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張偉的確很合他的心意。
張偉這段時間做的事,確實讓他大開眼界。
他甚至把王莽的反應都給猜到了。
昨天晚上,張偉給他潤色了一下奏章,裡面的內容被張偉刪刪減減。
最終得出了一個最完美的結論。
他當時看到張偉給他潤色的這個章時,他都驚呆了。
張偉分明就是一個最完美的政客,要是讓張偉進入朝堂,朝堂之上,將不再有他人的立足之地。
果然,他兒子還真有梟雄之資質,他們手中有錢有人還有糧,只要張偉願意,絕對可以輕鬆問鼎。
看著面前溫潤如玉的面龐,張勝傑開口說道:「真沒想過那個位置?」
「如果你點頭,我立刻帶人,讓他們駐守城外,只要時機一到,我可以將你送到那個位置之上。」
張勝傑語出驚人。
他也沒有那種忠君愛國的心。
畢竟,他也算是張偉一手培養起來的人。
經過張偉培養的人,基本上都有自己的獨立意識,根本不會被皇權所左右。
他現在能說出這種話,張偉並不意外。
聽到張勝傑說這些,張偉臉上還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從棋盒裡拿出了一枚白子,默默地將其放在基盤中央的位置。
「父親,這話咱們私下聊聊就行了。」
「孩兒可沒有那個想法。」
「那個位置被無數人盯著,所有人都想登臨天下,但卻無人得知,那個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
「您兒子要是登上了那個位置,就得成為孤家寡人了,難道,您想看到您兒子和張家起了隔閡?」
不是他不想登臨巔峰。
而是他志不在此。
但凡他有這樣的想法,他都不需要依靠張勝傑,就可以輕輕鬆鬆的拿下那個位置。
可之後呢?
距離他所在的時代還太遙遠了。
要是他在這個時候問鼎,他不能保證,自己所堅守的朝代能夠綿延幾千年。
到時候。
他拿出的這些東西對這個社會都是有危害的,有人如果控制不住,極有可能會讓天下生靈塗炭。
此刻。
還不是大一統的時候。
周邊還有匈奴和其他氏族。
這些周邊百姓都對中原虎視眈眈,一有鬆懈,他們就有機會長驅直入,直接南下。
總之。
就算要問鼎,也不是這個時候。
張勝傑聞言,愣了愣。
然後突然笑了一下,拿著一枚黑子,重重的放在棋盤之上。
「沒想到,我這已過半百的老頭,竟然還沒你這毛頭小子看得清楚。」
「你說的沒錯,那個位置只是我們張家的人不想而已,但凡咱們有這樣的想法,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肯定不是王家的人。」
「王家現在把天下搞得一團糟,我看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怕是會和大秦一樣,二世而亡!」
張偉笑笑不說話。
這還真說中了。
不過新朝不是二世而亡,而是一世而亡,在王莽還在位的時候,就已被人逼迫自殺。
兩人一邊對弈,一邊談論朝政。
張勝傑在張偉面前表現的十分放鬆。
他時不時的還能和張偉開開玩笑。
將家裡面的事情處理完畢之後,張勝傑看了看張偉,將手中的棋子扔到了棋盒之中。
「朝廷上的事情已經和你說完了。」
「我們張家和王家徹底站在了對立面,你現在有什麼想法?」
他們現在已經和王家的人鬧崩了。
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王家人自然不可能和他們罷手言和。
還有陛下。
陛下今天在朝堂之上看他的眼神,可沒有之前那麼和藹,而且還帶著一絲殺意。
不出意外,他們張家已經把皇族給得罪完了。
雖然他們不畏懼皇權,可對方要是針對他們的話,也夠他們喝一壺了。
張偉沉默片刻。
能登上皇位的人自然不是簡單的角色。
王莽也不可能簡單。
他能在王家蟄伏這麼多年,而且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一直都是兄友弟恭,對家族長輩也畢恭畢敬的,生病之時,甚至能衣不解帶的照顧。
這一偽裝便偽裝了幾十年。
直到後期他才開始亮出了他的爪牙。
哪怕他權傾朝野,可他依舊能秉守最後的底線。
這樣的人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一旦讓他大權在握,或者掌握了兵權,他極有可能調轉矛頭,直指張家。
目前。
張勝傑還在軍營之中,而且張勝傑還有北伐之功,可以說是新朝的戰神之一。
有這樣的功勞在。
就算王莽想要將張勝傑刷下去,也得找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否則,王莽這樣做只會引起武將的不滿。
