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返回

周圍充斥著人們的尖叫聲，整個大樓都在劇烈地搖晃著，許多細碎的塵埃不停地從他們頭頂落下，走廊內，驚慌失措的人拚命推擠著往區間另一頭跑去。

陳啟明無意間瞟見人群中有張熟悉的面孔，和他在同一工作間內共事的安娜被人推倒在地，沒人理睬她的求救，無助的安娜就像受到驚嚇的動物，一人害怕的蜷曲在角落裡。

陳啟明皺起眉，一把拉住還在不停向前走的勞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只不過是在工作間打了一個盹，醒來卻好像到了世界末日……

勞倫沒說話，只是徑自指著走廊一旁的透明落地窗，示意他自己看。

陳啟明俯視著底下滿目瘡痍的街道，四處濃煙滾滾，上空時不時有什麼東西砸在街道上，發出熊熊火光。整個b區的地面交通已經陷入了崩潰，空中的高空道也好不到哪去。

空襲是從外部打進艦艇內的，導彈必定會劃過艦艇上空，剛剛還在他們眼前的車不幸被導彈擊中，直直地掉到了地面上，發生了爆炸。

下一秒，分佈在區域里的所有廣播響起。

「現在播報一條緊急通知，因艦艇受到戰機空襲，請b區居民立即前往安全區。重複一遍，因艦艇受到戰機空襲，請b區居民立即前往安全區——

機械的女聲廣播混合著響徹整片區域的防空警報，正在不斷刺激著人們脆弱的神經。

場面徹底混亂了，走廊內，大家四下奔竄著，幾個升降機里擠滿了人，後面的人還想擠進去，卻被裡頭的人推了出來。

陳啟明見這架勢，不做多想，拉著勞倫朝另一邊的樓梯口衝去，這裡相對於升降機那邊，人要少很多。

陳啟明拖著勞倫手忙腳亂地跑下了樓梯，當他們來到一區間時，勞倫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他勉強跟在陳啟明的身後，可是隨著一區間內所有的人瘋狂地湧向大門，人流瞬間沖開了他和陳啟明。

托比在人群中看見了陳啟明的身影，他艱難地擠到了陳啟明身側，平日里憨厚的臉上多了一絲慌張：「學長，剛才的爆炸聲波造成了信號破壞，門上的自動控制系統失靈了，現在大家都出不去！」

重新擠回陳啟明身邊的勞倫聽見這個消息，臉色有些難看：「如果自動控制系統失靈了，我們只能啟動手動裝置才能打開這扇門！」

可是手動裝置設在控制室，好不容易他們到了這裡，面前就是出去的路，他怎麼也不想再往回走了！

陳啟明四下里看了看，轉身朝勞倫低聲說道：「跟我去控制室。」

勞倫慌忙拒絕：「明，你瘋了！我不去！」

陳啟明不怒反笑道：「你確定？」

勞倫堅定地點頭表達了自己的立場，陳啟明立即露出一副痛心的模樣。

「真可惜，我本來還想瞞著黑面神，說那天在公司宴會上弄哭他女兒的人其實不是你。」

勞倫剛踏出去的腳立即收了回來，他轉過身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不是要去控制室么？我們快走！」

陳啟明滿意地點點頭，帶著勞倫一路七拐八彎到了區間后側一處控制室門外，由於爆炸造成公司的自動控制系統失靈，陳啟明在門口的識別器第五次響起警報的時候，終於忍無可忍地一拳將那可憐的識別器砸的粉碎。

「你退後點！」

勞倫忙跑到門的另一邊，陳啟明靜站了幾秒，隨即一個轉身飛踢，控制室的門竟被他硬生生的踢出一個巨大的凹陷，勞倫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高密度抗震門！陳啟明竟然只憑腳力就將這門踢成這樣？他到底是什麼怪物？！

