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9
第九章9
「就當聽不見好了。」
「我也不在乎。」
聽著這些的回答,薛桐不停揉著太陽穴。
她眼裡是不斷重演舊夢畫面。黑白色的女孩突然就被人從樓頂上推下去,尖叫聲貼著她耳膜清楚回蕩,最後跌落在腳旁,猙獰著不知道是不是在伸手喊救命。
薛桐被噴濺出的血糊了一脖子,驚慌抬頭望去,彷彿又在樓頂見到了自己。
…..薛桐感覺自己快喘不動氣了。
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被陸詩邈三兩句話就搞到應激了。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卻又見到陸詩邈身上那套警服,彷彿在提醒自己的無能為力,「所以這一身警服也沒用是嗎?」
陸詩邈被薛桐問住了。
她低下頭看向自己警校的運動服,胸口位置有兩個黃色的字母:pc。
她不能把陸詩邈和舊夢裡的人混淆,這本質就是不同的。
陸詩邈排斥一切會暴露脆弱的情緒表達,可她看著薛桐那充滿厭惡的眼神,鼻頭忍不住酸了起來。她不想讓薛桐討厭自己。
薛桐這話…是在解釋?
薛桐見人又不回答,手腕用力將她拽就到自己跟前。
「我只是希望你保護好自己。」
她不想回頭。
道歉。
「對不起,薛教官。」
而且薛桐在哄她,在跟她解釋。
原來薛桐不是在關心她。
薛桐再次開口時,語氣逐漸趨於平靜,「我剛剛想說的意思是,你沒做錯的情況下,不用和任何人說sorry,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PoliceCollege清晰到讓她慌張。
陸詩邈低頭,「那教官想讓我說什麼?」
陸詩邈臉對著的電梯,身子半轉迴避,淚已經滿臉。
陸詩邈快速擦乾臉上的淚,她現在又開心起來了。原來教官不是討厭自己,是真的在關心自己。
她希望聽到陸詩邈的回應。
所以她習慣了是沉默,甚至連她的自信都沉默在不言不語中。
….
陸詩邈聽著又懵了。
手和皮膚一碰,真實觸感讓薛桐的意識有了回溫,她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去壓制那道重影,認真地去感知眼前的人。
「你是學生你需要一個….穩定,safe的環境,那裡太不適合你生活,Doyougetmydrift」薛桐努力表達著自己意思,可一著急就容易中英混著來。可想到說英語又要戳小孩語言痛楚,剛剛在電梯里的事她也在場。
她又要逃,「我會搬走的,謝謝教官的關心。」
她這輩子,沒聽到過她媽,她爸,她爺爺奶奶,她外公外婆,她老師她導師,她所有遇到的長輩,前輩都沒給她道過歉。
對方不回頭,薛桐的手也不肯放。她甚至用了整個手掌貼合在陸詩邈的手腕上,將緊緊地鉗住。
為了不讓自己越陷越深,她只能開口說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這一身警服沒用是嗎?」
薛桐聽到小孩的話中的顫唞,想都沒想伸手去抓陸詩邈的胳膊,拉住人要走的步伐。
陸詩邈不愛用語言去解決問題,是因為不管她怎麼回答邱雯從來都不會肯定她。
這聲對不起真是要命。一句話把薛桐剛從深淵裡探出的半邊身子,又給拽了回去,她壓在眼底憤意就要收不住場,「你對不起誰?」
只要她考了第一,學校自然把名額給她。
她沒被人哄過,這種感覺說不清地讓她很著迷。
「嗯。」雖然薛桐剛剛的普通話很爛,但陸詩邈聽懂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對不起誰,但教官要我說,我只能說對不起。」
當薛桐慢慢冷靜下來,她才反思自己剛剛被恐懼纏身所觸發的糟糕情緒,確實很容易就傷害到陸詩邈。
畢竟只要她考了滿分,邱雯就會誇她。
陸詩邈剛剛藏起的雀躍歡喜全都變成重拳回砸到心口窩,她討厭自己過於發達的同理心,就這麼輕易察覺出了薛桐的想法。
她越想越委屈,眼淚就要憋不住了,可陸詩邈不想在薛桐面前表現出任何軟弱,所以回答完轉身要往電梯走。
「該說sorry應該是我,我剛剛的語氣有些不好,我給你道歉。」薛桐口氣非常誠懇。
薛桐不想去看陸詩邈那無措的表情,像是蒙上一層說不清的霧,就要和眼前的女孩重影相疊了,所以她寧願閉眸去咀嚼回憶里痛苦,忍受這些折磨。
只是覺得自己給警校丟人了……或許讓她從這裡搬走也是眼不見為凈的一種選擇。
陸詩邈被人牽著手腕,愣出了神。
陸詩邈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沉默而讓人討厭。她所以為的自信沉默在外界看來像是軟弱,是隨意可以拿捏的短處,是現在糟糕的生活。
這事沒解決,誰都許不能走。
她不想做傷害別人的人。
說沒關係,好像感覺不對。
說她沒放在心上,似乎是在撒謊。
陸詩邈這次沒想逃避,卻真不知怎麼答。
薛桐一直沒等到對方說話,所以她將眼前的碎發撩到耳後,俯身想要看清對方的表情是否還在難過,「那….你會原諒我的對吧。」
「當然會。」陸詩邈嚇得立刻回答。
原諒這個被詞薛桐用在這個情景,陸詩邈只覺得驚慌。她好不習慣。
「那我可以抱你嗎?表示你現在已經接受我的道歉了。」
擁抱是最容易卸防的表達方式,薛桐不太喜歡擁抱,但她不想讓小孩就這麼走了。她有些不放心,所以破天荒地主動提出要求。
「我身上有汗,還有淚。」陸詩邈討厭親密行為,她這輩子沒和誰抱過,記憶里有印象的只有隔壁家的那條狗….
