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別讓我逮到你

「雖然職務名稱叫綜藝局局長，王富謙其實同時全權負責綜藝和音樂節目，是KBS僅次於台長、負責電視劇製作的本部長地三號人物。」教授李民勇很喜歡在一些應景的場合向自己地學生耳提面命，你比如說KBS二台演播大樓的一樓大門口。

看著自家導師故作深沉卻又淡然自若地語氣，金承哲很難綳得住：「李教授，那您今天還空著手來見他？」

李民勇果然一秒破功、面露不屑道：「他的職務不是永恆的，知識卻是永恆的。過幾年王富謙想來藝院做個名譽教授，那還說不清是誰求誰呢...呀，你小子給我下套是吧？」見金承哲斜著眼露出似笑非笑地欠打表情，李民勇拍了他腦袋一下：「你自去綜藝部開會，老師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見導師昂著頭、像只鬥勝的公雞一般被一位KBS的年輕工作人員迎進去，金承哲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可愛的老憤青。

KBS綜藝部、《青春不敗》製作組的總導演辦公室里，王賢武正與同窗、MBC的金真萬AD通話：「...所以，是偏實幹型的技術人才，我沒理解錯吧？」

「這評價沒問題，說是有些保守了也不為過。」金真萬聽對方的語氣還帶著懷疑，於是決定給老友一顆定心丸：「你知道《牛鈴之聲》的吧？那個前兩年的演藝界笑話。」

王賢武雖然不知道親故為什麼提起這個，但還是順著這話說了下去：「當然，一個初出茅廬的導演，傻到用自己的賣房錢拍首作；一個愣頭青年，大學畢業前夕被忽悠進位片人、攝影師都跑路的一人劇組。」

「但他們兩個人卻用最簡陋的設備，拍出了近十年半島最賣座的紀錄片：3.9億韓元的製片成本、232億韓元的全球票房。」金真萬讚嘆不已。

「的確很了不起，不過和我有...」王賢武一愣：「你是說...」

「內，那個傻小子就是金承哲。賢武啊，攝影方面的工作你放心交給他吧，反正要論鄉村實景，你那兒也沒有更專業地人才了不是嗎？」

金真萬這話說得有些扎心，王賢武卻只能苦笑：KBS作為三大無線電視台之首，當然不缺相關方面的攝影人才。但是這類才華橫溢之輩全被招進了周末黃金時段的戶外綜藝里，比如周日下午的《兩天一夜》。自己這個周五午夜時段的綜藝，又是鄉村實景這種冷門主題，就別指望台里有什麼優待了。

「阿拉索，會重視他的拍攝經驗地。」掛斷電話前，王賢武PD這麼說著。

...

有著方才的電話托底，王賢武對第一次見面的金承哲順眼不少。再一看對方這黝黑壯實的身材，王PD又滿意了三分：像他們這些做戶外綜藝的，怕的不是局裡派一些文化水平不高的糙漢子來，而是文質彬彬的高學歷青年。

這倒不是在宣揚讀書無用論。後者這類人正是因為太有想法，常常會在工作初期忽視投資人和製作組的實際需求、過分追求自己的「藝術理念」——但哪怕是最傑出的藝術家，也是要吃飯的。

所幸金承哲看起來不是這類人。

近一個小時里，會議室里顯得過分安靜：只有金承哲時不時翻動企劃書的聲音和王賢武等人喝茶的聲音。

「內，我大致了解了。」聽金承哲這麼一說，其他四五人立刻來了精神、端正些坐姿。

「金指導有什麼指教嗎？」王賢武把自己的身份擺得很低、坦言道：「之前有去兄弟節目取過經，但我們大多是在城市裡生活的，會有疏漏也在所難免，您直言無妨。」

金承哲點點頭：「您是個爽快人，那我也不兜圈子了。先看第7條，請問是誰提議的讓idol們養雞和鵝？」

一位三十歲出頭、打扮時尚的女作家舉起手來：「我是這麼想的，雞代表了生活氣息、鵝代表了文藝氣息...怎麼了，是有什麼不妥...」她見金承哲神色有些古怪，於是中斷了自己的發言。

「作家女士，您的想法完全沒問題，但具體實施起來可能會有困難。」金承哲想了想，自己初來乍到，還是先委婉些：「江原道那邊飼養的鵝多是獅頭鵝，這是從隔壁引進的一種大型鵝類，哪怕成年母鵝也有十公斤...村裡的孩子乃至沒長成的護院狗都不會招惹這種物種...我覺得幾位女idol恐怕搞不定這個吧。」

「那先去掉鵝，養雞總沒問題吧？」王賢武也給自己的同事留了些面子。

「這個我倒是很贊成，但是我建議循序漸進的來。」看著企劃書上的『一對雞』，金承哲有些哭笑不得：「先養一隻公雞，順便報時；如果能養活，再考慮逐漸增添...」

「增添其他公雞和母雞，對吧？」另一位戴眼鏡的監製恍然道。

「不是...之後只要母雞，一隻公雞配個二三十隻母雞綽綽有餘。而且公雞放一起會爭食打架...」說到這裡，金承哲的內心有些茫然：之前李教授說好的專業團隊呢？怎麼，你們都沒在鄉村生活過一年半載的嗎？

