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變故
第八十四章變故
燕來說的沒錯,在這種地方除了跟著他，陸昭根本就找不到別的辦法。
這裡遍地都是妖獸，其中更是不乏一些開了靈智的。它們有的都能抵得上人類修士金丹期的修為了,更何況那些妖獸體型巨大還皮糙肉厚的，有些元嬰期修士見了都不一定能敵得過。
但燕來手裡提著刀，看起來跟個沒事人一樣。
到後來陸昭才算是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淡定了。
有時候自己只才看到了一個妖獸的影子，下一秒，一具龐然大物般的屍體就已經躺倒在了地上。
燕來動作很乾脆利落,一刀斬斷了妖獸頭顱。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臉上才會浮現出幾抹狠厲果決的神色。
然而轉瞬他就又笑吟吟地去掏那些妖獸的妖丹了。
秘境里這些高級妖獸的丹核十分珍貴,雖然修士沒辦法直接轉換內丹里的靈氣,但可以作為煉藥制丹的原料。就算自己不能煉丹,也可以把這東西拿去市場上去同他人交換。
短短半天的時間,陸昭那個芥子空間的口袋裡，這些妖獸內丹都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燕來說出來的這句話，那叫一個陰陽怪氣，陸昭就是再遲鈍，他也聽出了這個話音里對歸逢妄的抵觸。
他從一開始面對妖獸時的詫異驚恐,到現在已經變得十分淡定了。
陸昭當然不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訴他了，他抿著嘴唇，憋了半天最後也只憋出來一句，「你不懂。」
這裡的好單指燕來自己，他對歸逢妄還沒有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皺眉毛的地步。
燕來不在乎這點東西，陸昭是根本不認識他揪的那幾棵仙草有多珍貴。
作為主人公之一的陸昭，沒想通其中的緣由。
和那位師弟勉強達成了一個臨時同行的關係，歸逢妄最後還是找到了璇璣草，只可惜在回去的路上，異變突生。
燕來沉吟地看著他，半晌沒說話。
燕來又冷笑了一聲，「我在你心裡就這麼小心眼？」
看到燕來走過來時,他也只是笑著說了一句，「師弟辛苦了。」
等到他們兩人踏進那片被紫雲籠罩著的地界,燕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累死了，終於走出來這個破地方了。」
陸昭就更著急了。
「你怎麼知道？」陸昭有些錯愕，雖然他覺得燕來這個語氣聽起來有點古怪，但他現在確實是挺急著去找歸逢妄的。
「呵。」
「不是。是我實在想不出你們兩個人之間還有什麼其他的過節。」
陸昭回憶了一下，發現他們兩個人上次在宗門大比上的時候還好好的。
燕來嗤笑了一聲，「還我不懂？我有什麼不懂的。你不就急著去找大師兄嗎。」
燕來走路的時候也不老實，看到個什麼仙草都要上去揪兩下，在手裡隨便地團成一團，然後就直接扔到了地上。
所以從這迷障林出來，陸昭就很急切地拽著燕來，讓他告訴自己幽冥谷到底在哪兒。
心性也跟個小孩子一樣。
陸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對大師兄很有意見嗎？」
陸昭看了看身後那片茂密的樹林，又看了看眼前毫無變化的樹木，沒覺得這兩個地方看起來有什麼不一樣。
進來的時候天邊跟籠著層火燒雲一樣,現在那些紅雲的顏色又開始一點點變紫了。
燕來似乎很不理解他這個急躁的情緒，挑了挑眉問道：「你急什麼？秘境開啟還有不少時間呢，璇璣草還能長腿跑了不成？」
他發現燕來這脾氣真的是陰一陣晴一陣的，誰都搞不懂，跟個小孩子一樣。
陸昭納悶了，「你為什麼對大師兄有意見啊。就因為你上次比試輸給他了？」
才短短几天的時間而已，不至於關係惡化成這樣吧。
