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波瀾再起(一更)
即使昨日的插曲再驚心動魄,卻也改變不了今天的命運。紅章戳下的那一刻,早已是一錘定音。
浮腫的眼袋,泛紅的眼球,顧師師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從未有過的落魄、狼狽。本應是最動人的一天,卻這幅模樣。
一夜未眠,腦海里都是霍霖霆那絕望的眼神。
「顧小姐,顧小姐?我要給您上妝了。」身旁的造型師小心翼翼地提醒著顧師師,還好她的畫皮術出神入化,否則真是不知如何交差。
呆坐著的顧師師猶如一隻木偶,任由著她擺弄。
顧家上上下下,除了顧師師,還有一位也是一言不發,一臉苦悶。
倚在落地窗邊,顧城雙眼茫然,兩指間夾著一支煙,任由它燃燒殆盡,散落成灰,一如他的心。掩埋在心地里的那句話,遲遲未能表明。
什麼近水樓台先得月?狗屁!就是因為兄長這層身份,他不能言明,不能佔有,連與人爭取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將她拱手讓人。
「阿城,趕緊換衣服啊,亦風的車隊就要來了!」
「叫他幹嘛,這會兒還在做夢呢!沒出息的東西,去了也是給顧家丟臉!」
「名揚……」
隔著門,那刺耳的聲音仍準確無誤地刺入耳膜。顧城苦笑一聲,掐滅了煙蒂,換上了禮服。無他,只是想去緊握著她的手,告訴她,無論前方有多艱苦,他這個做哥哥的,一直都在。
果然,吉時一到,新郎一方抵達顧家。
因為從小拜師學藝,一心投入學琴路,顧師師在都城推心置腹的好友寥寥無幾。作為顧師師最好的朋友,景襄攜一眾學徒,在顧家設下層層關卡,用盡各種招數阻攔著新郎。
外人眼裡,喜樂氛圍十足。
屋外嬉笑、起鬨聲喧天。作為新娘的顧師師等候在閨房裡,一言不發。
顧城緊攥著她的手,輕輕地捏著她的臉,逗著她:「師師,笑笑,再皺眉要成老巫婆了。」
「哥,以後我還能回來嗎?」
「傻瓜,顧家永遠都是你的家。那男人要是欺負你,就跟哥說,哥還像上次一樣打得他滿地找牙!」
失聲一笑,顧師師反握住顧城的手,想要從他的身上吸取一下力量,讓自己更有勇氣面對著門外的一切。
康亦風一路過關斬將,他應變能力強,給的紅包又足夠豐厚,不出十分鐘就到了顧師師的房門。只是終極的挑戰是景襄,自幼以鬼才著稱的女人,想出的整人妙招自然是難以攻破。
景襄著一身硬挺刺繡白紗伴娘服,披著一頭嫵媚的長捲髮,手握著一個盒子,女戰士似的守在閨房前。
「景襄,給!」康亦風笑著,雙手遞上一個紅包,足足有一掌厚。
景襄挑了挑眉,輕哼了一聲,單手接過,然後遞給了她的小跟班。她打開盒子,呈到康亦風的面前。
盒子里是九個冰塊,晶瑩的冰塊中,都藏著一把鑰匙。
湊到康亦風的耳邊,景襄壓低聲音,哧哧發笑:「你選一塊,房門的鑰匙在其中一塊里,你的新娘子就在房裡。1/9的幾率,不難。難的是,要你去融化它,用你見到師師時,身體最熱的某個部位呢……」
「胡鬧!」康亦風有些尷尬,下意識地用著平日里訓斥士兵的口氣。
若是平日,景襄自然不敢跟他胡鬧,但是今天是什麼日子?好姐妹結婚!作為伴娘,她景襄就是康亦風阿諛奉承的主兒!
更何況,好姐妹只是迫不得已與他聯姻,自然要好好滅滅這所謂空軍上校的威風!