在他恍惚之際，他自然沒發現，幾位城市裡長大的「二把刀」製作組成員們在用眼神做簡單交流：這小子似乎還不賴？

又過了一個鐘頭、會議室門口，幾位即將成為金承哲同事的KBS工作人員紛紛與他握手，最後輪到王賢武PD，對方一邊搖晃著金承哲的手，一邊由衷感慨到：「承哲啊，有你真是幫大忙了。之前誰能想到屋頂翻新、兵站幫忙除雪、需要年長者出面以便儘快融入村裡這樣的事情呢...呀，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金承哲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

他略帶靦腆地說：「哎，幾位前輩都是市民出身，這難道是什麼過錯嗎？我也只有這點小聰明罷了，真到了洪川，我還得多多向您學習呢。」說到這裡，他神情很真誠地說：「不瞞王PD您說，來之前李教授告訴我，這裡的前輩們各有千秋，我什麼都不要管、什麼都不要問，只管來鍍金就是了。」

他剛這麼說完，KBS的幾名製作人員都笑了。剛剛還有些沉著臉的那位女作家更是直接笑罵道：「呀，你小子就別讓怒那無地自容了。來之前王PD告訴我：會有專業人士來幫助我們這些城裡人的。我這才放心的加入《青春不敗》製作組啊！」

她這話似乎打開了幾位同事的話匣子，大家又暢談十數分鐘才算作罷，氣氛一時間好得不得了。王賢武PD更是數次提出讓金承哲參加晚上的聚餐、直到對方搬出「和李民勇教授提前有約」這才惜惜作罷。

......

「那你就乾脆參加製作組的聚餐好了，我又不是沒人陪。」電話那頭，堂哥金亨洙有些不解地問：「也不是什麼太為難的事情，為什麼要撒謊呢？」

「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金承哲也很無語：「不是你說的嗎？寶藍她們今天下午有什麼舞台節目，我這才和王PD約在了下午五點這樣略顯失禮的時間點。」

「那叫做『打歌舞台』，什麼舞台節目。呀，你都不追星...好吧，當我沒說。」活在二姐、也就是半島國民女神金泰熙的光輝下，金亨洙是選擇打不過就加入：大學畢業后成為了一名電視劇演員。

而堂弟金承哲卻是有些狠勁兒的：他先是以專業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四大美院之一的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讀研究生，最近回國更是又讀了博士——起碼在金亨洙看來，堂弟不會是懼怕兵役而為之的人。

「我有KBS的制式工作證，走員工通道去負二層的停車場等你好了。」金亨洙這麼說著。

金承哲倒不奇怪堂哥工作證的來歷：不提二姐金泰熙還在KBS拍一部大製作電視劇《IRIS》，藝名李莞的堂哥作為一位有些人氣的男演員，自己也有資格長期持有這類物件：「行，那你稍等我十分鐘，我去找寶藍。對了，怒那之前說什麼來著...99朵白玫瑰、99朵黃玫瑰？」

「對，沒錯，還有你哥我的萬字讚美信！要公開發在我的Line日誌上並置頂！」金亨洙沒好氣地說：「承哲，你小子可要爭氣啊。」

「我會向寶藍強調和解的來之不易。」金承哲有些莫名其妙：爭氣什麼？

「還提寶藍？這是寶藍的事兒嗎？」金亨洙有些絕望了：「你那個...好好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算我倒霉行了吧。」

金亨洙先生今天可能是有些倒霉——他顯然沒關注到身側的員工內部電梯門被打開、一群吵吵鬧鬧的女生穿著舞台服從裡面走出來。

「粉絲們真是熱情啊，今天明明沒拿一位還送了這麼多應援禮物。」一個短身女孩兒抱著一堆盒子這麼說完，朝一旁發獃的瘦高個兒開口：「呀，大力允，過來搭把手，在那裝失憶嗎？」

「歐尼辛苦了，你先搬著，我有點事情...」被喚作『大力允』的這麼說完，就跟上了金亨洙的腳步：雖然只是個側臉...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那邊那個！白色上衣淺色牛仔褲的！」

金亨洙略顯茫然地回過頭：「在說我？呀西，沒禮貌的丫...美麗的鹿眸女孩兒，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大力允』一下就被氣笑了：「我姐姐真是瞎了眼。呀，說什麼最近愛喝茶、不喝咖啡了，所以分手，你還是人嗎？」

「我是這麼說的嗎？」金亨洙被她說得一愣：「你姐姐哪一年認識的我？」

「哦？說什麼？」女孩兒顯然不笨，一下反應過來：「活著活著真是什麼樣的人渣都見識了，喂，你全名叫什麼，別說是什麼King，像個男人一樣報上本名！」這麼說著，她已經朝金亨洙沖了過去。

「呀，瘋了嗎？」金亨洙當然是跑，一邊跑，他一邊有些悲憤地回憶：自己這都是為了誰啊...嗯？

「別追了瘋丫頭，都快到出口了！」金亨洙先生大喊：「我就是金承哲，金承哲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