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重返地球

廢墟上全是鋼筋混凝土的建築結構，顯而易見它是來自地球，其中包括了居民樓、街道馬路、百貨大廈……它們直面著極北之地吹來的寒風，已儘是「凍瘡」，路面牆面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裂縫，彷彿經歷了一次全方位零死角的震蕩。

馬三刀晃眼一看：街道部分的行道樹不翼而飛，長長一段馬路上一個「鐵殼子」也不見。他摸進百貨大廈，裡面也被搬得一乾二淨，連貨架都沒留下。

「幾天前，一群比土匪強盜還要兇惡的『窮餓之徒』衝進百貨大廈，他們將裡面洗劫一空，連洗手間的廁紙都沒放過。」馬三刀想自己要是寫一篇文章，在描述里加上這段話。

虛空裂縫在往上三十多米的半空中，這條廢墟有十米厚土壤作為鋪墊，建築物大多從六樓的位置開始，以上盡皆聳入一片漆黑當中。

「咱們從哪兒上去？」馬三刀仰望著棟一截聳入虛空裂縫中的居民樓，心臟微微加速。因為他即將做一次穿越世界的旅行，此為古今未有之事，難免有點緊張的情緒。

「這裡不行，這裡不夠高。上次我們是從那裡爬上去的，從六樓開始，好像爬到十六樓就到地球了。」

在德林的口中，兩個世界的距離就只有十層樓高那麼遠，但摸著黑爬樓梯走過這段不透光的「隧道」，讓馬三刀感覺有半個世紀那麼長。他爬到十七樓才感覺到光的存在。

此時地球時間大概是剛過凌晨，今晚的天上掛著一輪鐮刀月，淡淡的銀輝揮灑在身上，他倍感親切，喃喃道：「我回來了……」

馬三刀小心翼翼地踩著馬路，雞犬不聞的顧縣足音跫然。曾經喧囂的城市短短時間內變得跟蠻煙瘴霧之地似的，再有些時日怕跟陸遊詩中的頹垣斷塹差不多了，他正覺得該感慨一番，但相繼爬出來的人先後發出驚嘆、議論紛紛的聲音讓他感到身心疲憊。

又有學者向他彙報：「那幫骷髏怪就在後面。」

那幫骷髏怪說的當然是之前做過一場的地底幽靈，它們曾在顧縣大開殺戒，馬三刀挺想干它們一票的，但旋即得知對方人頭接近己方的兩倍，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馬三刀回身一看，人都爬出來了：五百人衣衫襤褸，面黑手粗，趕得上當年花園口大決堤后的難民了。

虛空裂縫的消息在附近幾座城池傳開不久，對於未知的東西，鮮有人敢輕易嘗試。他們搬空了從地球墜入荒野世界那條廢墟里一切可能有半點價值的東西，但除了別膽大妄為的冒險者，只有個別窮困潦倒至極的人才敢貿然踏足異世界。

就連德林、塔瑞爾和多拉他們，都只是在麥吉卡的指引下，短暫地在地球停留了一次，期間都沒耽擱一天的功夫，完成任務急急忙忙就趕回去了。

馬三刀突然就覺得事情或許沒有那麼複雜，蓄謀已久的侵略不會派一群土鱉一樣的難民過來。他們更像是大航海時代，出海淘金的社會底層人物，自己與他們或許會在立場上出現糾紛，但在利益上是可能謀求一致的。

他手一揮，喊道：「走，我帶你們開一頓葷的。」

荒野世界的肉和鹽巴都是高端檔次很稀缺的物資，馬三刀在那邊過了一段日子，嘴巴淡得出鳥了。此番回來，雖然許多事情在等著他，但當前最緊要的卻是祭奠一下五臟廟。

條件所限，他只能帶著人殺向超市。附近最大的超市是北京華聯，顧縣發生事故額時候超超市早已歇業，大門緊閉。

裡面新鮮的沒有，但能充饑的肯定一堆一堆的。

德林注視著超市的大字招牌，像個教書先生似的解釋道：「超市是以顧客自選方式經營的大型綜合性零售商場，全稱：超級市場。它經營食品、銷售服裝、家庭日用雜品、家用電器……」

