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睜開你的眼睛
第六十一章睜開你的眼睛
◎這一段的鏡頭語言很像恐怖片◎
異端處理局,許可權高於所有警署,所有成員除了上級不受任何指調和派遣。他們在任何時刻,都有擊斃「嫌疑人」的許可權。
誤殺不需追責。
居民不可反抗。
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女警員為表示自己無害,全身都僵硬著不再動作,眼珠略微向下,將視線定格在對方胸`前的制服勳章上。鏡頭隨著她的視線,給了那枚勳章一個特寫:銀制的盾牌,交錯在上的十字劍,以及和十字劍形成「X」狀態的骷髏手臂。
之後,更多穿著同樣制服的人走了進來,她按指示雙手張開背到腦後,在牆角站了許久。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中間一直感覺有道視線緊緊鎖在自己身上,這導致她背後的肌肉一直很緊張,後頸上平時細不可見的絨毛都立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女警員才被放行。
她走出這棟居民樓時,回頭望了一下。烈日滾燙出晃眼的白光,一行行排列整齊的窗口凸出在水泥牆中,家庭主婦的房子是哪一棟,一時竟然分辨不出。
這幾組鏡頭稍微用了點時間。
「超級好吃的大桶炸雞隻要39.9元……」
因為復出拍戲,之前的粉絲有小部分回來的。在接了兩檔演長輩的劇之後,她這次在電影飾演的配角劇照一出來,見是明余渡的電影,還覺得資源不錯。
也有幾個在擔心她在電影中是不是又是工具人,而且看起來是同類型的,之後形象會不會更加同質化。
這些議論中,無奈居多,畢竟娛樂圈就是這麼殘酷。
「南鎮出現的詭異屍體,內臟全部……」
「歌后張——」
這個案子被移交給異端處理局后,她本人就戴著鐐銬,被荷木倉實彈的黑衣人,押解上了一輛四周鋼板嚴密到普通子彈打不穿的押運車。
蘇淮音在傘下上妝,工作人員拿著化妝刷,在輕輕的掃側臉上的陰影。助理在旁邊拿著小風扇,她刷著手機,看自己博文的評論。
正好化妝到了眼睛,蘇淮音按指示閉上眼:「沒事,我就是打發一下時間。」
平淡的一天結束后,回到自己家,關門,換拖鞋。女警員將之前在樓下買的香蔥小面擱置到客廳的茶几上,接著重重往沙發上一坐,任由身體被軟軟的彈起又陷落。她閉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彷彿是在將一天的疲憊全部傾吐出去。
在《異端清除計劃》中,蘇淮音飾演的家庭主婦像是一條引線。
車子的金屬大門緩緩關閉,發出細微的「吱呀」聲,車廂里很暗,外界的光線收束,打在她的側臉上。她一直微垂著頭,直到最後一縷光線消失。
拍完這段,時鈺照舊到明余渡的遮陽傘下抱怨日頭毒辣。遮陽傘下雖然沒有太陽,但人多,擠著也熱,還好小區綠化還行,很多空閑的劇組人員就三三兩兩躲到了樹蔭下。
就這麼過了幾秒,攤開在沙發上的手臂回收,她捏了捏鼻樑,又慢騰騰將身體坐直。熟練地抽出一次性筷子掰開,打開散發著蔥油香氣的小面。
女警員猛地將埋在碗里的頭抬起來。她唇角還沾著一點醬汁,眉頭皺起,將挑著麵條的筷子一放,操控遙控器將電視台往後調控頻道:「吮指原味、椒香麻辣、你想要的口味都有!」屏幕上,黃色衣服的男人用誇張的表情和動作,來形容這次的炸雞有多美味和划算。
因為想追求那種生活氣息,這裡用的是實景,劇組就在小區里拍。各種攝像機擺著,難免會吸引注意力,干擾也就稍微多了一點。
助理湊近看了下她的手機頁面,勸道:「蘇姐,等他們看到電影就知道了,你別太在意評論。」
那個家裡的所有東西被當做證物完全搬得空空蕩蕩,小鎮的日子也歸於平靜。
警署恢復了那種燥熱又吵鬧的氛圍。今天張大媽的雞被偷了,明天李大爺打麻將抓住老千了。雞零狗碎的事時不時就鬧到警署,老警員出警時,還對酷暑的天氣罵罵咧咧。
深嗅了一口食物的味道,又拿起旁邊的遙控器按開電視。黑色的屏幕一閃:「新城夜間預計出現雷雨,氣溫……」她低下頭吃面,心不在焉地摸到換台的按鈕,按下。
時鈺飾演的女警員跟著一起出門,隨手拿起辦公桌上的帽子在頭上戴正。她路過貼著條例的布告欄,帶動的氣流將上面蓋了紅章的紙頁微掀起一角。
她眉心的摺痕更深,再來回按了兩次,也沒翻出剛剛播報屍體的聲音。
剛剛那個台呢?是幻覺嗎?