沒有晝夜交替,叫人根本分不清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
這一切劇情的發展都很快，時間應該也沒有多長。
挺好哄的。
陸昭不知道現在的時辰，他也不知道歸逢妄遇到那個同門師弟的具體時間。劇情里就只說歸逢妄踏進秘境沒多久就找到了幽冥谷，在那裡沒待多久就遇到了一位自己的同門師弟，畢竟是師出同門，所以在看到對方遇難的時候，他也拔劍救了對方一命。
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融洽了一點的氛圍，又一次變得凝窒了下來。
這裡的天空變化很奇怪。
走出這個充滿瘴氣的林子,陸昭全程都是負責跟在燕來身後，遇到妖獸時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他一點作用都起不了,就只能時不時地誇上身前人幾句。
不過陸昭稍微想了一下，他就理清了一點其中的關竅，兩次了都是這樣，他只要一提到歸逢妄，燕來這個臉色就沉了下來。
非要說的話，頂多就是這裡的空氣清新了一點，沒有那麼濃的瘴氣了。
外面但凡一個識貨點的人看到燕來這個行為，都會譴責他暴殄天物。
「有意見？我哪敢啊。」
雖然沒有明說，但他每次聽到這些誇獎的時候，眼睛都笑彎了，偏偏他本人又喜歡作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燕來好像很喜歡聽別人誇他厲害。
歸逢妄這人，在一切事情暴露出來之前，不說全宗門都崇敬他吧，至少不會有人像燕來這樣對他這麼排斥的。
燕來看了陸昭一眼，又很快地垂下了眼皮，心煩地揪了兩把路邊的仙草，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你不懂。」
燕來拿剛剛陸昭說過的話去噎他。
陸昭覺得他這人挺幼稚的。
不過也挺好。
不喜歡歸逢妄，總比對他升起什麼仰慕之心好。
別人還好說，但燕來到時候要是來硬的，自己可能還搞不定他。
出了那個瘴氣瀰漫的樹林，陸昭發現自己又來到了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崖里。剛才那林子里是樹多，這地方和那裡簡直是兩個極端，目之所及的景色里，連一點綠色植物都沒有，他所能看到生物，就只有一棵棵生長在崖壁兩側的枯枝。
陸昭盯著那枯枝多看了兩眼，然後下一秒，那叢枯枝就蠕動了一下。
！！
那不是植物，應該是什麼不知名的軟體動物。
順著崖壁，一點點向下攀爬著，身體蹭在石頭上，發出一陣陣乾澀的摩攃聲。
那聲音聽得人頭皮直發麻。
他握緊了手中的佩劍，可是走在他身前的燕來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
陸昭不知道是該先下手為強比較好，還是先跑比較好。
可是這周圍崖壁上都是那些「枯枝」一樣的東西，他往哪邊跑好像都跑不出去。
那東西都已經快爬到他身邊了。
陸昭僵著身子，都開始準備掏自己芥子空間所剩不多的符篆了。
然後下一秒，他的眼前就黑了一下。
也不是徹底黑暗，他隱約還能看到一點細微的亮光。
剛剛燕來突然轉身過來捂住了他的眼睛，陸昭對他這個動作很不解，但也沒有掙扎。
可是眼睛看不見東西，耳邊聽到的聲音就更清晰了。
那個不知名軟體生物摩攃石壁發出的頓澀聲響，夾雜一點細微的風聲，一起傳進了陸昭的耳朵里。
「你別看不就好了。」
「你是一點準備都沒做，就直接進來這秘境了嗎？」燕來聲音聽起來似乎很難以置信。
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搞得自己很蠢一樣。
那點「沙沙」的聲音停了。
陸昭下意識眨了眨眼。
燕來手都抖了一下，但隨即他就覺得自己這個反應過度的行為很丟人，有些懊惱地皺了下眉。
「好了，我把眼睛閉上了，你可以鬆開了吧。」