陳啟明退後又用力補了兩腳，控制室的大門終於出現了一絲細小的縫隙，他蹲下身去，用手吃力地想把縫隙掰大些。

打開控制室門的時候，裡面早已空無一人，一些儀器不時閃出駭人的火花，陳啟明像沒看見一樣，直走至一個醒目的紅色扳手跟前，借著微光，他讓勞倫給他找來了一雙絕緣手套。

勞倫攔下了陳啟明，道：「明，這東西如果壞了，裡頭的電壓可足夠把你秒殺了，你確定要這麼做么？」

陳啟明覺得也有道理，他贊同地點點頭，將手套還給了勞倫，笑道：「既然這樣，那還是你來吧，沒想到你這麼擔心我，真是太讓我感動了！」

勞倫眼角一抽，忙退後幾步，改口道：「其實這個也沒那麼危險，那情況只是萬一而已，放心吧，如果你有什麼事的話，還有我在。」

陳啟明冷笑一聲，心想著，到時候真出事了，跑的最快的肯定就是你。

「你去控制台那邊看著，等警鈴響起來的時候，按下那邊的紅色按鈕，要立即按！」勞倫大力地點點頭，雖然奇怪陳啟明一個低級技術人員怎麼會知道這些，但是這節骨眼上他也沒敢問。

陳啟明戴上手套，小心地將雙手放在紅色扳手上，沒有出現任何反應，他稍稍鬆了口氣。用力扳下紅色手把的同時，四處的警報隨即響起，勞倫慌忙按下了紅色按鈕，警報這才停了下來。

當兩人大汗淋漓地重新回到大廳時，原本擁擠的大廳現在只有零星幾個剛從上層區間跑下來的人。

街上到處都是人們驚恐的尖叫聲，滿地的彈坑，漫天的火光，到處都是人的屍體。b區儼然間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勞倫看著眼前的場景，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兩人跑了近半小時，路上好幾次險些被導彈擊中，好不容易來到安全區，門口的一名士兵向他們機械地行了個軍禮，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請出示居民證件。」

通訊表在光腦上掃過的同時，立體屏幕上先是彈出了陳啟明的3d立體全身照，隨即6續顯示了他所有的信息。

士兵粗略地掃了眼，微側開身，示意陳啟明可以通過。

陳啟明剛要抬腳，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他轉身疑惑地看著勞倫，湊過去小聲問道：「你的呢？」

勞倫有些為難地撩開自己的衣袖，露出底下半截可憐的錶帶，在他左臂上搖搖欲墜，他笑得有些勉強：「可能是剛剛跑得太急，掉在了路上。」

陳啟明抓著就要回去的勞倫，朝士兵問道：「可以讓我朋友進去嗎？他的居民證件掉了，我可以證明他是合法居民。」

士兵想也沒想，拒絕道：「不行，上面的規矩，沒有證件我們不能放他過去。」

另一名士兵顯然沒有那麼好講話，他挑釁地看著勞倫，右手放在了腰間，做了一個掏槍的威脅性動作：「還不快走？」

陳啟明看士兵咄咄逼人的模樣，這門怕是進不去了，他只好拉著勞倫回到了外頭。

勞倫對於剛剛士兵的態度非常憤慨，還順道問候了人家的親媽。兩人心裡很清楚，安全區的大門五分鐘之後就會全部關閉，他們一旦走了，就再也進不去了！

不過，陳啟明向來對那種即成的事實看得很開，既然事情已成了定局，他能做的只有另找一條可行的路，坐著等死不是他會幹的蠢事。

打開隨身攜帶的小型光腦，屏幕上很快出現了遠航號的立體影像，陳啟明冷靜地篩選了b區內幾處可以提供避難的場所，找出了最適合的地方，是他們公司下層一區間內一個專用於存放大型商務機甲的倉庫。

