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門
第六章回門
◎師父成了天玄門的內門弟子?◎
楚真真:「……」
你問我為什麼?她也想知道啊!!
她只是被狗師姐推進來的啊!!!
楚真真憋了半天,終於說出一句話:「……其實我是想要入靈璣派的。」
她說完,便覺得披在肩上的狐裘被攏了一攏。毛絨絨的領子蹭在脖頸上,微微有一些癢。
阮遼看著她,眼眸顏色里是純然的青。
他道:「靈璣派在百年前已歸屬了天玄門,如今是門下的一支,仍喚靈璣派。」
楚真真神色滯了一滯。
她不合時宜地回想起,葉佩鈺來時和她說過的一句話——「因為戰爭離亂的緣故,許多破敗的小門小派都自願歸屬到了天演仙君的天玄門中。」
這樣一說,來時路上她心中的那些疑惑就全都有了解釋。
天下美男千千萬,這個不行那就換。
雖然阮遼看上去性情溫雅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楚真真沒有忘記他少年時是如何模樣。
這顯然不是一個正常修士會有的心境。
楚真真摸著指上的儲物戒,想到那修士凶蠻的嘴臉,頓時覺得有些煩躁。
這實在是太讓人傷心了。
「稍等。」
楚真真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懷著迫不及待想要手刃師姐的心,和阮遼道別:「那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而且,她剛剛走進了阮遼的心境。
她看著阮遼手裡的超拔丹,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道:「不必了,我經脈受損,用不上此物,仙君留著贈與別人就是。」
說完,楚真真轉身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說罷,楚真真也不等阮遼回話,十分沒禮貌地自己走開了。
靈璣派就是那個破敗的、歸屬到天玄門之中的小門小派。
但話說回來,阮遼其實本來也不知道她是何性子,會這樣說,應該是考慮到她方才經脈受損的說辭。
楚真真思來想去,覺得今天的境遇實在是非常的奇妙。
紛紛揚揚的霜雪中,阮遼佇立亭中,目光追隨著少女遠去的背影。
「這是超拔丹,能夠拓展經脈、短時間提升修為,可在危急時刻用於防身。」
楚真真深沉道:「仙君所言極是。」
不過話說回來,靈璣派還是要進的。
但是轉念一想,楚真真就放棄了。
說實話,在見到阮遼的第一眼,她還抱了點兒不切實際的幻想——比如接近成年阮遼,嫖一嫖他的臉和身子什麼的。
楚小門小派真真正惆悵的時候,阮遼又出聲道:「改入靈璣派,對你而言,確是好事。」
楚真真被噎了一下。她總覺得阮遼好像在內涵她好吃懶做的秉性。
原來一切都是沾了阮遼的光。
怪不得靈璣派能坐落在這樣奢華的修真界皇宮裡頭,怪不得師姐說師父就在這裡。
而這一切,都要怪她那位不由分說就要賣師妹的狗師姐。
「畢竟天玄門中課業繁重,每日晨起都要操練,對你來說,會很辛苦。」
簌簌的踏雪之聲自身後傳來,阮遼眉目淡然,徑自來到楚真真身前。
而且,雖然靈璣派已經歸屬在了天玄門中,但像天玄門這樣的大派,門下分支眾多,很多門派都是天玄門的隸屬關係,只有天玄門本部也就是內門弟子,才會被稱作天玄門弟子。
他抬手,將一物遞給楚真真。
對於阮遼「課業繁重」的友善提醒,楚真真表示非常感激。
楚真真低頭一看,一眼就認出來,這正是城中那個找茬的白衣修士也有的東西。
她記得自己還搶了一顆來著。
她才沒有信心攻略一個偽溫和真冰山好叭。
哪知身後傳來阮遼清冷的聲音。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的超拔丹。
這一粒超拔丹模樣看似尋常,然而並非凡物。
說得中二一點,就是阮遼的內心深處是冰冷的!寂寥無人、凄神寒骨的!