他睫毛一直被壓著，搞得都有點不舒服了。
燕來慢慢鬆開了手。
然後他就被人攥住了袖口。
「可是我這樣怎麼走啊？」
陸昭現在完全是憑著第六感拽人。
對於他這個問題，燕來顯然是也有點發懵，「就…直接走啊。」
「我看不到路。」
「……」
「別用你的身體去看，用你體內的氣。」
「氣？什麼氣？靈氣嗎？」
「笨死你算了。」
燕來突然很想撂挑子走人。
在這從頭教他這位笨蛋師兄怎麼認識體內的氣，聽起來就不怎麼現實，燕來嘆了口氣，「算了，你跟在我身後走吧。」
陸昭哦了一聲，鬆開手后亦步亦趨地跟在燕來身後走，只是他現在看不到東西，全憑著自己的第六感，步伐走起來都有些踉蹌。
燕來在心裡想了一遍又一遍，他師父到底是怎麼教出來這麼笨的人。
剛抬腳走了兩步，陸昭就感覺到手腕一熱。
「我走慢點，你跟著我，這下總行了吧？」
燕來語氣聽起來似乎很不耐煩，但是陸昭卻鬆了口氣，「謝謝你了，師弟。」
對於他這個真心實意的道謝，燕來的回應是，又莫名其妙地冷哼了一聲。
「這地上不會也有那東西吧？」
陸昭走了兩步，就覺得腳下的觸感不對勁。
一開始是硬邦邦的，枯枝一樣的東西，踩上去還咯吱咯吱的響，但耳邊突然又響起了那陣粗糲的「沙沙」聲，他踩著的這個土地，觸感也變軟了許多。
他手臂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沒有。」
「那我現在踩到的是什麼？」
「……樹枝？」
他這個不確定的語氣聽起來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陸昭只能硬著頭皮不去想那些東西。
這條陡峭的峽谷不算太長，兩個人走了一會兒很快就走出來了，但是燕來仗著陸昭不知道，他也沒去提醒對方。
現在他們腳下是一大片草地，踩上去的觸感很柔軟。
可是陸昭不知道，他依舊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一開始的時候燕來是覺得他這位笨蛋師兄的反應很好玩，所以他沒去出聲提醒。
但現在，
他手指動了動，隔著層層布料，掐著那截手腕的力道都緊了緊。
「怎麼了？」
看不到東西，陸昭對一切外物的感知都更敏銳了，所以他當然也發現了燕來的這點小動作。
燕來垂著眼皮，看了看兩人交握處的袖口，鬆開了手，聲音淡淡地說了一句，「到了。」
陸昭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目卻是一片昏暗。
雖然不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但周圍天色都暗沉沉的，能見度都變得很低。
陸昭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也都是暗沉沉的一片，遠遠的都已經看不到剛剛走過來的那條道了。
前面是一片幽密的樹林，燕來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陸昭不解地看著他，「怎麼了？然後我們要往哪邊走？」
「到了。」燕來聲音懶洋洋的，「你心心念念的幽冥谷。」
說是谷，但那裡面看起來跟陸昭走過的那片迷障林也差不多。
或者說看起來還要更糟糕點，因為那邊的入口處都像是被一團黑色的霧氣籠罩住了一樣，叫人只能隱約看清一點裡面的東西。
陸昭哦了一聲。
他覺得燕來可能不會和自己一起進去，所以陸昭猶豫了幾秒后說，「那我先走了？」
「給你帶到地方了，又準備拋下我就走是吧？」
燕來每句話的言辭里都帶了點攻擊性。
陸昭很無奈，「你之前不是說你不會進去的嗎。」
這不分道揚鑣，難道自己還得送送他嗎。
「誰說我不進去了？我突然就想進去看看了不行嗎。」
陸昭不是很想看到燕來因為賭氣進去那種危險的地方，畢竟自己死了無所謂，大不了就跳到下一個世界里重來了。可是燕來死了，他就是真的死了。
身死道消，每個修真者都不想經歷的事。