荒野世界學者的稱謂並非是指一個人的智慧通達，但他們往往會幾十上百種語言，並且能在極其短暫的時間內掌握一門全新的語言。他們在語言、文字方面的天賦和造詣確實令人驚嘆。

上次在地球，多拉負責尋人，之後塔瑞爾逮人去了，他乘這功夫有幸從書店裡搞到不少好書。如今他對於地球文化已稍有了解，比其他幾位同行大大地領先了一步，比如這個超市，他都能侃侃出一大堆詞來。

馬三刀上去幾拳把玻璃門砸了個稀巴爛。他登門而入，豪氣干雲地說：「咱們上二樓。」底樓全是家用電器和日用雜貨，沒有此行的目標。

裡面有點黑，但如今的馬三刀一雙眼珠子差點自己夜視儀的功能，走樓梯如履平地。不過其他人並不具備這項能力，他又找不到超市的電閘在哪兒；即便找著了，顧縣的供電系統只怕也早罷工了。

沒一會兒，馬三刀聽到後面一陣人仰馬翻，好多人栽了跟頭。轉角的牆頭上還有「小心地滑」的標識，只是沒幾個看得懂。

「Caution!WetFloor!」

大家打起火把，挨著個，一步一趨，小心翼翼地踏著步。他們對於踩在滑唧唧的釉面磚上很不適應，有種不著地的感覺。

荒野世界的火把是用糞便之類的東西特製而成，又粗又長的一根，點起來沒有明火，像熒光棒一樣散發著光，但夠亮。

這回看著二樓琳琅滿目的商品，就連德林都被那五顏六色、紛繁蕪雜的包裝給晃瞎了眼睛。

「從這邊到這邊，貨架上的東西都是可以吃的。」馬三刀用手比劃著，還特意囑咐道：「記住撕掉包裝紙。」

從鐵石城出發，到達虛空裂縫歷經荒野世界兩個太陽起落的時間，馬三刀個人感覺那個世界的一個晝夜比地球要漫長多了，因為他一天得吃四五頓飯。至少兩天的荒野跋涉，食不餬口，但除了馬三刀，愣是沒人敢動手從貨架上那一份吃食。

就跟土鱉進了西餐廳，萬不敢輕舉妄動，甚至是茫然不知所措。

倒是多拉的小貓咪爬上貨架，尖牙利爪噌噌地破開火紅色PE保鮮膜，一群毛絨絨的傢伙為了一根火腿腸滾成了一團，最後被一條體型相對雄壯的先鋒狼奪了去。

這個懷孕的傢伙很難在荒野世界獨自求生，只好把它一併帶到地球了。這廝果然有被人類馴化的歷史，竟然一點不怕人，還能跟多拉的小貓咪們和平相處。

馬三刀除了剛開始狼吞虎咽了幾隻鹵豬腳之類的食品，解決了燃眉之急之後便對包裝袋裡的東西失去了興趣。反倒是手下一群「土鱉」在小貓咪開了頭之後，一個比一個吃得開。

他們擠擠攘攘，你爭我搶，神情激動得不用看錶情也能感受得到。有的直接把貨架掀翻在地，撅起屁股在地上刨食；有的甚至連包裝袋都忍不住要嘗試一下。

「喂喂喂，那個是香油，不要吃……」他們連醬油和醋之類的調味品都不放過，馬三刀阻止了一個香油瓶子都要吞下去的傢伙，但場面已經亂了。

他找德林想讓他維持一下秩序，結果這傢伙兩行老淚急垂直下，兩手捧著瑩白的大米，嗚嗚著說道：「神靈垂憐……神靈垂憐……」荒野世界的麥穗如今只在古書上記載，怪不得他如此激動。

瞧這場景，只怕他們還得激動得瘋狂一會兒。馬三刀見自己暫時沒什麼用處，在德林耳邊囑咐了兩句，然後一個人出了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