「化不化吧!」景襄一手托著盒子,哼了一聲。
康亦風無奈,吁了一口氣,不得不好言好語勸她:「景襄啊,我們倆也算是自幼相識,你這不是為難我嗎?」
眾目睽睽之下,還有顧氏夫婦投射過來的責備目光,景襄只好改變策略。
「挑一塊,扔進衣服里,用你的腹肌融化它。哦不,還得一邊做99個俯卧撐。」
等候在房裡的顧師師被景襄的作為逗得發笑,臉上稍稍褪去了之前的苦悶。
很快,門外歡呼聲此起彼伏。門鎖也發出窸窣的聲響,一瞬間,康亦風著一身軍裝出現在房內。
因為昨日的風波,為了避諱,顧師師換了一套婚紗,康亦風也摒棄原定的西裝革履。
深藍色軍服,肩頭上綴著兩條細杠,三枚星徽,英姿颯爽,極具軍人的魄力。康亦風噙著笑,邁著強有力的步伐,幾步抵達顧師師的身旁,將她攔腰抱在懷中。
猛然間,顧城伸手按住康亦風的肩膀,卻如鯁在喉,難發一言。
康亦風微微側目,含笑回應:「哥放心,我會好好待師師,不讓她受一丁點兒委屈。」
聞言,顧城頹然地鬆開了手,苦笑著點頭。
在眾人的尖叫和歡呼中,康亦風將顧師師抱在懷裡,大步邁向顧家大門。
顧師師無聲地靠在康亦風的胸膛上,餘光瞥到顧名揚含淚的眼眶,心裡酸澀。奮戰商場無所畏懼的男人,卻在女兒出嫁之日,潸然淚下。父愛深沉,不到關鍵時刻,不能體會。
康亦風並不受昨天的插曲影響,反而更舒心、更爽快!他耐心地安慰著懷裡的嬌|妻,輕聲說道:「我們的新家離這裡很近,到時候你天天回來也沒事,乖,別難受。」
顧師師並不應答,只是任由著他抱著,像是一隻寵物,順從又獃滯。
原先服從部隊提倡節儉命令的康亦風,卻一反常態。
顧家門前,鱗次櫛比的名車排著隊,悉數等候著。打頭的slr最為搶眼,緊接著是保時捷卡宴等等豪車,且康亦風竟獲得領導特批,掛上了軍牌,超級跑車以及貴族血統的頂級房車,陣勢絕對堪稱都城最豪華、最氣派的婚車車隊。
伴著一聲聲轟鳴聲,車隊出發,十幾輛車駛出別墅區,很快匯入都城的主幹道上。
「弄這麼大陣仗,上邊不會不高興嗎?」顧師師捏著手指,忍不住發問。
如此豪華和高調的車隊,而且婚宴設在阿房宮,據悉被他包下了整整四層。毫無疑問,絕對是明天頭版頭條。
「為了你,值得。」
呵,只不過是宣告主權吧。顧師師暗嘲,康亦風始終不放心,一個軍婚的枷鎖不夠,還要用整個都城的輿論來牽制她與霍霖霆。如此,若是她與霍霖霆有一絲的牽扯,那麼兩人無疑是眾人眼中的「姦夫淫婦」,板上釘釘,不容辯駁。
「師師,開心些,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別讓爸媽擔心。嗯?」康亦風裹住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
顧師師「嗯」了一聲,掙脫他的手,玩弄著膝上的裙紗,用手指卷著,卻怎麼也卷不成一圈,一下子就散落。
玉姨做的大紅嫁衣不同,雖沒有這高級定製的婚紗奢華,但那手工製作的布料卻舒適極了。其實,哪裡是嫁衣的問題,只是為誰著上的區別。
沒有華貴的車子,沒有馳名的飯店,甚至是被騙著穿上嫁衣,卻心甜如蜜。而今,豪車內,卻心如死灰。
即使再極力控制,顧師師總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些美妙的回憶。一想起,就是胸口一漲。
猛然間,一個急剎車,顧師師慣性地往前傾,嚇了一大跳。
擋風玻璃前,一輛車子急速逆行,迎面撲來,猶如一隻發狂的猛虎。
但,不是老虎,是路虎。
顧師師捂住嘴,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眼前的場景。她一眼認出,不是別人,是他!
猶如《速度與激|情》的男主角,技術精湛,駕著最襯他的坐騎,馳騁著,所向披靡!