「你自己都說了，那裡面根本就沒什麼好東西。」
燕來覺得說出口的話再收回來很跌份，他今天還非得進去不可了，「你怎麼知道裡面沒有好東西，你又沒進去過，萬一謠言是那些人編出來騙人的呢。擋人機緣不是什麼好事情，師兄。」
「你別鬧。」
「那你也別進去了。」
「…不行。」
燕來不想在這裡跟他因為這個無聊的問題繼續對峙下去，他乾脆直接拉著陸昭走到了入口處，走進那團黑霧的時候，他腳步頓了頓，突然轉頭看了一眼陸昭。
陸昭以為他要說什麼，但是燕來什麼話都沒說，直接扯著他就進去了。
等到走進了這團黑霧裡，陸昭發現視野都變得清晰了起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依舊是那團濃霧。像是隔絕開來的，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一樣。
大簇大簇的花生長在周圍的崖壁上，那場面看起來都很壯觀。
陸昭沒看出來這裡哪兒危險了。
只是周圍很安靜，安靜到有些怪異，除了那些顏色各異的花草，一點其他生物存活的痕迹都沒有。
沒走兩步，燕來就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跟陸昭說，「你退後一點。」
陸昭依言往後退了兩步，而後就看到燕來掐了一個手訣，很快一具熟悉的妖獸屍體出現在兩人面前。
燕來把那具屍體往花叢深處踢了踢。
那具龐然大物滾動著，發出了「轟」的一聲。
陸昭對他這個動作有點不明所以。
時間一點點過去，陸昭就看到那具屍體開始消融在空氣中，從接近地面的最底下開始，屍體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了一樣，不斷往冒著濃郁的黑煙。
不消幾秒的時間，那點黑煙也被空中出現的漩渦吸了進去。
那尊龐然大物很快就被腐蝕了個乾淨，一點存在過的痕迹都沒有。
微風吹過，只有路邊那朵顏色艷麗的小花跟著晃了晃枝葉。
「怎麼辦？」
「你覺得哪條路看起來安全點？」燕來突然開口問陸昭。
「你問我？」陸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燕來輕嘖了一聲，「我對這地方也不怎麼了解，往哪邊走我也不知道，既然都是靠猜，你猜和我猜有什麼區別。」
「要不你還是出去吧…」
反正也沒怎麼走遠，回去的路應該很好找。
陸昭這麼想著，回頭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入口處的那團黑霧已經不見了，身後全都是一成不變的艷麗景色。
燕來也回頭看了看，表情看起來倒是不怎麼意外。
「你就別想著那裡出去了。」
「這地方走進來就是一條死路，那邊的植物會腐蝕死物，至於活物嘛，」燕來沉吟了幾秒，笑得跟個沒事人一樣，但他話里的內容聽起來就沒有那麼輕鬆了，「弄死了之後就可以消化掉啦。」
陸昭狐疑地看著他，「你不是說這些東西沒什麼攻擊性嗎。」
「你沒發現嗎？」燕來隨手揪了一朵地上的花，「從踏進這裡開始，你就在吸這些植物散發出來的毒氣了。」
屏氣凝神，用結界隔絕空氣都沒什麼用。
每一根頭髮絲好像都在吸收那些植物散發出的毒氣。
這種迷宮一樣的地方找出口很簡單，只要時間夠長，再複雜的路都能找到一個生門。
可是時間長了，他們最後都會因為吸的毒氣過多而死在這裡。
無解的一個問題。
除非他們每次都走大運，選擇的那條路永遠都是對的。
但這個聽起來就不太可能。
因為這裡的路時時刻刻都在變幻著，可能上一秒選擇的路是對的，但下一秒可能就又變成一條死路了。
「要不選左邊吧？」
那邊顏色鮮艷的花花草草看起來能少點。
燕來沒什麼意見，抬腳就往左邊走。
陸昭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忙不迭地就跟了上去。
「你就這麼信我？」
「其實走哪邊都一樣，你選的這條路，走上去的時候就不一定是你選的了。」