那裡空間很大，也有足夠的食物補給，以他們的需求，除非外面的敵人把這艘艦艇打癱了，否則那些食物應該夠他們吃上一個月。

「看來我們得回去了。」

勞倫一想起他們跑出來之前的場景，忙搖頭道：「那地方那麼危險，萬一塌了，咱倆就成一對鬼兄弟了！」

去你的鬼兄弟。陳啟明在心裡吼道，說出來的話卻是：「那你就在這裡等著吧，說不定軍部的人會良心發現把你接進安全區，但是也得你四肢都健全才行。」

勞倫刻意腦補了下自己缺胳膊斷腿的樣子，渾身一個寒顫。他可不想自己後半生在病床上過日子，他還有那麼多錢沒賺，那麼多美女要泡，那麼多詛咒沒來得及和黑面神說，他怎麼能這麼死了！想到就不划算啊……

勞倫一咬牙：「既然去哪裡都是死，被砸死反而快點，我們回公司！」

陳啟明滿意地將光腦收進口袋裡，帶著勞倫走捷徑回到了公司。此時這裡早已人去樓空，公司大廈的表面受到了一定的損傷，不斷有建築碎片從高空中掉落下來。

由於自動系統已經癱瘓，區間之間的升降機不能啟動，陳啟明只好帶著勞倫從樓梯道一路跑到了公司下層一區間。

但是他們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勞倫看著面前高了他兩個身長的大門，無奈地看向陳啟明：「明，我們好像忘了，這門現在打不開。」

陳啟明並沒有感到詫異，相反的，他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知道。」

「那我們回來幹什麼？」難道他們費了大半天勁跑回來，目的只是為了來觀賞這巨型的白色大門？

陳啟明朝勞倫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勞倫一個哆嗦，本能地朝後退了幾步：「明，你不會是……」

勞倫話還沒說完，陳啟明微笑地將不知道從哪拿來的工具箱放在了勞倫跟前，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就交給你了。」

勞倫雖然不願意，但是擺在他眼前的，只有這麼一條路，不走就得出去等死，他才不要干這麼賠本的買賣！要知道，他的理想可是賺很多很多——多到自己可以睡在上面的錢，他要死在這裡，那不就只能去陰曹地府數冥幣了？

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這麼想著，勞倫忽然像小宇宙爆發般的充滿了鬥志。不出一刻鐘，眼前這原本巍然不動的合金大門，開始緩緩朝兩側移動。

勞倫興奮的和陳啟明一起跑進了倉庫，當他看清四周后，震驚的嘴巴差點合不攏。

倉庫的兩邊有許多大型隔間，每個隔間裡頭都存放著一台通體光亮的商務機甲。

「上帝，要不是知道我們現在在公司，我還以為自己到了軍方的機甲部隊！」

陳啟明順口道：「軍部的機甲倉庫，可比這裡大多了。」

勞倫跑至一旁，仔細看著面前這架足有四層樓那麼高的機甲，詫異道：「你怎麼知道軍部的機甲倉庫有多大？」

陳啟明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說了不該說的，眼珠轉了轉，沖勞倫翻了個大白眼：「用屁股猜也應該知道啊，軍部是什麼地方。」

勞倫雖然奇怪，但沒有過多糾纏，他走到機甲的背部，看著後頭裝備的武器，不免遺憾地搖搖頭：「雖然我們技術人員天天和機甲的零部件打交道，但是我最想研究的，還是這些先進的武器啊！」

陳啟明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除非你想被人送進監獄。」他說這些可不是為了嚇勞倫。

機甲作為現在宇宙內主要的武器及運輸工具，一般分為軍部的作戰用機甲，民用的商務型機甲和民用作戰機甲三類。其中，軍部作戰用機甲控制權掌握在聯合國手中，商務機甲雖同樣掌握在政府手中，但多用於聯盟國內公司之間貨物運輸上，而民用的作戰機甲則多在民間的一些機甲賽事以及軍部直屬的軍事學院內使用。

