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潮洶湧

美術一共十二個人，主美是黃燕提過的薇姐，她外形成熟，因為過於瘦削而使得她面向看上去帶著些許不太好惹的尖利感。此時她正在往遊戲場景中擺放新製作的山寨大門物件。施然來時她很順便問了句：「策劃來看看，這門不用做開合動畫了吧？」

不做開合動畫遊戲角色和NPC怎麼進出呢？施然見鄭存不回答，便說：「如果有人物出入表現，就要做成常開啟的狀態，或者得做開合動畫。」

「我都讓小陶做成關閉的了。」薇姐蹙眉，「你說了算不算啊？把劉宇叫過來。」

施然本能去看鄭存的反應，剛才他明明很活躍，站到薇姐身邊之後他卻像是被毒啞了一樣，撇著嘴對施然連連搖頭，示意她別再說話。

劉宇聽見了，但他繼續坐在位置上沒動彈。

方才第一個使喚萱萱去買煙的男策劃嘴裡罵了句「事兒真特么多」，起身往薇姐這邊走來。

施然被鄭存帶去2D美術一排，剛挨個打完招呼，薇姐和男策劃幾句話不對付，「嘭」的一聲拍案而起，「姚遠，你什麼意思？」

鄭存也不顧什麼男女有別，拉住施然手腕遠離是非之地，溜回了位置上。

劉宇電腦屏幕開著一張數值表，他左手支著腦袋，右手捏著滑鼠正在從複雜的數字中拉曲線圖。

鄭存煞有介事打開軟體開始畫系統流程。

施然再看周圍，彷彿所有人都對薇姐拍桌子的情況頗有忌憚，生怕被牽連上似的。

而薇姐扯著嗓子，氣勢十足又頗具有穿透力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攻擊性，「你需求文檔寫的不清楚，怪我把大門做成關閉的？」

姚遠不甘示弱冷笑一聲，「哈，合著我需求文檔寫一隻雄鷹，要是不說它能飛，你還想把它翅膀都卸了？」

這兩人的爭執異常激烈，逐漸從工作上的爭論，演變成對互相工作態度的質疑和指責，無人從中勸和，施然只能理解為這是研發部門中的常規情況，不去對此多加側目。

眼看要到午飯時間，施然裝好了她要用的各類軟體，從SVN拉版本時也拉取了所有的策劃文檔。

劇情文檔目錄下的文件已經半個月沒更新過了，查看那些文檔的歸屬，都是一個叫李輝的策劃寫的，還附帶了一份單獨的工作交接文檔。

李輝是之前的劇策，離職前把文檔目錄整理的還算清晰，從中施然了解到研發二部的遊戲名叫《英俠》，已經完成了一級到六十級的大部分劇情，還有副本類劇情是缺失的，以及尚未開啟計劃中要做的六十到八十級的劇情。

交接文檔事項中「尚未完成」的備註項，毫無疑問都是施然接下來要逐步完成的工作。

萱萱把從便利店帶回來的東西挨個分了出去，姚遠跟薇姐爭論無果后回到座位上，嘴裡一句嘀咕帶出三個草字頭。

有人陸續給萱萱轉賬，萱萱一一道謝，施然才後知後覺，其實讓萱萱幫忙帶東西的人，每次轉錢都會多轉個三塊五塊的。

只有姚遠遲遲不轉錢，萱萱小心翼翼催了一遍，被姚遠怒而罵之，還嘲諷萱萱上趕著幫人帶東西就是為了掙幾個跑腿費。

施然詫異中抬頭看向姚遠，電腦屏幕擋著，她只看得到姚遠那炸了毛的頭髮根根豎起，發尖像是挑著叛逆一般，又像是戳滿了扎人的尖刺。

劉宇一腳踹在姚遠桌子腿上，「不會說話就把嘴捐了。」

連施然的桌面都跟著抖三抖。

姚遠立刻就把腦袋低了下去，錢轉了過去，萱萱紅著眼眶跟姚遠道謝，那樣子卑微的讓人心疼。

「美術正在做的東西先停兩天。你把最近的副本策劃案發給施然，讓她給你做包裝，出新需求，她去跟進後續的製作。」劉宇跟姚遠交代完，轉向站在兩排工位當中局促不安的萱萱，「以後沒事兒別老低聲下氣的，你不欠別人的，誰也沒欠著你的，老一副受氣包的慫樣看得我心煩。」

施然聽了都忍不住蹙眉，劉宇雖然哪頭也不護著，但她還是覺得萱萱只是討好型人格，本質沒什麼錯，劉宇批評她的話語比最先使喚萱萱事後還要挑刺的姚遠重太多。

正腹誹，劉宇臉一轉，看向施然，「兩天，四個副本。」

施然正襟危坐，別人的事與她無關，她不必為萱萱的事情影響自己的心態。

既然劉宇給她安排了工作和期限，她便答應下來，承諾周五下班前一定完成，並按時交給劉宇審核。

黃燕發微信詢問施然中午能不能一起出去吃飯，施然跟劉宇打個招呼后，暫時逃離氣氛怪異的研發二部辦公室。

她少女時期和黎夢玩在一起，聽說過做遊戲研發的人大多都真性情，剛開始相處可能會給別人帶來「沒有禮貌」，「情商很低」的感覺，等合作久了，就會發現他們的可愛之處。

有事就直來直去的說事，不擅長偽裝情緒，可能有些人存在不良口癖，並不代表他們素質低下，相反的，做遊戲研發的人其實很多都打著「高學歷」，「高能力」的閃亮標籤。

在游研社團中施然從未碰到過類似的人，恐怕因為那四年實在太過業餘，與真實的遊戲研發職場環境存在著巨大的差異。

如今總算入職，短短几個小時時間裡，施然經歷了奇葩的迎新儀式，見識了同為女性的萱萱和薇姐大相徑庭的行事風格。

剛工作的職場新人都會本能的在周圍尋找參照對象，施然失望的發現研發二部里的兩位女性都不符合她的想象。

她絕不會去主動討好誰，更不會在發生矛盾后如薇姐那般，最終撂下一句「我拒絕再接你的需求」的話，那太消極了，對推進工作毫無益處。

坐在木桶飯店面里，黃燕看出施然正在糾結，寬慰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讓她對研發二部裡面的情況看淡點，公司主要還是靠線上的體育遊戲運營來賺錢，今後有機會的話，建議施然想辦法轉到運營部，或者轉去研發一部。

據說研發一部也是主策劃做項目負責人，那位主策劃是美術出身，行事做派很像一位藝術家，凡事大而化之，講究對內對外都要體體面面，沒有二部裡面那麼多的火藥味。

施然對此一笑置之，她經歷的還談不上是挫折，哪可能動換地方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