「…什麼意思？」
他在說什麼深奧的哲學問題？
燕來輕嘖了一聲，「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這地方就是很怪。」
陸昭發現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他以為這地方危險，不會有多少人來，他到時候去找歸逢妄的時候還能方便點。
但現在別說是找人了，他什麼東西都找不到。
「喏，你要的璇璣草。」
燕來頷首點了點旁邊路上那片生長茂密的植被。
璇璣草名字雖說是草，但每株上面都開出了朵紫色的小花。
葉片很長，有的甚至彎折著垂在了地面上。
陸昭心不在焉地采了兩株。
「找到璇璣草了你不開心？」
燕來很奇怪。
這東西有沒有用另說，但陸昭為什麼看上去一點激動的表情都沒有。
璇璣草不過是陸昭隨口編的一個借口，他到這裡來其實是為了找人的。
但這話說出來，燕來臉估計又得黑了，所以陸昭沒說，他只是抿著嘴唇，有些心煩地拂了拂葉片，「我們都找不到出去的路了，還開心個什麼勁啊。」
他找不到出去的路，也找不到裡面的人。
有可能白進來一趟，到時候還得搭進去一條人命。
「你幹嘛這麼悲觀啊。」燕來曲指彈了彈陸昭手裡拿著的那兩株璇璣草的葉子，他自己倒是挺想得開的，「總有辦法能出去的。」
「再說了，出不去就出不去嘛。師兄，咱倆到時候估計得死在一塊了。」他笑吟吟地湊到陸昭身邊說這句話，聽得陸昭直皺眉。
這些人幹嘛總動不動就把死掛在嘴邊。
他莫名的，不是很喜歡聽到這個字。
雖然陸昭自己死了這麼多次了，但他不想看到別人死。
看到他這個表情，燕來挑了挑眉。
他點了點陸昭手裡拿著的璇璣草，「要不你現在先試試這東西有用沒？」
燕來這個話題跳轉得有點太快了，而且話里的內容也讓人很費解。
「怎麼試啊？」
這東西不是煉丹的原材料嗎。
而且那些藥方裡面又不單單隻有璇璣草一味靈藥。
「你嘗一口唄。」
燕來興匆匆地提出了這個想法，陸昭有些狐疑，「這東西能亂吃嗎？」
「應該沒事吧。」燕來說著，他自顧自地揪了一片葉子往嘴裡塞。
這種藥效單一的東西，沒什麼功效，也沒什麼別的副作用。
也就是有的人傻，才會信這種東西有用。
？？？
這麼隨意的嗎。
燕來一開始還大口地嚼著，但到後來，咀嚼的動作都開始變慢了下來。
他嘴裡含著東西說話都不方便，就用眼神點了點陸昭，又看了看他握在手裡的那株草。
陸昭猶豫著也嘗了一口，植物充沛的汁液在口腔中炸開，他的臉都慢慢皺成了一團。
這個璇璣草生吃起來又苦又澀的，后味還泛著酸。
為什麼剛剛燕來吃的時候一點表情都沒有，他難道都沒有味覺的嗎。
「哈哈哈，好吃嗎。」
燕來笑嘻嘻湊過來的時候，陸昭瞬間就反應過來了，他就是故意的。
這人也太幼稚了吧。
十分艱難地咽下了嘴裡的東西，陸昭沒好氣地看著他，「好玩嗎？」
燕來眨了眨眼，「我真的想讓你試試嘛。」
他有點期待地看著陸昭，「怎麼樣？有什麼感覺嗎？」
陸昭感受了一下，發現身體也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就是嘴裡一陣陣發苦，後勁還很上頭。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感覺。」
他自己沒什麼反應，燕來表情看起來有點失望似的，「好吧。那這東西可能沒什麼用。」
「煉丹的時候又不止用一味葯，你怎麼知道它沒用。」
「喏喏喏，你又不死心。」燕來問他，「你煉過丹嗎。」
「沒有。」
不僅他沒練過，原主記憶里也沒練過這種東西。
「這麼說吧，你煉丹的時候，每一味葯試起來應該都會有點功效的。就像這個璇璣草，他能增強體質……」
燕來說到一半就突然意識到了一點不對。
除了那些傳說中的莫須有功效，璇璣草不僅能增強體質，還有一點短暫的可以提升功力的藥效，但現在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哎？怪了。」