「我也有。」薛桐伸開雙手,似乎是在等人落入懷中,「過來。」
陸詩邈不知為何就被薛桐吸引了。
被她道歉方式,她的緩和方式,她的解釋,連帶著這個擁抱都被吸引了。
她只是眨了兩下眼,就走近薛桐的懷裡。
薛桐上半身只有黑色的運動內衣,陸詩邈手哪裡都不敢碰,自然垂落在身邊。
薛桐手攬過陸詩邈的腰,將人摟到懷裡。
被人一碰,陸詩邈渾身都不自在。尤其是腰上的那雙手,勒的她只能貼到人身上。
薛桐見人沒反應,於是又開口:「抱我,這是命令。」
薛桐比陸詩邈高了兩厘米,手的位置又強佔了先機,逼得陸詩邈若要回抱,只能雙手繞過她的脖子才能穩定兩人平衡。
陸詩邈聽話的伸出手,不自覺地搭上了薛桐的肩膀。短袖對上運動內衣,身上有太多部位的肌膚都在相觸。
雪白的天鵝頸就在陸詩邈的指尖,她忍不住將手輕輕靠了上去。
薛桐嫩滑肌膚真的好軟,好細膩,觸感好不一樣。微卷長發擋住了她的羞澀,陸詩邈甚至有些大膽地去聞到對方的頭髮。
沒有汗液的味道,沒有合租房的霉濕,沒有警校的味道,沒有上海家裡的味道。
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
薛桐好香,這就是屬於薛桐的味道。
絲絲繞繞進了鼻腔,滑落胸腔里。
意識被這氣鬆了綁。
她感覺自己身體里的荷爾蒙在燒起來。
好燙,陸詩邈只覺得渾身都被燒透。
薛桐的手慢慢在她背上撫摸著,像是在緩解陸詩邈的緊張,她笑道:「好聞?」
….
陸詩邈慌張的將頭埋進薛桐的肩膀里,她清楚地聽見自己心臟猛烈地跳著,頻率快的要趕上今早海邊死亡十公里的心率了。
「她們沒欺負你別的吧。」薛桐手一路往上,揉著陸詩邈的頭,詢問捎帶著耐心。
「沒。」陸詩邈窩在肩膀里,感受著背後的動作。
這感覺她小時候體驗過。
外婆也曾這樣輕輕柔柔的安慰跌倒的她,問她疼不疼。後來外婆走了就再也沒人這樣對她了。
她有點想外婆了。
忽然她又想到了這兩個周發生的種種。
學業的力不從心,成績的負罪感,沒有緣由的討厭,睡不好吃不慣……委屈波譎雲詭地朝陸詩邈洶湧趕來,這些徘徊在漆黑不知盡頭的感覺,一股腦地想要得釋放。
可她又不想把眼淚落在薛桐肩膀上,只能咬著嘴唇,強力忍住。
「你要哭了嗎?」
薛桐能感受到肩頭的顫唞,嘴上一狠。「憋著不許哭,這些人不值得你哭的。」
但過了兩秒,薛桐又伸手摸在陸詩邈的頭髮上,
「但如果你想家了,那就哭吧。」
媽的。
這人好溫柔。
陸詩邈快要溺死了。
眼淚就刷刷的往下掉,順著薛桐肩一直往內衣里流。
「你真的很能哭誒。」薛桐感受到胸`前的溼潤,拍了拍哭好的小孩頭,「下次不許哭了。」
「好。」陸詩邈覺得自己很不衛生,趕緊從口袋掏出紙巾遞給薛桐,「對不起。」
「你又要說對不起。」薛桐沒接,嚴肅道:「再沒事就說對不起,罰十公里跑了。」
「好的。」陸詩邈趕緊將紙巾塞進人手裡,「那我走了教官。」
「好。」薛桐展開紙巾輕輕擦掉身上的淚,活動了一下被哭僵的頸椎,「從明天開始和我一起跑步,體訓可不能給我丟人。」
「yes,薛教官。」陸詩邈心裡開心地快要飛起來,雙手背後挺直腰背。
電梯開了,兩人分別。
電梯一關,陸詩邈又沉下了腦袋,想到回去就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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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回來了。」靠在沙發上的安成聽見腳步聲,捅了捅林婷婷的胳膊。
林婷婷一副隨時拿捏對方的表情,轉頭向門口望去,笑著問:「警校生剛剛去哪了?不會背著我們幹什麼壞事了吧。」
陸詩邈咬著牙,頭都沒抬直徑往自己房間走。
林婷婷沒想這人消失了二十分鐘,回來竟然是個樣子。
心裡一緊,晦氣。
她站起身來,跟在陸詩邈後面,「我跟你說話呢。」
陸詩邈仍然不回答,站在房門口按下密碼鎖打開,鑽進去,砰一聲關上了。
林婷婷不敢相信蔫了兩個周的人,竟然敢用無言來反抗自己,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感覺又重新回到身上。
「開門。」林婷婷拍打陸詩邈的房門,那破隔斷被拍的一顫一顛,跟著落下兩塊牆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