楚真真想要哽咽。虧她以為自家門派在兩百年間爭了口氣,沒想到該怎樣還是怎樣。
這其中灌注了他的一縷神識,只要被帶在身上,便能指引出她的方位。
她急著出去打師姐,不想再多花時間了。
心境顧名思義,就是反應修士心緒和道心的領域。而阮遼的心境儘管秀美卻空曠,且越往裡走,就越森冷冰寒。
阮遼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掌心。
他原本不必這樣對一個疑似楚真真的女修掛心。
但是他尋覓楚真真許多年,早就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可能。
阮遼從前做出此物,曾千百次想過楚真真將其帶在身上的模樣。
遞出這顆丹丸的時候,他想過她會不收。
但當這女修真正出言拒絕他時,阮遼又不由得困惑。
為何不收他的東西。
是對他不喜嗎?
阮遼斂眉,朝更深的霜雪處走去。
境內風雪凜冽,某個偏僻的一角,生出一朵枝幹歪斜的瘦弱桃花。
*
踏出閣子的一瞬間,楚真真見到葉佩鈺那張淡漠如冰雪的面容時,眉頭狠狠地跳了一跳。
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道:「葉、佩、鈺!」
葉佩鈺模樣冷冷地瞥她一眼,朱唇微啟:「你是?」
楚真真才想起來自己此時頂著易容,而且連身量都高挑了不少。
這可是能把阮遼都矇騙過去的易容,她家師姐那二兩修為能看出來才怪。
楚真真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我是楚真真啊,師姐。」
葉佩鈺眼神這才微微動了動。她目光梭巡,上下打量了一番楚真真,涼涼道:「仙子裝作我師妹是何意?」
楚真真:「我真是你師妹。」
葉佩鈺說:「不可能。」
臉容如冰山的艷麗女子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劃了一個高度。
「我師妹十分矮小,身量只到這裡。」
楚真真大怒。
她氣沉丹田,運起一腔靈力,然後手掌抓握虛空,憑空抓出一把色澤熾烈如火、長度等身的大刀來。
刀身帶著燒灼的焰光,如同剛剛淬鍊出來一般,冒著裊裊白煙。彷彿只要一劈下來,就能將人劈成兩半焦屍。
葉佩鈺掌間輕劍已然出鞘,卻在看見烈烈火光的時候動作頓住。
那張冰山一樣冷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茫然神色。
葉佩鈺喃喃道:「炎華火龍刀……真真。」
她動作停頓了下來,楚真真卻沒有住手。她雙手舉起大刀,兇狠地朝葉佩鈺臉上一劈。
刺啦——刀身擦著葉佩鈺的臉落下去,刀上餘熱將葉佩鈺鬢邊的髮絲灼出一縷焦煙,煙氣裊裊蒸騰而上。
與此同時,楚真真的身量急劇縮小,面上的易容盡數褪去,露出一張姣美的面容。
葉佩鈺收起輕劍,低頭捻了捻被燒焦的髮根,然後嘣的一聲拔掉發尾。
她面色中沒有惱怒,只是眼底有些顯而易見的遺憾:「可惜了。若你進去的時候不易容,靈璣派原本可以過上一段富貴的好日子的。」
楚真真皮笑肉不笑道:「好日子,祭奠三師妹換來的好日子。是吧?」
葉佩鈺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咱們走吧,回靈璣駐地。」
靈璣駐地,顧名思義,就是靈璣派歸屬天玄門之後在天玄領地之中被瓜分到的地界,旁人將他們稱為靈璣一支。
楚真真看著面前美輪美奐的院子,一時間晃了眼睛。
可惡,天玄門就是財大氣粗,連分配給她們小破派的屋子都這麼好。
站在她身側的葉佩鈺似乎看得出楚真真在想什麼,開口道:「分給靈璣一支的住處之所以這樣好,是因為我們師父拜入了天玄門。」
楚真真睜大眼:「啊?」
她思索片刻,試探著問道:「也就是說,師父成了天玄門的內門弟子?」
葉佩鈺點頭。
楚真真的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回想起了那個找她茬的白衣修士。如果沒記錯的話,他說他的師父就是天玄門的內門弟子。
如今,她師父也變成了天玄門的內門弟子。
自己居然變成了那畜生的平輩。
楚真真悲痛欲絕地想著,越想越覺得丟人。
