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Part.49 小森清治
城市,帶著呼嘯的怒火,將那些得過且過的人排除在它的世界之外。
林立兩旁面目全非的大廈,人跡往來頻繁的街道,有無數的人因為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貪食以及**而變了樣,他們混跡在每個角落,笑得張狂卻不知悲喜。
盛世背後,是無數陰暗搭建起來的駐台,在對比之下,凸顯出來的繁華。
攢緊手裡布滿大篇幅招工信息的報紙,軟軟的趴在道路旁的長椅上,望著鉛灰色的天,模糊了視線。記憶里的某個接點被細細碎碎的毛玻璃遮擋似的連一點清晰的輪廓都探不了,伸手去抓,也只會落得滿手鮮血。
我想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歷,盯著天空過久,淚水就會像是擰開的水閥一樣,簌簌的落個不止,無關情緒,無關心緒。
而在城市裡仰望出來的,被高樓大廈阻礙出來的狹隘天空,同樣引人落淚,只是那淚水不可抑止的染上了些污濁,染上了些酸楚。
那是蒼穹給的放縱,在你不易察覺的角落觸動心弦,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就已淚流滿面。
而我,就是那被觸動了的渺小生物,流著淚,坐在這裡眺望天邊,荒廢時間。
深吸氣,將手心揉捏得已然成為一團的報紙,小心翼翼的攤開,小心翼翼的搜尋。
哈,想來也搞笑吧。
那不是做鬼魂的歲月,竟然充斥著偷東西的記憶。但,並不是什麼轟轟烈烈引動全民警搜捕的「正義」偷盜大賊,更不是勾起多數「後輩」崇拜的經驗之人。
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混跡在人群里的,渺小而卑劣的人種罷了。
城市,讓我在七宗罪里犯下貪婪和懶惰,當然也正是因為它們的結合才能讓我一直徘徊在道德和生計里掙扎不前。
也許這份「職業」引人發笑,更會有人問:女孩子家家的不好好做個人去偷東西幹嘛?多學點知識總會出人頭地的好嗎。
說起來總是比做起來容易吧,哪來一筆數目龐大的錢去進行知識投資呢?如果有的話,我就不會在正值花季的時候因為不能溫飽而走上歪路。
身體里潛在因子就是隨遇而安?
什麼掙扎,什麼抵抗,自然都曾有過,可是有用嗎?
沒有人生導師,沒有來往的朋友,從一個城市獨自潛伏到另一個城市,彷徨不止。
人心的麻木不仁,早就在日復一日的習慣里,變得愈加麻木。
突然的發現,其實我不管是否死亡,都活得和死去沒什麼兩樣。
哈,當然,死去更好,因為不會痛,不會餓,更不會因為被生活所迫而壓抑得瘋狂。
收斂翻飛的思緒,把手心的報紙再一次揉成一團。抬手將曲起的食指放到眼角再用力地揉到鼻側,溫熱已經不復存在,擁有的只是一些無端的乾澀與漲疼。
吸吸鼻子從原地站起,頓時又開始迷茫,自己該去做些什麼。
沒有任何經驗的我,大概能夠勝任的就是像洗洗碗這類的簡易工作,可是,這滿面的報紙,卻都是技術招工。
這算不算是諷刺……
如果總是動用無神家給的錢,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們的給予,好嗎?
操起舊業?可是,那樣的行為,會被允許嗎?大概會被狠狠鄙視吧。
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更沒有人知道我過去的過去是怎麼一番樣子……
充斥卑劣,陰暗和灰色的記憶里,連我自己都不忍去回首駐足。
凝望那荒唐的歲月,咧唇,卻覺得嘴角要撕裂似的,連一點點的弧度都是那麼的疼痛。
啊,算了,沿著這條街走下去吧,一路注意看看有沒有貼在外方的招聘職工的廣告。
四處張望著,在街道上行走,沒有辦法分心的我一時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一位步履倉促的人。
肩膀用力的互相蹭過,趔趄著摔向了一側的牆面,帶著些慍怒向那撞倒我的人看去,那身著黑色風衣,將帽檐拉得很低很低的男人轉頭同樣的看了我一眼,對視那秒,他怔了怔,很快又加緊步伐速速離開。
我在原地一時沒緩過勁來,獃獃的看著那個背影,等到察覺了一件事之後,身體已經自發性的站起來,提起腳步就去跟隨那快被人群淹沒的男人。
如果沒有眼花,那個人就是曾經阻止我自殺的男人,小森唯的父親——小森清治!
他不是說去東歐了,不是說沒個幾年是不會回來的嗎?
那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穿著那麼怪異,甚至那麼的行色匆匆?