要是武將不滿,極有可能會爆發動亂,要是有人謀反,王莽根本無力抵擋。
因此,張勝傑明知王莽不會對他們下殺手,可在朝堂之上,看到王莽的目光,張勝傑還是有些擔憂。
「總之,你這段時間出門也得小心一些,身邊得多帶一些護衛。」
「如果遇到王家的人,別和他們硬剛,我怕他們狗急跳牆。」
「還有,我已經加強了族中的守衛,有任何風吹草動,我都會讓他們彙報給你,你可以酌情處理。」
「對了,明天便是大學開學的日子,你還得去那邊報到,別忘記了!」
張勝傑說了很多。
大部分都是京都的有關事宜。
經過此事之後,他決定停一段時間,這幾日便不出現在王莽面前了。
王莽現在可能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想找人發泄,他要是出現在朝堂之上,極有可能會被王莽逮著薅一頓。
要讓他去剿匪的話,那就慘了。
他已經聽張偉說過了。
張偉從并州繞道去了冀州,然後又從冀州回到京城,這一路所見所聞,可比他這個常年待在京都的人豐富多了。
那些盜賊基本都是良民落草為寇。
他們也是被逼無奈。
且這兩個州本就戰亂頻繁。
有逃兵或者百姓加入盜匪行列,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只要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他們肯定可以解甲歸田,然後安定下來的。
這些人對於朝廷的危害不是特別大,至少目前為止,還危及不了新朝的根基。
但這也只是目前而已。
如果王莽不加強管理的話,此事只會加速蔓延,然後擴散至整個朝廷。
如果天下人皆效仿的話,新朝可能會有覆滅之危。
「嗯!」
張偉看了看張勝傑。
他掃了眼張勝傑臉上的愁容,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面前的這幅棋盤。
看到上面落下的棋子,張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這都什麼時候了?
他這老父親下棋還是如往常一樣,簡直就是個臭棋簍子。
兩人聊的已經差不多了。
該囑咐的都已經囑咐完畢。
張偉從座位之上站了起來,他沖著張勝傑拱了拱手:「那孩兒再先下去休息了?」
張勝傑沖著張偉擺了擺手。
看到張偉離開書房后,張勝傑無聲的搖了搖頭。
這形單影隻的,確實不是一回事兒。
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最佳的兒媳婦人選。
可他夫人已經和他說了,這件事還是得徵求一下張偉的意見。
張偉是張家未來的繼承人。
有些事情自然還得張偉自己拿主意。
如果什麼事都越俎代庖的話,確實有些不太妥當。
張勝傑沉吟一番,決定和自己的夫人好好說說,張偉的婚事也確實應該定下來了。
家中無嗣,確實有些不太穩妥,總得有後嗣傳承之人,才能讓家族更為穩固。
張家不比其他家族?
張家牽扯的事情太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危及自身。
他們需要一個又一個的能人,支撐起張家,讓張家能穩妥的向前前進。
幸好,到他們這一輩,張家還算過度的比較平穩。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他們先祖的遺願再往前推進,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張家在他們手中也越發的強大,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結局總是好的。
為了避免之前的事情再次發生,他們對家族小輩的教導提高了好幾個檔次,就是為了避免濫竽充數之輩,以危害家族。
張偉是他們張家的麒麟子。
以張偉現在的能力和手腕,他完全可以放心把張家交託在張偉的手中。
且張偉在幾年前就已經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甚至在外遊歷,所見所聞都已融入到他的骨血之中。
如今回京。
也是時候讓京都變得混亂一點了。
……
月色當空。
京都的西邊角落。
在一座較為安寧的宅院旁,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們身穿黑衣,身上佩戴著王家的家輝,而他們的手中,還拉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
這群人來到宅院之後,直接把人扔到了宅子外面,之後所有人齊齊抱拳,對著裡面的人躬身說道:「請主人出來一見。」
轟!