她發誓,回到門派之後,她一定要想辦法把那畜生痛打一頓,最好是能將他逐出師門。
看完了自己良好的住宿院落之後,楚真真回到靈璣駐地,拜見了靈璣派掌門與長老等一干人后,便正式入門,重新成為了靈璣派二長老的弟子。
靈璣派二長老丹淳不知道楚真真回來的消息。他在趕來拜師堂之前,原本是不願意多收一個弟子的。
但在他見到楚真真的面容時,那張保養得沒幾條皺紋的臉忽然深深皺了起來。
然後丹淳眼含熱淚,一疊聲說道:「收,這個徒弟我收!」
收徒禮結束后,丹淳一把拉住楚真真的手,顫著嘴唇說話:「真真,你沒事就好。為師是修如意道的,不看重其他的那許多。這兩百年間,你經歷了什麼都不重要。那些東西,你想說就說,不想說便不說,只要你好好的回來,師父和你的同門師兄弟就歡迎你。」
楚真真聽了這話,鼻頭不爭氣地一酸。
她低低道:「師父,帶我去見見師兄師弟吧。」
兩百年未見,她不是沒有心。
同門之情有如手足,她也曾有一段少年風流,相逢意氣為君飲的日子。
丹淳自是答應,很快把楚真真帶到了一間裝潢古樸又不失典雅的書齋中來。
進門之前,丹淳壓低了嗓子對楚真真道:「現在是修課業的時間,齋里都是自行看書靜坐的弟子。你師兄師姐師弟也在裡頭。切記進去時不要喧嘩,勿要打擾了他們溫書自習。」
楚真真應了。她自丹淳手裡接過一卷刀修煅心的書,放輕腳步,緩緩走進齋中。
齋內果真安靜。儘管楚真真已經放輕了足步聲,然而輕微的步聲在極安靜的環境下仍然顯得格外突出。
楚真真抬頭看去,此處的弟子修習認真,沒有一人抬頭望她,俱在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情。
她原本只是想找個空位坐下,視線卻不自覺開始尋找曾經眼熟的同門師兄弟來。
楚真真面前就是葉佩鈺。葉佩鈺仍舊是冷冷的模樣,此時正低頭,沉靜地寫著什麼東西。
她想坐葉佩鈺旁邊,但是書齋裡頭學子不少,前面幾行全坐滿了,葉佩鈺身側也沒有位置。抬眼縱望,只有後座有寥寥幾個空位。
於是楚真真躡手躡腳地朝後頭的一個空位走去。因著周遭過於安靜的緣故,楚真真眼觀鼻鼻觀心,也沒再東張西望找同門。
摸到座位坐下后,楚真真才把手中書放在長案上,便聽見側旁傳來一聲重重的吸氣聲。
她轉頭望去,對上一雙瞪得很大的眼睛。
楚真真的眼睛也隨之瞪大。
還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她剛剛踮腳望了一圈都沒看見的同門,此時她身旁就坐了一個。
座上的少年乍一看見楚真真,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少年生得俊秀白皙,此時一雙眼直勾勾看著楚真真,模樣愣怔。
他不是旁人,正是丹淳長老門下四師弟,尹枕流。
尹枕流揉了揉眼睛,再睜眼,確認這是楚真真之後,立刻挺直了脊背,左手不知道從哪扯了一頁紙,抓起一支筆便朝上唰唰寫字。
楚真真看著他,眼神中夾雜了一絲疑惑。
而後,她便見少年擱下筆,吹了吹墨跡未乾的紙,然後把紙揉搓成團,抬手朝她扔了過來。
紙團嗒的一聲,砸在了楚真真頭上。
楚真真木著臉將紙團拿下來,心想:小師弟都兩百多歲的人了,上課還傳紙條。
幼稚。
她展開紙團,上面赫然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楚真真,是你嗎?如果是的話,我就先不上課了,我得去把仙君喊過來。
楚真真提筆沉默。
她現在臉上沒有易容,為的就是方便和同門師兄弟相見。
沒想到,她想著敘舊,同門的兄弟姐妹卻都想著賣她換錢。
楚真真咬牙,用力地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然後泄氣似的,朝尹枕流的方向狠狠扔過去。
她扔的時候沒控制力道,因為尹枕流就坐在後門邊,那個方向已經沒有別的學子。
皺巴巴的紙團在半空中劃出流暢的拋物線,而後嗒的一下,砸在了剛進門的人頭上。
進門的是個白衣修士,他臉色由青轉紅再轉綠。
他先是惡狠狠地抬腳,將落在地上的紙團踩扁,然後揚起頭,視線在齋中環繞一圈。
隨即,他不顧室內安靜,陰陽怪氣地開了口:「是哪個不長眼的,敢砸本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