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微醺
第一章微醺
七月末，北寧市連下了好幾天的小雨，烏雲接連幾天籠罩在城市上空，天氣陰沉沉的，連帶著人的心情都有些不好。
顧瓷躺在靠窗的沙發上，手裡拿著手機翻看自己視頻的評論。
房間里落地窗帘只略微開了道縫，也沒開燈，手機屏幕的光照在顧瓷的臉上，一雙狐狸眼微向下垂著，眼神也有些暗淡無光——
可以看出顧瓷心情不是怎麼好。
幾天前，顧瓷全網粉絲破五百萬，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顧瓷發了一條自己的真人視頻。
當初顧瓷剛進入畫手圈設立第一個賬號——微博賬號時，只有些許幾個粉絲，猶豫許久不知道該發些什麼，就隨便發了一句「要是日後自己粉絲突破五百萬就公開露臉」。
後來因為這句話還被人嘲過，五百萬的概念，在當時的畫手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何況她還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
連顧瓷自己剛開始都是以開玩笑的心態發出來的。她的粉絲只有三位數，沒認為這有實現的可能。
但隨著這幾年互聯網的發展，以及短視頻平台的興起，顧瓷又經常發一些自己的概念畫，即便不是她的畫粉，也會因為對某一張畫的好感而友情點個關注，粉絲數自然蹭蹭往上漲。
真到粉絲突破五百萬那天，顧瓷也都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畢竟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雖然大多數是誇讚的評論，但一些過於誇張和有時偏頗的評論還是引起了一些爭議。
其二，顧瓷並不希望自己的臉暴露在網路上。
對於露臉這件事，顧瓷心裡其實並不是很情願。
捯飭了一個上午，畫好妝，用粉紅、深紅色眼影暈染好眼皮，再在上面點上些許珠光細閃。最後在右臉上畫了紅色玫瑰花花紋，找來一套與自己畫中少女相似的深紅色弔帶裙穿上。
為了營照微醺的感覺甚至還喝了點紅酒，最後才手捧著玫瑰，在閨蜜兼合租室友夏問語的幫助下拍好了這個變裝視頻。
其一，作為一個畫手，顧瓷希望每一個粉絲關注她的理由都是因為畫。
顧瓷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睛，坐正身體，聲音有點發啞：「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一隻狐：這就是真實的玫瑰少女吧！！】
既然決定要露臉，顧瓷也不想敷衍，想讓這個露臉視頻與自己的畫手身份並不脫離。
但自己當初做過這樣的「承諾」，又有那麼多粉絲留言，顧瓷最終還是決定露臉。
太過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顧瓷都沒聽到開門的動靜，甚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燈被打開。
原本只是為了回饋粉絲又與自己畫手的身份相符合才這樣用心地拍，沒想到自己這個視頻就這樣火了，點贊評論比自己發的繪畫過程視頻高出好幾倍。
直到一位福爾摩斯式的老粉挖出她那條微博，顧瓷才記起這件事。
總之，越看顧瓷心情就越低落，狐狸眼垂下的角度就越往下，偏偏又忍不住點開那些不好的言論看，眼睛都快憋紅了。
【……】
【星星眼：太太好美，這顏值不出道可惜了。】
【紙片人：原以為太太的那些畫沒有原型，沒想到「微醺玫瑰」的原型就是太太自己！畫美人也美，不多說了，我直接嗨老婆！】
顧瓷手指正要去滑一下屏幕，突然就有一隻手奪去了她手中拿著的手機，抬頭一看，是夏問語。
思來想去，顧瓷最終選定了她以前以自己為原型創作的一幅厚塗人物畫——《微醺玫瑰》為型，仿照當下短視頻平台正火的變裝視頻，拍一個簡短的素顏變玫瑰少女的短視頻。
有人誇她好看漂亮，就有人在下面說是美顏濾鏡；有粉絲為她兌現承諾露臉開心，就有人說她不好好畫畫、為博眼球不務正業……
一夕之間各大社交賬號粉絲漲了好幾萬，不斷還有一些網紅公司來找顧瓷簽約，但顧瓷並不是很高興，相反，還有些情緒低落。
夏問語關掉手機視頻頁面，才把手機還給了顧瓷，說：「有個外出的採訪因為下雨被取消了……明知道自己看了心情不好受還看什麼？」
說著她開始掏自己挎在身上的黑色小方包。
顧瓷接過手機，低著頭：「我只是……」
「我還不了解你嗎，別人說你什麼你都不會哭，但只要一扯到你的「熱愛」，你就馬上忍不住了……」
夏問語說著小方包里拿出手機，解鎖點開微信信息，將手機屏幕伸到顧瓷面前，話鋒一轉，語調上揚說：「看看我這次採訪對象是誰？」
顧瓷愣了下，抬眸看向夏問語手機屏幕，視線在掃過「universe」時停住，頓了幾秒，尖叫著從沙發上彈起來，接過夏問語手機又一字一句讀了一遍。
「……採訪的是國際知名攝影師universe，universe，uni……啊啊啊，真的是他嗎？！！」
低落的情緒一瞬間消散不見，顧瓷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