女警員再也沒了吃飯的心思,隨意地扯出一張抽紙擦了擦嘴后,就呆坐在沙發上。
家庭主婦被帶走後,她嘗試過去那個房子再查找線索,但一無所獲。這個看似平凡的女人,好像就是在某個毫無預兆、平平無奇的一天,沒有理由的,將自己深愛的丈夫殺了,也沒有畏罪潛逃,安心等待警署的人員前來抓獲。
還有日記上那句話。
這件案子明明疑點重重,卻因為異端處理局的介入,她所有探知的想法都被按了下來。想到這裡,女警員煩躁地搓了搓自己的頭髮,罵了句髒話。
在案子被定性前,也就是前往對方房子之前,她其實是有提審過對方的。
這個家庭主婦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能說出是用什麼兇器殺害的對方,甚至能描述出殺人時的細節。比如刀子捅進對方身體那一瞬的遲滯,比如血液濺到臉上的溫熱。她坐在黑乎乎的房間里,白熾燈從頭頂照下來,平靜的形容了一下血液的味道:有點略微的咸腥。
一起審問的警員看她的眼神簡直像是看變態一樣,女警員的思路卻很清晰,問她是怎麼做到讓對方不反抗的。
那時,家庭主婦的臉上的笑容帶了一分詭異,那雙被銬著的手試圖做出一個手勢,又礙於手銬沒能做成,勉強成了一個腕部相貼、手指呈現不一樣彎曲弧度的奇怪動作。
這個動作明顯有其它深意。
女警員想到這裡,嘗試性的去做了下那個動作,手指曲起,嘗試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不妥。遂將手一垮,進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落下來,鏡頭上揚,定格在細長的白熾燈燈管。
白色的燈閃了一下。
滋啦、滋啦——
「這樓也太老了,大白天的光線這麼暗,走廊里的燈竟然還壞了這麼多。」
老警員隨口抱怨著,又轉頭叫她:「怎麼了,頭兒,走啊?」女警員愣了愣,「哦」了一聲,看到自己拿著手裡的證件和例行詢問的文件本,才意識到是又出警了。
他們一起沿著漆黑的走廊往前走,這裡空蕩蕩的,腳步聲甚至有迴音。
401、402……
停在404的時候,她清了清嗓子,屈起手指敲門:「你好,新城警署——」就這麼一點力,門直接開了。
這一段的鏡頭語言很像恐怖片。
晦暗的光線,門開啟時拉長的聲調,寂靜的室內,水龍頭沒擰緊,水慢慢滴下來,細微的「啪嗒」聲。
站著走廊往裡看,廚房門開著,依稀可見裡面站著一個披散著頭髮的女人:「進來吧,沙發上坐。」
房間里,所有窗帘被拉得嚴嚴實實,幾個位置比較高的通風窗口,也被關的緊緊,上面貼上了厚厚的一層報紙。明明有開燈,光線依舊昏暗,客廳桌子上擺滿了亂糟糟的各種物品,坐在沙發上,甚至能聞到食物略微腐爛的味道。
「不好意思,沒什麼好招待的。」
那個披散著頭髮的女人端著水壺和杯子走過來,她的臉幾乎全掩蓋在了髮絲下,在黑暗的光線中,白色的睡裙飄蕩著掛在身上,看起來有點陰森。
這種既視感讓人背後直起雞皮疙瘩,老警員似乎覺得恐懼,無意識地扯了下她的衣袖。
「不用麻煩,我們主要是來了解情況。」相比之下,時鈺飾演的女警員顯得格外鎮定,似乎就沒有發現一點不對似的,一邊起身幫忙接住托盤,一邊將桌子上凌亂的物品推了推,騰出來一角好放茶杯。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
昏暗的光線下,伴隨著水流傾泄而出的聲音,女人將水準確的注入茶杯,蒼白的手指捏著茶壺的手柄,如同扼住了想發出嘶吼聲的喉嚨:「人就是我殺的,屍體在我房間。」
隨著茶杯的水逐漸注滿、溢出,旁邊的警員發出清晰的吞咽唾沫的聲音。
但時鈺在這個鏡頭裡的表現比他還要驚恐。
因為那個拎著茶壺的女人說完這句話后,就慢慢抬起頭,落在兩側的頭髮一點點分開,露出了那張甜系的、精緻美好的,又有些過於蒼白的臉——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臉。
那張臉上突兀地落下兩行血淚。身側的老警員好像突然不見了,只有她,在這個彷彿異次元一樣的地方,呼吸聲急促,心口猛跳,身體動彈不得,任由對方一點點逼近,兩張臉的距離變得極近。
窒息、安靜、恐懼,氣氛在這個畫面中緊繃到了極致。
近距離下,她能看清自己那張臉上,露出隱隱的癲狂:「屍體就在那裡,睜開你的眼睛!」
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現閃電撕裂的傷口。
靜謐的室內,女警員睡在床上,身體上蓋著薄被。她平靜的面容上眉頭逐漸皺起,嘴唇輕微顫動著,似乎想發出什麼聲音,卻又被無形的力量緊緊的禁錮住,鬢髮間都被這份焦急帶出了細密的汗珠。露出在外的手背微曲,青筋爆起,五指緊緊扣住了身下的床單。
巨大的雷聲突然降臨,她也從夢境中驚醒,猛地從床鋪中坐直身體,手按在胸口,心有餘悸地大聲喘氣。
頭上全是冷汗。
外面電閃雷鳴,雨卻一直沒醞釀下來,室內變得尤其悶熱。她身上也幾乎都是濕黏的,偶爾有閃電的光穿過窗帘,可以窺見她脖頸、鎖骨、肘彎處已經汗濕到反光。
就這麼靜靜坐了幾秒,女警員將床頭的燈打開,穿上拖鞋,就著卧室蔓延出的昏黃燈光,踩著腳下拉長的影子,去客廳找水喝。
冰箱里的白光打在身上,細微的水聲注入杯中,她仰頭喝水,視線上移,沒看見冰箱的門隨著她的動作上合,乾淨的、鏡面一樣的門板中,反射出她背後站著的高大黑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