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末世大佬(二)
第七十九章末世大佬(二)
整座城市突然地震的時候,芽芽還在院子里玩。
震感起初不強烈,守在她一旁的錢姨卻敏銳地感受到了那股震力。
但變故來得實在是太快了,整座宅子里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錢姨慌忙抱起芽芽逃跑,腳步跨出不到五米距離,她整個人就被壓倒在了塌陷的房梁底下。
鮮血迸濺出來,染污了芽芽的小臉。
年幼的糰子還不知道死亡究竟意味著什麼,獃獃地喊了好幾聲「姨姨」,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倒塌的房梁被半截牆壁抵住,與地面形成一個三角結構,芽芽被錢姨護在了懷中,在黑暗中摸索著錢姨逐漸冰冷的身軀。
「姨姨,你怎麼了?不要嚇芽芽嗚嗚嗚嗚嗚,你說句話好不好啊……」
沒有人聲,沒有光明,芽芽起初還哭喊呼救,漫長的時間過去,她也逐漸在極度的害怕中安靜了下來。
芽芽有些害怕地眨了下眼睛,遲鈍地向對方求救:「救……救救我……」
他因為執行任務在基地度過了兩年時間,全程都是封閉式的管理,與家中情況是互相隔絕的狀態,實在是想不到為什麼偌大的古宅中會突然多出來一個小女孩。
糰子報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名,秦燃心中的疑惑也終於得到了解答。
第一縷光線透進來的時候,錢姨的屍體已經僵硬了,芽芽被壓在下面動彈不得,只能拼盡全力仰起一張小臉去望。
秦燃還是沒明白眼下這情況,他低頭辨析著糰子的臉,腦海中猶如電光火石般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段情緣。
「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連續數月的日夜相處之下,兩人逐漸產生了情愫。在那種情形下,產生關係彷彿也是一件順勢而為的事情。
沒想到三年後的今天,會有一個小意外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還活著嗎?」是一道冷靜的男聲,低沉且沙啞。
但在秦燃向女人暴露出真實身份后,女人對他的態度卻突然變得決絕起來,一口咬定要分手,理由是餘生不想在擔驚受怕的日子中度過。
秦燃的眸中快速地劃過一絲詫異。
秦燃當時年輕氣盛,自然也不甘願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畢生之理想,無奈之下只好與女人斷了個乾淨。
秦燃抿了下唇,將錢姨的屍體先抱起放置到一旁,而後從廢墟中將糰子給撈了出來。
他雙手用勁將壓在女孩身上的房梁搬開,首先看到的卻是自幼照顧自己的錢姨的屍體。
秦燃從回憶中走出來,看著懷裡的糰子問:「你叫什麼名字?」
「你為什麼叫我爸爸?」
髒兮兮的一小隻,臉上黑乎乎的,混著泥灰和鮮血,就連她身上的公主裙都裂開了好幾道大小不一的口子。
糰子慌亂地向他解釋:「姨姨給我看過爸爸的照片,你跟照片上長得一模一樣!」
秦燃抱著她出來的動作一頓,冷峻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疑惑。
糰子望向來人的臉,呆了幾秒后,小聲叫了一句:「爸爸……」
三年前他執行任務期間受了重傷,被一個女人撿回了家。
糰子的聲音弱弱的:「我叫明芽……啊不對,爺爺說要給我改成秦姓,那我現在應該是叫『秦芽』了。」
她歪了下腦袋:「不過爸爸直接叫我『芽芽』就好啦!」
秦燃將她放下來,沒有說話。
他摸了下糰子的頭,說:「你在這裡等我。」
芽芽看著秦燃轉身離開的背影,心裡有些惶然,邁著小步子顫巍巍地跟上去。
秦燃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停下了腳步。
芽芽仰起一張黑兮兮的小臉,可憐巴巴地問:「我……我一個人待在那裡有點害怕,可以跟著爸爸一起走嗎?」
秦燃垂眸沉默了片刻,然後彎下腰將糰子抱了起來。
芽芽第二次體會到來自爸爸的懷抱,也不再像剛才那樣拘謹。
她將腦袋靠在了秦燃肩膀的一側,像只小奶貓一樣蹭了蹭,小心翼翼地感受活人的溫度。
毛茸茸的髮絲掃過秦燃的脖頸,惹來了他的側目。
嬌嬌小小的一隻,單手抱在懷裡也感受不到什麼重量,他倒真像是撿了一隻流浪的小奶貓。
秦宅建造的歲月久遠,始終屹立在此方不倒,沒想到最後的覆滅卻是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全球性災害。
秦燃抱著芽芽,仔仔細細地探尋了覆蓋住整片秦宅區域的廢墟,但最終卻一無所得。
偌大的宅子里,只有芽芽一個人幸運地活了下來。
秦燃看了一眼手上的腕錶——上午九點二十七分。