17歲那年高考後的暑假，顧瓷帶著為自己十八歲成人禮畫作尋找靈感的目的，一個人從家鄉來到北寧市看了一場攝影展。
在展廳里，顧瓷走到一幅星空攝影作品跟前時，停了下來。
漆黑的夜幕中，萬千繁星將黑夜點亮，斑斑點點，雖然是靜止的畫面，卻給人一種閃爍之感。空曠廖遠，當她雙眼看著這幅攝影作品時，整個人好像就站在星空的底下。
抬頭便是燦爛星夜。
靈光霎時間從腦海里迸發，顧瓷沒在繼續觀賞其他的攝影作品，一直就看著這幅畫作。
在這張作品上找了半天，才在金屬相框右下角找到了一個英文單詞——
universe。
當時，顧瓷還以為這是這張星空作品的名，後來才知道是攝影師的名字。
「果然，universe比我這個閨蜜好用多了，都不需要開口說話，就能把你哄開心，」夏問語坐下來說。
顧瓷攬上了夏問語的脖子，將頭枕在她肩上，對著她臉笑著說：「那我們夏大記者採訪的時候帶上我唄。」
夏問語說：「那你可要提前準備好，我聽說這位universe可是個冷淡性子的人。」
***
深夜，天穹上不著一顆繁星，漆黑一片。
薄臨靠在陽台的護欄上，淺眸淡淡看著夜色，半晌后，拿起手機調到專業模式拍了一張照片。
剛好薄意過來，看到這一幕，打趣說：「哥，你們攝影師是看到什麼都要拍下來嗎？」
薄臨冷冷瞟了對方一眼，沒搭理，拿起搭在吊椅上的西裝外套，掠過薄意作勢要離開。
就被薄意拉住了手，薄臨頓住，回頭就看看對方一雙可憐楚楚的小狗眼。
薄臨低眸看了一眼手臂示意他鬆手：「鬆開。」
薄意沒臉沒皮說：「鬆開可以，但是你不能走。」
看薄臨點頭，薄意慢慢鬆開了手。
從出國留學到現在，薄臨一直在國外待著，除了春節會回國在家裡待幾天，其餘時間幾乎全在國外工作。
這次薄臨因為薄意生日回國，還是薄意連哄帶騙騙回國的。
薄臨看著他一幅委屈模樣的弟弟，眸光冷得掉冰渣，半晌過後，才啟唇道：「我記得你在電話里哭訴自己沒有一個朋友，過生日開party都沒有人來，那裡面那群人是什麼？」
說著薄臨視線瞟了一眼鬧哄哄的屋裡，恰好風拂過他的頭髮，幾率髮絲被捲起，冷淡的目光投過來，引得屋裡幾個女孩小聲讚歎。
「一直知道薄意有個哥哥，沒想到他哥哥這麼帥。」
「你這不是廢話嗎，同一個爸媽生的，總不會一個帥一個丑。」
「不過他們倆完全是不同款欸，薄臨整個人冷冷的，我剛才上前搭話他一個字都沒說就走開了，完全是禁慾系帥哥。」
「沒準是已經有女朋友了。」
說話的女孩朝外面的禁慾帥哥努了努嘴。
她自詡自己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材都是一流的，否則也不會有膽量上前主動去撩，沒想到對方竟然不上鉤。這就算了，還一個字都沒搭理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薄臨注意到屋裡的人的言語動作，冷淡目光掠過，心裡沒什麼波瀾，視線又回到薄意臉上。
早在他哥答應回國陪他過生日的時候，薄意就給每個他邀請來生日派對的人發了一條「他哥不喜歡被搭訕」的消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男女都發，沒落下一個人。
沒想到從party開始到現在，他哥還是被搭訕了，還是不間斷的，一個接著一個來。
薄意看著他哥從一開始的禮貌回復、應酬幾句到一言不發再到後來直接轉身走人，頗有點無奈。
「你就忍耐一下，再說他們都知道你不會搭理他們了，自然不會再去打擾你，你進去窩在男人堆里就好。」薄意嘟嘴賣萌作祈求狀。
對於拓寬薄臨的社交圈，薄意是真的又在努力，但是都是皇上不急太監急，每次他提供的好機會都被他哥的冰冷給拒之門外。
雖然心裡很清楚薄臨的行事風格，但薄意一直覺得他哥再怎樣冷淡下去，說不定真的要至死是單身。
單不單身的倒無所謂，但是爸媽催不動他哥談戀愛結婚，就來催他，還拿他配不上他的女神說事。
薄意看著他哥轉身，走近屋，頓了下，眼神審視一般地環繞一圈，然後抬步走到了沙發處鬧哄哄的人堆里。
真男人堆，沒有一個女孩子。
即便是待在男人堆里，薄臨也只是拿著酒杯靜靜地喝酒，不和周圍任何一個人交談，連眼神也不給。
他坐在沙發的角落，和旁邊的人像處在不同的兩個時空。
薄意的腦中一閃而過一個不是很吉祥的想法——
他哥只適合參加葬禮。
旁邊的人拿著手機說著話，離得太近，即便薄臨不想聽到，幾個人說的話還是一字不落落進他的耳中。
一個男人打開手機，語調上揚：「給你們看我最新關注的一個女孩，是個畫手，長得賊漂亮。」
「就那個「玫瑰少女」嗎？我好像有刷到過她的視頻。」
前者已經翻到了他點贊的視頻，將手機拿到眾人面前，說：「就這個，漂亮吧？」
聲音近在耳邊，薄臨下意識一垂眸，視線不經意掠過對方的手機。
畫面一下子湧入眼中。
視頻中，女孩白皙漂亮的臉上畫著紅色玫瑰花紋路，一雙上挑的狐狸眼上微紅的眼影閃著細碎珠光，臉頰微紅，穿著紅色弔帶裙，頸部和鎖骨處的優美線條暴露在視線中，手裡捧著玫瑰花束，整個人宛若微醺的玫瑰，美得耀眼。
女孩精緻美麗的面容收入眼底，下一秒，薄臨雲淡風輕地移開了眼。
他對這種靠臉博取關注的人並沒有好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