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十八章 500 miles（一）

他伸手捏住蘇雨童的下巴。

「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和其他人沒有關係。」他說出口之後才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彷彿在哪裡聽過。

但無所謂了,他沒有細究,這正是他現在想表達的意思。

蘇雨童嘴唇動了動，葉鴻聲按住了她：「我是喜歡過你姐姐。」

蘇雨童怔住。這件事情向來只有她能提起，葉鴻聲從沒有主動說起過。這是葉鴻聲第一次堂堂正正說出來,他喜歡過蘇星子。

在蘇雨童一瞬間的錯愕中，葉鴻聲繼續說：「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小姑娘，太久了好嗎？久的我都忘了自己那時候在幹什麼,什麼樣子了。」

「久到好像過去的蘇星子和現在的蘇星子像是兩個人一樣。有時候我看著你的姐姐，都會很奇怪——過去她好像不是這樣的。久到我對自己的記憶都產生懷疑了。」

葉鴻聲的聲音低沉溫柔。

蘇雨童眨了眨眼睛,她問：「久到能相當於不存在嗎？」

她要看看葉鴻聲敢不敢否認這段感情的存在。

葉鴻聲看出了她的挑釁。

「它只是過去。罪犯還有刑滿釋放的一天，你不能對我這麼殘酷吧？」他將蘇雨童整個抱在懷裡。

「我那時候是大四。大三暑假,還沒到大四，學校組織，參加了一個拍攝大學生公益活動的劇組。你的姐姐就是參加了這個公益活動，是裡面的學生幹事和代表。」

既然蘇雨童一直不肯放下，他乾脆全部說出來。

「我那時候已經拍過一些廣告，雜誌，考了駕照，找學長買了輛二手車。經常和師兄一起去試鏡，然後一起去喝酒……」

蘇雨童掙了一下，打斷他：「你不是說久到都忘記了嗎？」

葉鴻聲笑出了聲：「只記得個大概了。要是全忘了那是老年痴獃。」

蘇雨童哼了一聲。

他接著說了下去。

「總之我那時候不知天高地厚，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相信自己明天就會一夜爆紅的牛逼勁……現在想想夠傻的。

「就是這時候遇到你姐姐。那個公益活動要上山，我在劇組幫忙，大概是太想表現了，剛上山就中暑了。你姐姐那時候照顧了我。我一點都沒看出來她是你們蘇家的大小姐。」

蘇雨童酸溜溜地說：「俗氣！」

葉鴻聲沒生氣，反而笑著說：「是啊。真俗氣。」

他那時候還很年輕。

年輕人的俗氣也顯得可愛。

「她比其他女生樸素多了，也從來沒聽過她抱怨伙食和住宿，自己的事情料理得很整齊，還能照顧別人。我生病的時候，她照顧了我兩天。之後我們就熟悉了。當時有個男生在追她——我想她大概是永遠不缺追求者的。那個人大概誤會我也在追你姐姐……」

「是誤會嗎？」蘇雨童問。

「是誤會，」葉鴻聲很肯定，「我那時候沒有追她。」

他想了想，補充說：「好笑的是，實際上，我從來沒有追過她。」

蘇雨童沒了聲音，靜靜地聽著。

「總之，那個男生誤會我在追你姐姐。男人小氣起來非常可怕。他開始處處針對我。有一天我們終於打了一架。就是這一次爆發，那個男生說出了你姐姐的家世，你可以想象他會說什麼。」

「什麼？」

「那什麼想吃什麼肉。」

蘇雨童笑了起來。

葉鴻聲也笑了笑，接著說下去：「然後我就不再和你姐姐說話了。要說是自卑，也許是。但我大概是在埋怨她——其實她有什麼可埋怨的？誰規定要向朋友交代清楚祖宗八代家裡底細的？她什麼錯都沒有。但就像剛才說的，男人小氣起來比女人還小氣。我就是不再和你姐姐說話了，專心和劇組呆在一起。」

「夏天活動結束之後，大概有小半年？那時候我大四了。有一次我有工作跟劇組進一個劇院拍東西，遇到了你姐姐，她和朋友一起去看劇。那是我活動之後第一次遇到她。她一看到我，就向我打招呼。夏天時候她在山上很簡單樸素，曬得還有些黑。但在劇院里，她從台階上下來，穿著一件巴寶莉的大衣，化著淡妝，皮膚雪白，我就是那一瞬間愛上了她。也是在那一瞬，我真正明白，我並不想追求她。」

葉鴻聲停了下來。

蘇雨童覺得有一瞬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她緩過神來。

葉鴻聲丟開平板，起身找到煙和打火機。

打火機發出「咔噠」一聲，他點燃了煙，深深吸了兩口。

他想了想，覺得該給這個故事再做一些註解：「我沒有□裸地表白和追求過。但我並不會因此就覺得高尚或純潔。因為我清楚，蘇星子明白我的想法，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我先向她表白，然後追求，她虛與委蛇一陣，然後委婉地拒絕我，告訴我我們只能做朋友。我再尷尬一陣，再退回到朋友關係。吧啦吧啦吧啦，繞這一大圈回到起點太麻煩了。我們省了彼此的麻煩，直接就做朋友了。這也算一種默契吧。」

蘇雨童已經淚流滿面。葉鴻聲又吸了兩口煙，然後掐滅了，回到蘇雨童身邊。他貼了貼蘇雨童的額頭，溫柔道：「你看，這只是一個自我中心的故事。我懶惰到連一點努力都不想付出的感情。你非要和它較勁有什麼意思呢？」

蘇雨童捶著他的胸口，她哽咽著，終於說了出來：「我恨你！我恨你！你……」

葉鴻聲抱住她：「噓。」

他緊緊地抱住她：「你不會恨我的。因為我現在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