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林周譯不同意。」這就是施樂雅給時承景的回答。「他知道我們以前,關係不好。」
在醫院裡的時間已經一月有餘,施樂雅腳上的傷已經痊癒。時承景受傷的身體蓋在他鋼強的外殼裡,似乎也已經痊癒得七七八八。
收到施樂雅的回答,時承景整整琢磨了一天,隔天決定出院休養。上午去集團里露了下臉,下午就帶了施樂雅,並一個林周譯上了時家在海城郊區的一幢避暑別墅。
別墅一層,最清靜的角落,有間琴房,室內室外都是蔥綠的植物。空氣清新,環境幽靜。窗外清白的天光在彈鋼琴的人身上鍍了一層明亮的白,落在琴鍵上跳躍的手指像在發光。
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口站了一個人,看著施樂雅,安靜著失神。
時承景從沒有以這種方式聽過她彈琴。心臟上像被什麼撥動,傳到手掌上,在掌心發癢。
時承景失神的目光,很快被一個年輕男人的後背擋住。林周譯抱著一瓶鮮花進來,擱在鋼琴邊的桌子上。施樂雅抬起眼睛瞧了他一眼,也才瞧見門口還有另一個人。
從前在M國的時候,她每天練琴不低於6個小時。回來后,也盡量靠近。但如果有一天,連小命都不保了,練琴又有什麼要緊。
這一個月來,她偶爾接到工作電話,但再提不起從前一往無前的精神。
被余北打上醜惡嘴臉標籤的人,沒想到在第二天的時候就差點成了香餑餑。
時承景住院月余,已經是給原本好好的工作拉了急剎車。而今經歷過生死後,更是把一雙眼睛都孩子氣似地長在了施樂雅的身上。壓根無心理會集團里的事,但是他不理,趙長平不能不理。
時承景皺眉,余北默默站直了。「那小子啊。」
愛屋及烏,余北有多喜歡時承景,就有多厭恨那個給時承景找不痛快的人。但時承景倒是用了一雙難道你覺得我在嫉妒一個小雞崽的眼神看他。
老闆英俊的臉在掉色,他身體本來就還沒好完整。余北結巴了兩句,趕緊補充,「我不是說太太跟他有問題,太太跟他當然沒問題,太太是您的,我是說那小子對您居心不良,看著就是一副想給人添不痛快的嘴臉。」
高高的人,雙手閑放在長褲口袋裡,在偌大的別墅里四處閑走。施樂雅當然沒告訴過時承景林周譯這些天跟她發生的事,林周譯喊人也像從前在名字后加個姐。
這個人老是傻傻的把別人放在第一位。
「他跟太太又沒有血緣關係,我看那小子有點居心不良。」余北口無遮攔地就這麼說了,說完才晃然發覺自己是不是失言了。
七月,氣溫已經很熱,但別墅里冷氣開得足,尤其是這通透的走廊里。余北額頭上倒冒了一層細汗,余北越說越小聲,最後還是閉嘴了。看時承景又恢復了原本的寡淡,余北才擦了擦汗。
這棟別墅里,又沒帶旁人過來,難道還能是揍侍候大家一日三餐的李姐一頓。
施樂雅看到時承景過來,手指上正準備停止。門口的人不懂音樂,倒看得明白溫順的人眼睛里的意思。忙將手從長褲口袋裡掏出來,手指抬了抬,示意她繼續,不用管他。
趙長平帶著幾個新項目的負責人來了別墅,施樂雅在琴房練琴,琴聲一刻也沒有停止過。時承景在冷氣幽幽的長廊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最後離開了冷氣舒適的室內,去了院子里。
時承景轉眼睛看這個不速之客,年輕,漂亮,小白臉。他不悅地轉開視線,點了點頭,默認林周譯對他的定義「打擾」,走開了。
林周譯放下花瓶轉回到門口,「你在這兒打擾她了。」
時承景轉了兩圈才發現身後跟的余北。
「瘦了吧唧的一個小雞崽,鬍子都沒長齊。」
是他自己一手將火車推上了軌道,現在又哪能說停就停,沒道理。
他停下來,余北對人傻愣愣地一笑。時承景面無表情地看著余北,余北放下臉上的假笑,然後突然就來了一句,「乾脆揍他一頓,讓他學點乖。」
不過能怎麼辦,像從前對何簡一樣,直接把人扔出國,最後把施樂雅惹得離家出走去了京城。何況林周譯,姐姐前姐姐後跟得死緊。
但是自己的東西被人瞧上了,能一點沒有感覺么。
「……揍誰一頓?」
兩輛黑色賓士緩緩駛進別墅大門。