聲音震天,直接將周圍的鄰居都給驚動了。
周圍的鄰居聽到動靜,忍不住打開了房門,當他們看到外面一群凶神惡煞的人之後,又情不自禁的把房門合上。
然後將頭貼在門栓之上,悄悄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嘎吱!」
主院的大門被人打開。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走了出來。
他看了看外面的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男子。
只看了一眼,他差點誤以為,此人就是當今要打殺他的人。
真的太像了。
那張臉已經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對方囂張跋扈的面容。
還有那雙陰鷙的眼眸。
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他做夢都想把這人殺了。
可他卻知道。
眼前的人不是他要找的人,也不是當街要打殺他的人。
「你們這是幹什麼?」此人開口詢問。
他來京都,本來只是為了入太學讀書,沒想到,竟然遇到了登徒子。
還差點被搶走了夫人。
要不是遇到了一位心善的公子,他現在已經被人打死了。
王家的人看了看男人。
此人的容貌和他們腦海之中的人完全重合。
確定苦主之後,他們再次抱拳,沖著此人大聲說道。
「今日之事的確是我家公子不對,家中長輩已然做主,讓公子為其賠罪。」
「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他們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把長刀,直接扔在了地面之上。
旁邊的人已經準備好了長鞭,只要男人開口,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將工具遞過去。
此言一出。
周圍的街坊鄰居都忍不住把房門打開。
不是來找茬的。
他們是有好戲可看了嗎?
有人在人群中竊竊私語。
「這些人身上的族徽我認識,他們好像是王家的人。」
「嘶,王家的人來咱們這裡幹嘛?而且還像一個書生賠罪,這也太低調了吧?」
「我聽說,王家的一個嫡系子弟,當街強搶民女,而且還要斬殺他人,此事影響惡劣,甚至已經被保到了上面!」
「不出意外,跪著的人應該就是此次行兇之人。」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他們倒是沒替男人可憐。
只是覺得王家的人還真是敢作敢當。
這人可是王家嫡系一脈,他們也捨得把人推出來,給一個書生賠罪。
這事如果放在其他家族,早就已經拿錢消災了,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待遇。
王家卻能放低姿態。
還來這邊低聲道歉。
這確實是常人做不到的。
於是。
他們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的往王家這邊偏了偏。
「書生,要不你就隨便打兩下,出出氣?」
「你這不也沒事嗎,你家夫人也已經有人主持公道,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可不就是,要是繼續追究下去,對你也是不利的,還是趕緊將這件事情了了吧,省得徒增煩惱!」
「……」
周圍的人紛紛給王家的人打抱不平。
王家的黑衣人一聽此言,臉上都露出了一絲笑容,但他們還是彎著腰。
家主吩咐過他們。
作戲要做全套。
既然是來道歉的,就應該有道歉的姿態。
要是太過於頤指氣使,只會讓人覺得他們王家無理取鬧。
沒想到,偶爾低一次頭,竟然這麼好用。
他們找到了自己的節奏。
直接把面前的書生架在了火上烤。
書生聽到他們不要臉的言論,氣的臉都漲紅了。
他本來就不打算責罰此人。
這人又不是為難他的人,他又何必同別人計較。
再說,他只打算息事寧人,然後和他夫人好好過日子,日後進入太學,要是能入朝為官,那就再好不過了。
至於其他的,他真沒想過。
可這些人……為什麼就不能給他一條活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