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銀魂04

攘夷，還真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活計。

幾乎每一次的出征，都沾滿了仁人志士們的鮮血。

截止至周全離開，除掉那個黑皮隊長外，與周全一隊的傢伙基本上都折在了這反反覆復的征程里。

眼見著熟悉的傢伙為了理想和大義去送死，還真是一個痛苦而無奈的事情。

更別提在周全看來，他們這種飛蛾撲火的行為，根本就是毫無成效！

所以，明明只不過是小半年的攘夷，就已然耗盡了阿宅囤積了一年的氣力。

儘管實力方面有所長進，可實際上，周全的精神世界反倒比私塾時期更為荒蕪。

而他那於穿越初期帶來的毛病，更是在戰爭環境里被刻意放大到了極致。

有幾次，他幾乎在睡夢中殺死了臨床的隊友！

事到如今，別說是其他人，就連阿宅自己也覺察到這種狀態的不妙。

因此，在辭別了次郎長后，他刻意花費了三天時間，靜坐在系統空間里。

也正是這樣，他才勉強褪去了渾身的殺意。

……

一回到私塾，周全整個人都懈怠了幾分。

除了每日按時的誦讀和抄寫外，其他時候，他都直接安排小鬼們自由活動去了。

他身上這種特地營造的慵懶氣氛，好像也感染到了私塾里的孩子們。

以至於上半個臘月，松陽私塾里的大家，都是懶洋洋的樣子。

可惜，這份慵懶祥和很快就被村子里傳開的消息所打破。

這場戰爭蔓延的速度，似乎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

那些本該滯留在長洲藩的軍隊，在傳聞里，似乎被迫退守到主城那邊去了；

在節節敗退的守軍面前，天人的軍隊勢如破竹，好像已經貢獻了不少城池；

就連臨鎮那樣普通的小地方，據說也卷到戰火中去了……

本來，新年將至，大家都該歡樂地忙碌起來，為節慶作準備的。

可現在，所有人都顧不得其他了：

他們只想知道，臨鎮的戰火，是不是會蔓延到這個小村。

萬幸，在除夕的前一周，一些消息靈敏的傢伙們終於得到了準確消息：

天人的部隊根本沒有進入臨鎮，他們只是在不遠處繞了個彎兒，直奔武州而去。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周全被委託前去臨鎮購買糯米。

畢竟，眼見著新年近在咫尺，村子里的人家卻大半都還沒來得及準備，幾乎是所有的年輕人都被分配了採購的任務。

於是，他頂著寒風，出發了。

與想象中的緊張不同，臨鎮似乎也沉浸在安詳的氣氛里。

至少，對於身為外來者的周全，他們表現出了十足的熱情與期待。

比起傳聞中幾乎打到門口的天人，鎮子里的大家反而在畏懼另一個傳言——

「在村子的北面，出現了一個食屍鬼！看到那傢伙的倒霉鬼，一定會沾染上不幸的！」

被和藹的拉麵店老闆普及到這個八卦，阿宅困惑地提出疑義。

可惜，鎮子里的人倒都是深信不疑。

以至於當周全表示自己將從北面抄近路回村時，許多人都表示了憂慮與勸阻之意。

畢竟，吉田松陽的外皮總是使人下意識地想要親近幾分。

可惜天色實在是太晚了，為了不耽誤到行程，最後周全還是婉拒了大家的好意。

挎著長刀，阿宅拎著剩餘的定金，慢悠悠地踏上了北面的道路。

眼看著他越走越遠，很多人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

最初，道路還是整齊而寬敞的石板路。

可隨著距離的拉長，路面逐漸變為坑坑窪窪的黃土路。

暮色中，蜿蜿蜒蜒的土道插過一個不太高的山坡，看不出什麼特殊的樣子。

似乎是傳聞的作用，一路上，周全根本沒有看到任何同行者。

不過他倒也不害怕，畢竟怎麼看，這都是普通的鄉下小路而已。

哪知道，一過了山坡。望不到邊的屍骸就極其突兀地衝進了周全的眼帘。

即使經歷過更為可怖的屍山血海，他的腳步還是定了一定。

畢竟，自從離開攘夷戰場后，他還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樣的慘狀了呢。

『看樣子，天人的部隊在這裡與攘夷的士兵們發生了衝突。』

『毫無準備地看到這幅情景任誰都會害怕吧？所以，才會被誤傳為不吉祥的地方呢！

這麼想著，他慢慢邁開了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邁入了屍骸中。

頓時，腥臭的血污瞬間就弄髒了他那雙白色的鞋襪。

噗嗤、噗嗤。

在暮色中，周全面無表情地前進。

他的腳步聲，回蕩在曠野里，分外的滲人。

「！」

似乎是被他的腳步聲驚醒，不遠處，一個小小的陰影猛地動了動。

見狀，周全的眼睛微微一眯。

哦，有人？

那陰影似乎感覺到周全的審視，緩緩停下了動作。

緊接著，從陰影中就驟然浮現出一雙散發著紅光的眼睛。

背著太陽，那傢伙的面容倒還模糊不清。

可那雙略帶不祥的眸子，卻無疑是死死盯住周全的面孔的。

周全莫名笑了笑。

他向前邁了兩步，這才得以將這團黑影的真面目一覽無遺——

銀色的捲髮、紅色的瞳孔、蒼白但沾染了獻血與泥污的臉龐……

呵，這不過是個被遺棄在戰場上的小鬼嘛！

再結合起那瘦小的身子，和手裡死死捉住的鈍刀。

阿宅挑了挑眉頭，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小傢伙的身份：

看來這傢伙，多半就是鎮上那個大名鼎鼎的食屍鬼了。

「聽說有吃屍體的鬼才來看看，就是你嗎，真是相當可愛的鬼呢，」

迎著小孩子緊張的目光，他微笑著湊近了幾步。

一見他靠近，那孩子頓時舉起了鈍刀，同時齜起牙，幾口就將另一隻手裡的半個饅頭吞下了一半兒。

「那個也是在屍體上拿來的嗎，一個小孩子利用屍體身上所有可以利用的東西，靠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嗎，你還真是了不起啊。」