明明應該正是陽光高照的時分,天幕卻凝結著厚厚的一層暮色,像是密麻的網紗,將整個世界都悶得透不過氣來。
眼下嚴峻的現實,根本不給人留下傷感的時機。
秦燃最後深深地回望了一眼這所他自幼成長的老宅,調轉腳步向外走去。
芽芽在這時候卻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抿著嘴唇,有些執拗地看著不遠處躺在廢墟上的錢姨。
「姨姨是不是……已經去天上了呀?」糰子帶著天真地問。
秦燃不善言辭,在這時候也只是一聲不吭地點了點頭。
糰子想起災難來臨時,錢姨將她護在身下時的情景,黑麻麻的臉上流下來兩道清晰的淚痕。
,
她說話的聲音都在哽咽著:「那爸爸能不能讓姨姨好好地走呀?」
秦燃理解了她的意思,抱著糰子重新走了回去。
錢姨的屍體被他放在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距離災難發生已經過去了四天的時間,她的屍體早已僵直的透出青白色。
秦宅按古制建造,內里置了一處園林,韻味深幽。強烈的震感過後,園林中還有一株銀杏尚且存活。
秦燃用隨手扒出來的工具,在銀杏樹下挖了一口半米深的土坑,將錢姨的屍體埋放了進去。
如今這情形,也尋不到棺材和祭拜的物品,只好潦草了事。
臨去之前,芽芽在她墳前蹲了許久,小手覆在溼潤的泥土上,絮絮叨叨地說:
「姨姨,芽芽找到爸爸了,你不要擔心哦,芽芽跟著爸爸一起,肯定能活得好好的。姨姨安靜地待在這裡,芽芽會每年都來看你的。」
說到最後,糰子幾乎是泣不成聲,眼淚大顆大顆地往地上砸。
秦燃單膝跪在地上,大掌再一次輕揉了下糰子的發頂。
「不要哭,一切都會好的。」
很簡短的一句話,卻擁有安定人心的神奇力量。
糰子哭嗒嗒地縮進他的懷裡,被秦燃單手抱了起來。
既然秦家除了芽芽無一活命,秦燃也自然沒了繼續待下去的理由。
他抱著糰子往外走,軍用皮靴平穩地踏過每一處泥灰漫天的廢墟。
空氣中儘是灰塵與血腥混合的味道,人眼可以望到的地方都已變成倒塌的廢墟,血紅色的夕陽照射其上,整座城市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秦燃在路邊尋到了一輛廢棄的越野車,鑰匙還插在上面沒有拔,想來應當是主人太過忙慌逃命,而直接將車子棄之不顧於此。
他將糰子放在副駕駛座上,為她扣好安全帶,而後坐上駕駛座發動汽車。
芽芽小聲地問他:「爸爸,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呀?」
秦燃垂下眼睫,眸中神色不明,半晌后才答道:「去我以前工作的地方。」
秦燃隸屬於密處軍部直系管理,境外的基地只是各國聯合辦事處,他真正屬於的大本營還在國內。
災難來得突然,秦燃也沒把握密處軍部有沒有在其中徹底覆滅。
但國內最為了解這場災難起源的人都集中在其內,只要找到軍部,那至少能確保他和芽芽的安全問題。
秦燃在腦海中將所有利害關係都仔細地捋了一遍,開著越野車往他所知曉的方向駛去。
車子行駛了將近三個多小時,太陽徹底落山,夜晚的暗幕緩慢展開。
黑暗中總是隱藏著人類無法發覺的危機。
為了安全起見,秦燃放棄了連夜趕路的想法,找了一處沒有倒塌的旅館歇息。
這家旅館在地震中保存還算完好,但水電基本是斷了。
秦燃在旅館一樓搜尋到一些日常吃食,順帶還在柜子里找到了旅館用來應急的幾截蠟燭。
他帶著芽芽上樓,在一間還算乾淨的屋子裡落住。
昏暗的燭火下,他給芽芽餵了些麵包和水,讓糰子能夠填飽肚子。
等芽芽吃完后,秦燃這才快速地將自己的晚飯解決。
他吃東西的動作乾脆又利落,食物在口中絕不多嚼一口,保持著絕對的時間控制。
因為水管已經損壞了,兩人也沒講究洗漱的問題,開了兩瓶礦泉水節省著刷完了牙寫完了臉,然後就熄滅蠟燭打算休息了。
芽芽面對突發的意外還是感到很恐懼,睡覺都要緊緊挨著秦燃,在自家爸爸的懷抱里尋求安全感。
秦燃對待她的態度很縱容,在這種小事上向來都是由著她的性子來。甚至在糰子主動湊過來的時候,這個在軍部中以冷血無情而聞名的男人,還伸手將糰子一把撈進了自己懷裡。
蠟燭熄滅,房間里沒有了光,父女兩初見時的隔閡在共眠中逐漸消弭。
芽芽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半夜。
月光迷迷濛蒙地從窗戶外透進來,她感覺自己跟秦燃挨著的皮膚處是一片熾熱溼潤的感覺。
芽芽感覺到不對勁,伸手探了下秦燃的手臂。
啊,好燙。
她及時地將手收了回來,從秦燃懷裡爬了起來。
迎著月色的輝映,芽芽看清楚了秦燃此時的情況。
男人冷峻的面容上呈現出不正常的潮紅,嘴唇乾裂到滲出血絲,渾身汗涔涔的,像是從水裡剛被撈出來。
芽芽伸手輕輕推了推他,嗓音中藏著害怕:「爸爸。」
沒有任何回應。
就像是在那些透不進光的日子中,她被壓在廢墟之下,拚命地叫著錢姨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