他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
「什麼怪了？」
燕來轉念又一想，覺得這個破地方也不能用常理來看待，他看陸昭本來就一副憂心忡忡模樣，所以這點小變故他也沒說，只是撂下了一句，「沒什麼。」
「這破東西本來就沒什麼用。」
陸昭無語地看著他。
燕來在這說了半天等於白說。
兩個人穿過了一條極窄的峽谷，入目的還是那些色彩艷麗的植物，這些顏色看多了都讓人覺得眼暈。
陸昭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重影，他闔上眼皮，緩了緩酸脹的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那個重影還在。
他問燕來，「我眼睛好像花了，前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啊？」
看樣子像是個人形。
不過他不太敢認。
這個鬼地方哪來的人。
「恩，」燕來肯定了一下他的答案，「你眼睛花了。」
陸昭本來不是很篤定的，但聽到燕來這話他就知道，那邊肯定有什麼東西。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前走著，果不其然的在前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師兄？」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找到歸逢妄了。
陸昭這個聽起來略有些開心的口吻讓燕來多看了他好幾眼。
「呵。」
他就知道。
站在不遠處的青年循聲轉頭看了過來，在看到陸昭那張臉時，他還是輕輕皺了下眉。
歸逢妄不是很想在這種地方看到熟悉的人。
陸昭走到身前的時候，他輕嘆了口氣，「你到底還是進來了。」
陸昭上下打量了歸逢妄好幾眼，發現他現在這個狀態挺好的，衣著整齊，神態自若，一點不像是發生過什麼的樣子，不過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又開口問了一句，「師兄你沒碰到什麼意外吧？」
「不曾。」
燕來臉色難看地看著陸昭又拋下自己跑去跟別人聊起來了，還是一個他很不待見的人。
燕來先前時候對於這個處處壓了自己一頭的大師兄沒什麼意見，但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看到歸逢妄就覺得不爽。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因為輸給歸逢妄的次數太多了，心有不甘。
「別說閑話了，先找出口出去吧。」
他直接打斷了兩人的交談，隨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歸逢妄，「大師兄這麼厲害，肯定能找到出口的對吧？」
燕來這個太過於敵視的神情，饒是歸逢妄不怎麼會察言觀色，他也看出來了一點不對勁。
心底那困惑剛剛冒出來一點，就被燕來說的下一句話給驚了一下。
燕來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師兄你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
歸逢妄斂著眉目，意圖用淡漠的聲音壓下去心裡的驚慌，「不小心迷路走進這裡的。」
「那你可真是有夠不小心的了。」
燕來也看出了歸逢妄的那點慌亂，他就更覺得奇怪了。
他慌個什麼勁。
歸逢妄下意識回答了燕來的問題，就覺得自己這個答案聽起來有夠蹩腳的。心臟一點點趨於平緩，他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就算不說也沒什麼，隨口胡謅出一個答案也沒什麼，他對這種問題的時候，反應都太過於敏[gǎn]了。