時承景短襯衫,黑西裝,端正地站在建築門廊下,身邊只有餘北一人柱子一樣地作陪。這麼大熱天,時承景竟然會親自站在室外等,一幫襯衫領帶嚴謹的人簡直受寵若驚,恨不得馬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時承景等著,一行人先行的先行,從車上拿資料的拿資料。都殷勤地過去,只有一個人例外,一下車就轉身叫住了剛從別墅大門外邊回來的林周譯。
六七位男士整整齊齊地去了等著他們的領導跟前報到,轉身他向的人就十分顯眼,大家都回頭看了眼,連時承景也看了眼。
一行人進了建築,時承景臉色好像有些不太好,大家不知道是因為有人膽敢拂他親自迎接的面子,還是因為身體欠佳。
時承景這一個月沒處理過公事,說是修養身體,具體原因,大多數人都不知道。
一行人進了書房,掉隊的人才趕回來,時承景已經坐上了首坐。
「董事長,您還記得去年年底的時候,咱們機芯項目上請的外援嗎?」
「……」
「想不到這樣的人才您早就認識了。」彙報的人單純地想說明自己遲到的原由,還一點沒發現自己打算討好的人,臉色不對勁。「咱們項目上合夥的那家公司,十二個人的技術團隊花了兩個月沒解決的問題,小林三天就拿下了,分走了人家一百多萬的技術費。」
男人巴拉了一圈,明顯有些激動,完全忘了自己是在跟誰婆婆媽媽。公司要人才,想不到最好的人才就在董事長自己家裡。男人以為林周譯是時氏家族裡的小輩,沒想到一口被時承景否定了。說不過是一個朋友家的親戚,來這兒避暑,在這裡借住幾天。
「董事長,這個小林真是個難得一遇的人才,您有空可以多了解了解。或許今後能為公司所用。」男人一本正經,一心為公司吸納高精尖人才著想。
一桌子的人,有管理層,有助理,資料嘩嘩上桌。男人就擠在時承景身邊,半躬著身子有些激動,喋喋不休,一副甘為公司鞠躬盡瘁的樣子。
時承景卻早不耐煩了,「行了,再說吧。」
「這小林才華大,但就是人有點傲。咱們用得上這樣的人才,開年的時候我自己找他談過一次,被他拿還沒有畢業為由拒絕了,我認為如果您能親自跟他說……」
「既然傲,還說什麼。恃才傲物的人,老子不喜歡。」
「……」
時承景是向來嚴厲,脾氣硬,眼睛里容不得砂子,但他罵人從不說髒話,這一句老子冒出來,桌子上其它人全詫異地抬起了眼睛。
「行了,說今天的事。」時承景不耐煩地揮了下手,身邊站著的人再不敢啰嗦半句。
這場非正式會議,開了足足三個小時。別墅里的鋼琴聲也一刻沒有停過,以至於三個小時了,時承景還是安心的。
那小子是居心不良,但是他的人,很端正,很乖。
開會的人離開了,時承景立刻就從書房又去琴房,半道上聽琴聲止了,他加快步子過去。生怕被人捷足先登似的。
時承景走得急,倆個人倒在走廊上遇到了。
單薄的人站在那頭,端莊到骨子裡。頭髮是素凈的黑,裙子掩到小腿上,走路不邁大步,眉眼低垂。安分,溫順,柔軟。
施樂雅小步子走來,停住的時候散開的裙擺層層疊疊撞在白細的小腿上,撞在一個人的掌心上。
「累了嗎?」
「不累。」施樂雅彎了下唇,「我聽說你今天工作了?」
「聽誰說?」
「李姐。」
「哦。」
「你累了嗎?」
時承景看著人,搖搖頭。
很安靜。施樂雅看他的時候多了,不再一碰上就躲開,故意低著。兩個人靜靜相對,足有二十秒的沉默后,時承景嘴角不自主地彎起來,緊看著人的眼睛里突然起了波瀾,「能抱一抱嗎?」
「……啊,」
練了一天的琴,施樂雅還有點暈暈乎乎的,手指累得發軟,一把被抱住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
時承景躬著背抱人,貪婪地呼吸著屬於施樂雅的氣味,指腹貼著屬於她的體溫。施樂雅是被他突然抱的,但沒有掙扎,而是默認的僵著。
時承景心滿意足地輕閉了眼睛。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只是,還不到一分鐘,走廊上突然傳業咚得一聲,嚇得施樂雅猛地一縮,就從時承景懷裡退了一半出來。
這幢房子里,恐怕除了一個人,還沒人敢幹這種事。
林周譯站在時承景背後的幾步之外,地板上躺著個鐵鍋,還在哐啷哐啷地打轉。
施樂雅紅著臉,尷尬得不行。林周譯彎腰把鍋撿了起來,不以為然地輕笑了一下,「抱歉,我手滑了。今天我出去了一趟,買了些新鮮的薄荷回來,一會兒給你煮薄荷茶喝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