溫和地伸出手，阿宅試探著想要撫摸對方那頭亂糟糟的銀髮。

可惜似乎由於生活環境，這個小鬼的警惕心很高，他瞄了瞄周全腰間的長刀。

幾乎是立刻，他就鬆開了鈍刀，轉而咬住了周全的中指。

『還真是靈敏的第六感啊，這傢伙是本能地知道，對著我揮刀會引起怎樣的後果么？』

手微微一抖，雖被咬痛，周全倒並沒有傷害這個刺蝟一樣的小鬼頭的意思。

此時，他反倒對這孩子產生了一定的興趣。

從這個捲髮小鬼的身上，阿宅倒是意外地看到了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的模樣。

於是，他繼續微笑。

「但是，那種劍，已經不需要了，害怕別人，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揮的劍，把它丟掉吧。」

面對著孩子眼裡的驚訝，他歪了歪頭，用另一隻手取下了自己腰間的長刀。

「送給你，我的劍，如果想知道它真正的用法，就跟我來吧。」

謹慎地審視著周全，孩子一動不動。

大約過了半刻鐘，他才猶猶豫豫地鬆開了嘴巴。

見狀，周全再度笑了笑。

他側過身，看了看即將落入地平線的太陽，方才對著小鬼囑咐道：

「走吧，天快要黑了。我們要快點兒，才能趕在天黑前會家呢。」

聞言，小鬼只是加緊了抱劍的力道，也不理會周全的催促。

阿宅也不惱，只是轉身，緩緩開始了前行。

看了看手裡的長刀，再瞄一眼那個單薄的背影，

銀毛小鬼皺起小臉，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

一大一小，也不對話。

就這麼古怪而默契的，邁上了返回私塾的道路……

「……所以，老師能不能不要隨便撿奇怪的傢伙回來！」

皺著眉頭，晉助一邊不快地翻找著矮櫥里的繃帶，一邊狠狠瞪視了一眼蹲在牆角的銀毛。

「隨便對那種看上去就毫無用處的小鬼出手，就算您無所謂，我們也會很困擾的！」

「啊！晉助說得對啊，老師！」

看了看周全指尖那個翻開肉的牙印兒，小太郎也不高興地嘟起了雙腮。

「受傷的話，我們是會很擔心的！」

「對不起了，晉助、小太郎。」

歉意地笑了笑，周全吐了吐手頭，小心地將揣在懷裡的本子取了出來。

「這些本打算當作私塾里寫字比賽的獎品的，不過看到小太郎和晉助這麼擔心，就當做是賠禮好啦。」

一見到本子，兩個小孩子都是眼睛一亮：

【這是老師特地送給我的禮物！】x2

「所以，小太郎和晉助也要努力幫助新同學融入集體哦！」

眼見著孩子們的眼睛都粘在了本子上，周全的手微微抬高了幾分，藉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聞言，高杉的臉色一暗。

桂倒是想要點頭，可他的頭髮很快就被高杉在後面偷偷拽了一下。

被扯到頭髮，終於明白了頭髮對於武士含義的桂本是打算髮怒的。

可眼見著高杉在背後打出了兩人特有的暗號，他還是猶豫了一下，將抱怨咽了回去。

帶你看一次毛球！by：高杉

不，至少兩次！by：桂

最多一次！by：高杉

兩次！by：桂

兩次！by：高杉

一次！by：桂

成交！by：高杉

一陣讓人頭暈目眩的眉來眼去，桂到底是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不太對的交換條件。

見狀，晉助頓時恢復了精神，他睥睨了一眼縮在一角的銀毛，緩緩道：

「老師，我和……小太郎，我們會照顧好他的，不必擔心！」

「那就好，以後你們也要好好相處哦！對了，我還不知道這孩子的名字，這個重任就交給你們兩個吧。」

微笑著站起身，周全覺得自己應該給孩子們留出足夠的空間來進行交流。

見狀，本還懶洋洋地癱坐在地上的銀毛，頓時大驚失色：

「喂喂，美人你不會打算直接把我丟給他們吧？」

這麼說著，他直接指了指面色不善的晉助，強調道：

「這兩個小鬼、好吧，至少那個紫發的戀師控，可是絕對會稱你不在的時候殺掉阿銀啊！」

「你是叫『阿銀』么，不必擔心哦。」

莫名地沒有把握住重點，至今不了解孩子們嫉妒心的周全只是笑了笑。

「晉助和小太郎都是好孩子呢，你們三人要好好相處哦！」

話罷，他徑自轉身離開，急匆匆地為孩子們準備遲到的晚飯去了。

「……等、等一下！」

晚了一步，阿銀的話語到底是沒來得及傳達給迅速消失的男子。

見狀，一旁的晉助立刻就一臉陰暗地走向了面色不對的『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