事關自身，他根本就沒辦法冷靜下來去思考。
但他不冷靜，就會露出更多破綻。
燕來這時候已經收回了打量的視線，歸逢妄覺得這個時候不管自己說什麼都顯得有點欲蓋彌彰了。
他乾脆不說話了。
在這個幽冥谷里，饒是你天縱奇才，功法高深，都沒有什麼可以施展的地方。
與其想著這些身外之物，不如祈禱自己有個好運氣。
他們三個人的運氣看起來好像都不怎麼樣。
走了半天，最後發現還是在原地打轉，所以這次他們乾脆選了一條完全相反的路。
走的越深，他們就發現這裡和其他的地方不太一樣。
滿目的植被消失了，裸露出的土地越來越多，那些泥土的顏色很深，近乎發褐的深紅色泥土，踩上去的觸感都是軟趴趴的。
「救……」
「…救命……救命啊……前面的那幾位師兄，能不能過來想辦法救救我。我是劍宗執劍長老門下的弟子，你們救了我，我以後一定會去報答你們的。」
有些撕裂的嗓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陸昭愣了一下。
他循聲望去，看到了那個半截身子都深陷在溼潤泥土裡的青年。
沼澤？
不對吧。
歸逢妄是救過一個人，那人口口聲聲也自報家門說是執劍長老的弟子，不過在原本的劇情里，對方遇到歸逢妄的時候，顯然不是在這。
「劍宗的？」
燕來最先開口說話了。
畢竟是同一師門的人，這麼見死不救也不太好，但他看身邊兩人都沒什麼反應的樣子，就乾脆站在也沒動。
「前面那幾位師兄！救命啊！」
「師兄？是大師兄嗎？！大師兄我是齊光啊，我們上次門派大比上還見過的！師兄！」
他在那邊乾嚎了半天，歸逢妄終於給出了一點反應。
只是他現在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
眉頭緊鎖著，神色掙扎，但眼神卻很空洞，像是陷入了什麼幻境里一般。
「師兄？你沒事吧？」
耳邊鬧哄哄的聲音消失了，歸逢妄最後只聽到有人輕輕喊了他一句。
他垂下眼皮，同時也收斂了眸底的思緒，「沒事。」
最後幾人還是把齊光給救了上來。
這個本來就很尷尬的三人小隊在多了一個人之後，氣氛就變得更迷了。
齊光顯然也是感覺到了，因為他說剛了兩句話，這個氛圍陡然又冷了許多，他乾脆默默閉嘴了。
陸昭有的時候在想，他所經歷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劇情的不可抗性。
因為有了齊光的加入之後，他們幾個人找出口的速度顯然都快了不少，沒有遇到什麼死胡同，每次選擇的路好像都是對的。
走了半晌，最後呈現在幾人面前的是兩條路，一側是空曠的山谷，另一邊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洞窟。
幾個人看到那個石窟的時候表情各異，但都很有默契地沉默著沒說話，似乎在思忖著什麼事情。
陸昭覺得這是真挺怪的。
他們遇到了齊光之後，一切都開始順利的不像話。
這個世界意識到底想不想讓自己救歸逢妄啊。
「走哪邊，你選一個吧，師兄。」
燕來對著陸昭又說了一遍這個話。
陸昭知道劇情，他當然知道從這個洞窟穿過去才是通往外界的路，雖然進去之後可能會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但這邊確實是唯一的一個出口。
他看了一眼齊光，心裡思忖著，有這麼多人在呢，對方應該也不能這麼不顧忌臉面吧。
要是不止他一個人發瘋的話…
陸昭又小心地看了一下燕來，得到了對方一個挑眉的回應。
他拿這個大殺器也沒什麼辦法。
那就只能說明歸逢妄命該如此了。
他也救不了。
「左邊吧。」
他最後給出了這個答案。
燕來當然沒什麼意見。
齊光倒是有點小意見，他不是很想進去這個黑漆漆的山洞，但陸昭和燕來兩個人都已經同意了，他發表看法估計也沒人聽。所以齊光決定給自己找一個同盟，他看了歸逢妄一眼，想要說服他跟自己走旁邊那條路。