在宇宙時歷3ooo年前，剛投入使用的第一批商務機甲上是不允許攜帶武器的。可在貨物的運輸路線上，一些三級星球動亂頻發地區，時常有星際盜賊出沒，他們將貨物洗劫一空，致使許多大型公司損失慘重，聯盟國經濟遭到嚴重打擊。

直至宇宙時歷3o25年，聯合國正式頒布條例准許公司使用的商務型機甲上裝備基本的防身武器，而對於武器的使用權，聯合國也有明確的規定，除去軍部以及政府授權的大型機甲公司，其他在沒有得到上級批准而私自調用商務型機甲或是武器，其性質可被判定為從事非政府組織活動，嚴重的可判處終身□。

所以，勞倫所說的研究商務機甲上的武器這個想法，除非他是特級技術人員，否則，這隻能是個美好的願望罷了。

陳啟明抬頭望著那些靜立在一旁的機甲，在他的眼裡，那些冷冰冰的機械組合而成的機甲，每一台都有自己的思想，他們就像擁有自己的靈魂一樣，雖然這聽起來很荒謬。

「咦？這是什麼？」勞倫探身進機甲背後，發現有一塊微微凸出來的地方：「這裡好像有個開關可以按誒！」

陳啟明一聽不妙，立即制止道：「不要按！那是——」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只聽一陣悶響，原本靜立在一旁的機甲，像是活了過來，頭部的眼睛亮起了銀白的亮光。

陳啟明頭疼地扶額道：「那是機甲緊急制動按鈕！」

勞倫慌亂地看著面前被他啟動了的機甲，腦中忽地想起什麼，忙問一旁黑著臉的陳啟明：「明，這東西怎麼關？」

「機甲的緊急制動按鈕，只有在機體忽然停止運作時才能啟動，一旦程序啟動，系統會維持機甲運行直到它的燃料耗盡，根據現在這台機甲的情況，我估計等它站在這裡燃料自己耗光，得再過上一年時間。」

勞倫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知道什麼是緊急制動系統，我是問這東西怎麼關？」

「既然你知道緊急制動系統，那也應該知道這個關不了！」陳啟明臉色越來越難看。

雖然商務型機甲是政府唯一允許民間使用的機甲，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每台機甲上都會配備一種特殊的感應裝置，直接聯通軍部的核心主機，這樣就能方便軍部對其進行監控。

陳啟明無奈道：「沒轍了，收拾東西，準備跑路。」

勞倫沒反應過來：「跑路？」

陳啟明沒準備繼續和勞倫羅嗦，他徑自去儲物櫃中順了些食物，當他回來看見還呆立在原地的勞倫，終於忍不住道：「你還愣著幹嘛？」

勞倫有些泄氣地撓頭道：「軍部來才好，來了我們至少還能進安全區！可是像現在這種非常時期，軍部哪裡會來管我們這邊的事？恐怕都在忙著開戰鬥會議……」

你當軍部和你一樣白痴？

陳啟明被勞倫簡直氣得快吐血，他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搓破勞倫美好的幻想，可是畢竟他這輩子不想和軍部有任何的瓜葛，只好故意嚇勞倫：「你在這種敏感時期啟動了機甲，萬一我們被軍部的人懷疑是間諜怎麼辦？」

「況且，你知道聯盟監獄有多恐怖嗎？被關在到處都是星級盜賊和殺人犯的地方，每天對著這些人，和他們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洗澡，一起……」陳啟明說到一半詞窮了，停下來仔細想了想還有什麼是自己沒說的，可還沒等他說完，勞倫就委屈的快哭了。

他怯生生地看著陳啟明：「你說我下半輩子是不是都要在牢里過了？」

陳啟明露出了一抹陰測測的笑容：「間諜罪可是死刑。」

勞倫一把抓住陳啟明：「那我們愣著幹嘛？還不快跑路！」

陳啟明正要開口，他們的頭頂上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四周的燈逐一熄滅，只剩下警報器那一閃一閃的鮮紅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