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番外：蘇月篇（3）
等到爸爸和奶奶徹底咽了氣，我哭哭啼啼地跑去隔壁家敲門。
「救命，我的爸爸和奶奶突然吐了好多血，快來救救他們吧！」
雖然天色已黑，但我的哭鬧聲還是引來很多村民。
一群人擠進我的家，發現爸爸和奶奶已經死不瞑目。
「這是怎麼回事？」村長直接問我。
我當時只知道哭，哭得直打嗝……
「我不知道，他們吃完飯就這樣了，村長叔叔，你快救救爸爸和奶奶吧！我跪下來求求你了……」
沒有人會下意識懷疑一個孩子……
再加上這個孩子從小懦弱，可憐，瘦得皮包骨頭……
村子里的腌臢事太多，沒有人敢提出「報警」這兩個字。
爸爸和奶奶就這樣被草草埋了。
那幾個幫忙的村民嘴上沒說什麼，但不約而同地把家裡的糧食和奶奶腌的雞拿走，我沒有說什麼，只靜靜地看著一切……
而後，我這個孤兒的去處又開始引起大家的討論。
有幾道不善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對於這種目光，我並不陌生。
在爸爸和奶奶討論把我賣掉時，他們也是這種眼神。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我走到牙婆的面前，對她怯生生地說道：「牙婆，聽說你幫好多無家可歸的小朋友找到了新的家人，你能幫幫我嗎？」
我哽咽著：「我現在沒有爸爸媽媽，也沒有家了，希望牙婆能為我重新找一個家庭。」
牙婆就是村子里的人販子……
當初就是她把媽媽賣給了爸爸。
媽媽的不幸，她同樣罪不可赦！
見我主動找牙婆，那幾個打我主意的村民都歇了心思。
而牙婆對我的主動送上門，表現得非常開心，她握著我的手，向我保證道：「你這可憐的小丫頭放心吧！牙婆一定會幫你找個好人家。」
她上下打量著我，像是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貨品。
許是擔心我又突然改變主意，牙婆當天就帶著我坐上了離開村子的摩托車。
村子到處都是山，過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我突然就明白為什麼被賣到村子里的女人很難逃出去了。
這些大山就是牢籠，困住了多少鮮活的生命又埋葬了多少不甘的屍體……
而我的媽媽，再也離不開這裡。
在下了摩托車之後，牙婆帶著我來到一條小道開始等人，
做他們這行的根本不敢走大道，以防發生意外……
我握緊藏在袖子的水果刀，心臟劇烈跳動。
我從未動手殺過人，心中不斷重複著持刀捅進去的動作。
絕對不能出現偏差……
為了媽媽，也為了自己……
在牙婆剛剛掛斷手機通話后，我握緊水果刀捅進了她的身體里。
因為我的身體太過瘦弱，水果刀並沒有完全捅進去。
牙婆痛苦地推開我，然後想要搶奪我的水果刀，我揮著刀胡亂揮舞，在被她抓住時，有幾次刀刃割破我的胳膊，手心，但更多的捅進牙婆的身上……
我身上噴濺的血越來越多，牙婆的身體也漸漸無力，最終倒在了地上。
我並不知道她有沒有徹底死去，因為殺人而受到驚嚇的我，朝著一個方向漫無目的地奔跑。
我做了壞事，殺死了壞人……
我也變成了一個壞孩子……
媽媽會不會討厭我？
可是他們真的該死啊……
是他們害了媽媽，他們全都該死。
不知奔跑了多久，我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后，我躺在一張破舊的木板床上。
一個滿臉皺紋的婆婆看著我：「你終於醒了？」
她沒有問我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也沒有問我為什麼暈在地上，只是問了我一句：「你願意留下來嗎？」
我滿臉防備地看著她：「你是不是也想把我賣掉？」
她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賣掉你。」
我已經無家可歸了，也許是因為她臉上的笑容和媽媽一樣溫柔，我留了下來。
婆婆的眼神不好，但她會給我縫衣服，繡鞋子，還會給我做漂亮的小書包。
她經常對我說道：「月月是天上月，以後要去更廣闊的天地，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水中月，只居於這一四四方方的池子中。」
從她的身上，我重新感覺到愛意。
如果說媽媽是星星，我是月亮，那婆婆就是太陽……
她給了我從未有過的溫暖！
我不再被打，被罵，隨時擔心被賣掉的命運。
我在學校里讀書，陽光下奔跑，健康地成長……活得越來越充滿希望。
即使她在我十幾歲後去世，我依舊充滿著對生活的熱愛。
我會帶著她和媽媽的期待，走出大山，去看外面的世界……去過自己的人生……
後來，我進入了驚悚世界，遇到了喜歡的人。
但是我不確定他能不能接受我的過去……
我並不像表面那麼美好，我的手曾經被骯髒的鮮血染紅，我的身體也存在劣質的基因……
我鼓起勇氣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了辰軒，等待著他的選擇。
如果他不能接受，我會毫不留戀地遠離他的世界。
辰軒聽完我的話，短暫地沉默片刻，就在我以為他無法接受時，他倏地握住我的手。
「蘇月，你對我說這些，意思是徹底接受我了嗎？」
他的眼睛很亮，我所有的狼狽在他的眼中無所遁形。
「蘇月，這並不是你的錯，在那種環境下你能選擇用這種方式去自保以及為自己的母親報仇，我覺得你非常厲害，聰明又勇敢。我心疼你的遭遇，又敬佩你的勇氣和智慧，蘇月，餘下的一生就讓我好好愛你吧！」
那一刻，對我來說，幸福第一次觸手可及。
而辰軒也將藏在內心深處的遭遇告訴我，他苦澀地笑道：「其實在被遊戲選中時，我正身處一件官司的風波呢！」
「我在地鐵上看到一個糟老頭子猥褻一個穿裙子的女孩子，當時我上前把那糟老頭子按住，並且準備報警，結果那老頭子可能擔心晚節不保，在掙扎時太過情緒激動，直接死了。」
「於是那個老頭的家人就把我告了，而女孩子為了擔心被牽連，直接否認自己被猥褻，聲稱一切和她沒有關係。」
「但若是問我後悔嗎？我可能會後悔自己幫助了錯的人，我並不後悔自己那一刻的選擇。這世間的對對錯錯難以說得明白，但公道自在人心。即使最後法律真的判我有罪，但我無愧自己。」
「所以蘇月，我不會覺得你有錯。」
被我壓在內心深處的陰霾，在此刻終於一掃而空。
我的一生有不幸，也有幸運。
但我知道我的未來……一定只剩下……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