但是歸逢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從一開始他就在發獃。
「走啊，師兄。」
陸昭叫了他一聲，緩了幾秒后才得到歸逢妄的回應。
「恩。」
得了。
齊光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是徹底沒戲了，沒人能聽他的。
他認命地開始跟著幾人走進那個黑黝黝的洞窟里。
外面看著黑，但岩洞裡面卻有著一點微弱的亮光，是石壁兩側不知名生物發出的細微光亮。
陸昭走路的時候特意和歸逢妄靠得很近，有意無意的，把他和身後的兩個人隔開一段距離。
他挨得近，所以就能聽到身邊人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呼吸聲。
「師兄？你……」
沒事吧？
陸昭這話還沒問出口呢，歸逢妄身形就踉蹌了一下，他忙不迭地上前去扶住了對方的手臂。
歸逢妄不知為何，身子似乎很僵硬，陸昭掌心接觸到的那點肌肉都緊緊繃著，隔著層層布料都能感受的很明顯。
短短接觸了幾秒的時間，歸逢妄就穩住身形把他推開了，後退了幾步后，和他保持了一點距離才搖搖頭說，「沒事。」
陸昭見狀也收回了手，輕輕點了下頭，「哦。」
語調都是慢吞吞的。
他一直在用餘光瞥著歸逢妄看。
發現對方的身形又踉蹌了一下。
這次陸昭都來不及去扶，已經有人先他一步了。
「沒事吧？大師兄。」
齊光這話問的倒是挺真情實意的，然而下一秒歸逢妄的動作，讓他驚恐地眼睛都瞪大了。
溫熱的血液撲灑到面上時，他才愕然地回過神來。
齊光捂著被匕首刺穿的手臂，疼得面目都扭曲了，他慌忙向後退著，想要眼前這個罪魁禍首遠一點，他咬著牙問歸逢妄，「大師兄，你做什麼？」
瘋了嗎這是。
剩下的兩個人也都表情各異地看著他。
陸昭是實打實的詫異，他也被歸逢妄這麼突然來的一出給搞懵了。
燕來看向歸逢妄的眼神里，倒是帶上了幾分若有所思。
歸逢妄眼皮都在顫，他撐在岩壁上緩了一會兒，重新直起身子的時候，又回復了曾經那個淡漠的表情，「抱歉。」
他看著齊光說，「我不是很喜歡和有人接觸。」
「下意識的舉動，我也有點控制不住。」
「過來我給你上點葯吧。」
歸逢妄現在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平和，但齊光根本就不信他的邪。
他哪還能過去啊。
齊光就跟見鬼了一樣看著歸逢妄，瘋狂搖著腦袋，說話都磕磕巴巴的，「算，算了吧，這點小傷我自己能處理。」
陸昭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臂也開始隱隱發疼了。
歸逢妄剛剛沒捅他一刀，還真是自己運氣好了。
等著齊光處理完傷口，又換下了那套染血的衣服，剩下的幾個人已經收拾好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一點異樣都沒有了。
越深入洞窟，通道就變得越發狹窄，走到最後幾個人發現，前面根本就是一條死胡同。
歸逢妄摸索著那堵石壁，眉毛越皺越緊。
「我都就說了吧，這裡看起來就不會是出口，早知道走另一邊的……」
齊光嘟囔著，但話還沒說話呢，耳邊就突然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聲響。
隨即地面開始震動了起來，周圍的石壁也跟著下陷坍塌。
陸昭瘋狂回憶著劇情里有過這麼一出嗎。
歸逢妄手摸著的那塊石壁倒了下去，緊跟著他身後又砸下來一塊巨大的岩石，歸逢妄旋身躲了過去，但越來越多的石頭掉落，也徹底堵住了眼前的通道。
他有些無力地攥緊了拳頭，體內空空蕩蕩的，一點靈力都使不出來。
從踏進這個洞窟開始，他的身體就開始變得很奇怪。
但歸逢妄知道，這可能是唯一的一條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