是他個人認為前兩部電影中關於恐龍的刻畫,很多細節都不夠嚴謹,讓他有點不能忍受。
但是,謝臣蔚還是很快答應了初夏的要求,他想就算劇情再怎麼無聊,但是在漆黑的電影院里,他們還是可以做一些更為有趣的事。
接下來他們兩個人像是這個城市裡一對普通的小情侶一樣,去到商場買了一大桶爆米花,然後在規定的時間進場。
大熒幕上的男女主角比前兩部老了許多,他們臉上的皺紋記錄了歲月流逝的痕迹。謝臣蔚則是生平第一次雖然眼睛看著電影屏幕上的恐龍形象,好像也暫時沒有了那麼強烈的興趣。
謝臣蔚把爆米花桶放在了他們中間,初夏好像很喜歡吃爆米花,他拿爆米花的時候,總是會不小心碰到謝臣蔚的手。
直到這樣的事發生了第三次的時候,謝臣蔚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似的,忽然抓住了初夏又熱又軟的手。見初夏好像也沒有什麼反抗,他的手指開始順著初夏的手背蜿蜒而上,企圖探索更多的未知領域。
在探索過程中,謝臣蔚忽然發現在長袖的掩蓋下,初夏的手腕上好像戴了個什麼東西,他試探著摸了一下,感受到一種奇異又熟悉的觸感,那一刻他的心跳逐漸開始失控。
再後來,過於好奇的謝臣蔚乾脆把初夏的手提了起來,借著電影屏幕的光亮,謝臣蔚終於看清了,初夏手上戴著的正是屬於貓咪初夏的那隻貓鈴鐺。
相對於此時謝臣蔚眼中瞳孔地震,完全掩飾不了震驚的表情,初夏顯然看起來要淡定許多。
有那麼一瞬間,謝臣蔚甚至覺得初夏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在說:「我等了你好久,你怎麼現在才發現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