說不激動是假的!顧師師猶如少女,滿心歡喜,這一刻,她滿腦子都是他的臉,他的眼。如果說愛情非要瘋狂一把,她此刻此刻什麼也不想顧及,只想著跟他遠走高飛!
路虎在前方十五米左右驟然停下,顧師師再也按捺不住,推開車門,甩來康亦風的手,提著繁複的婚紗裙角,向著前方奔去。
手握著方向盤的霍霖霆望著疾奔而來的顧師師,唇角上揚。他放手一搏,她終是沒讓他失望。
驀地,他手機一響,震得他一怔。餘光瞥到是他表姐黎梓蕙的來電,他下意識地點開,一手欲意推開車門,奔出去迎接她。
「阿霆,快來啊,coco快不行了!」
臉上的喜色還來不及撤退,霍霖霆一僵,聽著電話那頭的啜泣聲,抬頭望了一眼快要奔到眼前的顧師師。他咬著唇,「嘭」地一聲關上了車門,手打著方向盤,急速地往後退。
距離他兩米的顧師師還未反應過來,一個羈絆,倒在了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他急速倒退的車影,倏爾,扭頭離去。
除了愣怔,沒有第二個表情。顧師師躺在地上,眼角卻沒滑下一滴淚。很想哭的時候,卻反倒笑了出來。
他是故意來羞辱自己的嗎?也許在他眼裡,玩弄人心者,是該被人玩,呵。
很快,康亦風趕了上來,伸手將她抱起,轉身邁向了車隊。
戛然而止的鬧劇,讓大眾唏噓不已。本以為是好戲一場,卻倉促收場,滿足不了大家看熱鬧的心理。
「師師,以後別這樣了,他不值得,知道嗎?你要知道我們結婚了,別再讓大家看笑話。」康亦風雖然面無表情,卻也不發怒,只是循循善誘。
「我知道了。」
康亦風將她輕放在車座上,自己走到另一側。他揚著手,無聲地發號施令。帶他遁入車座里,整個車隊重新前行。
倚在座椅上,顧師師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開了口:「對不起。」
「放心,沒人敢嚼舌根子。記住,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夫妻之間不用說對不起。」
說罷,康亦風將顧師師攬在懷裡,用下巴蹭著她的發頂,很是溫柔繾綣。
又是「阿房宮」,富麗堂皇,極致奢華。
主辦方將婚禮現場布置得很有格調,金碧輝煌中又不失高雅韻味。華麗的燈光映射著,地板都熠熠生輝。
本就沒什麼心思的顧師師哪裡在意婚禮的細節,只是按部就班,聽從指令。只是在他給她戴上鑽戒的那一刻,呼吸一滯。
儀式結束后,她隨著康亦風向賓客一一敬酒。戴上了虛偽的面具,笑顏滿面,沒有人知道,內在早已血肉模糊。
燈光晦暗處,景襄嘟著嘴兒,扯著江峯的領帶,逼問著他的來意。
江峯哼笑一聲,凜冽出聲:「人人都說負心漢,可我今天才知道,這負心女啊,更可怕。」
「你少給我說師師壞話,說,你幹嘛來了!」景襄很是不滿他這麼說顧師師,畢竟,其間暗含有多無可奈何,情不由衷,她是知道的。
「我來喝喜酒,怎麼了?我可是憑請柬入場,又不是來搞破壞。」
景襄眯著眼,死死地盯著江峯臉上的表情。不對,不對!這男人一說謊就眼神躲閃。
景襄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臉狐疑地質問著噙著笑的男人。
「你不在家安慰霍霖霆,跑這來喝喜酒?你、你剛才怎麼會那麼主動給康亦風敬酒?你不會、不會給他加了砒霜什麼的吧?」
伸出兩臂將景襄攬入懷中,江峯低下頭,薄唇擦過她的耳垂,調了情,緊接著,用似酒般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回答她的問題。
聞言,景襄一怔,倏爾,臉頰一紅,兩隻小手砸向他的胸膛,嬌滴滴地埋怨著:「哎呀,你、你壞死了……是霍霖霆教你的吧,你們這群男人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