兜兜轉轉的跟著,小心翼翼的不讓他發現,直到某個拐角處,他才突然停下。
暗中偷覷,我看見他將風衣丟到了不起眼的牆角,掏出兩把匕首分別塞進小腿處的男士軍靴里。
寒光從眼前一閃而過,他的腰上赫然出現了一把長長的武士刀。
他面無表情的將它從刀鞘里抽出一截,像是在檢查似的,看了好一會才把它塞回去。
這副造型,不知怎麼,讓我有種他要去取誰性命的聯想。
而事實是,我的聯想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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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高處隱蔽的牆角平台上,突出的台板只有一個腳掌那麼寬,所以整個身體幾乎都緊貼著牆面。
我僵著動作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滑下去,驚擾了底下的兩人。
「……只要把你的人頭取回去,那麼……教會就會答應我放走我的孩子。」
「……」
弄堂處退了漆的陳年老牆,不高不矮的正好擋住了那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人,因此,我沒有辦法得知小森清治究竟在和誰對話。
除非再靠近一些,可是,事實上,那只是我美好的幻想而已。
隱隱傳來暗刀出鞘的聲音。
「不管你願不……,今天我都要殺了你!」
「……」
刀光在莫名冷冽的日光下反射出更加刺骨的寒意,我被那反光弄得下意識眯起了眼,待再次睜開,步步向弄堂里處退去的身影清晰的落入眼底——修。
「哈哈哈——!竟然往死胡同里跑,真是聽話啊!就讓……了斷你的命吧!……會替你火化……的,當然,人首必須給我留下!」
「……」修依然沉默著,面色懶散的半眯著眸。他對於小森清治的步步緊逼始終保持守勢,看似沒有任何出手反抗的意思。
睇視下方,我打算靜觀其變,但由於伸出脖子探頭看去的動作太久,沒一會就泛起了酸痛。我不得不縮回身體先緩一緩,大腦卻開始高速運轉。
距離太遠,聽到的話都是斷斷續續的,若不是因為小森清治情緒激烈,說出口的言語幾乎是壓抑不住地大聲吼出來的話,我估計是完全沒有辦法聽清的。
雖然得到的信息有些破碎,但大概有提到要殺了修?那樣教會就可以放走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指的是小森唯嗎?
原來,他對那個孩子是真的抱有親情?
當初送去逆卷家,真的是出於迫不得已?
深吸一口氣摒起呼吸,再一次探頭向外看去,結果竟看到修就那樣不避不閃的貼在牆面上,眼睜睜的著小森清治舉著武士刀越靠越近。
劉海灑下的陰影里,我看不清他臉上的具體表情,但那樣不利的狀態約是可以說明,他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
他不讓開,是被什麼東西牽制住了嗎?面對死亡的訊息竟然還能冷靜到風雨不動安如山……
若是再不讓開的話,刀尖就要刺入他的心臟了啊!
我應該去救他嗎?
身體總是愛跟意識開玩笑,我只是片刻的猶豫罷了,回過神來,身處之境,已經沒有任何後悔餘地了……
扎眼的鮮血帶著與泛出寒光的刀所截然相反的灼熱溫度,一點一點,包裹起鋒利面。
那一秒在我眼裡,好漫長,好漫長,感覺整個眼眶裡,儘是紅色。
左手泛開的劇痛痛得整個手掌近乎麻木,徒手握住向前刺去的武士刀,但由於它沖勢過快,只好硬生生的承受鋒利在手心裡向前移動至幾寸處才停下運動。
「錚——」刀面晃動發出類似蜂鳴的微響,驀地一聲脆響,長長的武士刀從中間,從我放開手的位置生生折斷。
不要以為接下來我會上演什麼豪氣萬丈的英雄救「美」,然後十分狗血的獲得「芳心」,抱得「美人」歸。
事實是。
我因為太痛直接給跪了。
半跪在地上,咬著牙忍住痛呼,額頭禁不住地冷汗直冒,右手握著手腕上端三寸不敢再向下移,生怕扯到傷口痛得直落眼淚。
沒有聽見他們有什麼對話,好奇敵過痛意,抬起頭看去竟見修正直勾勾的盯著我,面無表情。
一旁被突然出現的我而打斷行動的小森清治回過了神,他快速從我身上挪開視線,面色森然的彎下腰,將之前那藏在軍靴里的匕首取出,二話不說就向出神似的修再次發動攻擊。
跪在地上寸步難移,見那雙眼空洞的修還是沒有退開的樣子,怒火攻心,大聲沖他喊去:「白痴!快躲開啊!」
我tmd快廢了一隻手不是慈悲心泛濫好嗎!難道要我一時腦抽的犧牲白費嗎?!
修還是那樣傻愣愣的站著,微微轉動的眸閃出的剎那靈動,可以證明他並沒有被控制住心智,但是,他偏偏就是那樣,該死的一動不動!
無奈的閉上雙眼,對於他的無可救藥無話可說。
大概我忘了一件事:他很懶,懶到大概就算有人要殺他,他也會懶得躲開。
悶哼聲后便伴隨**撞擊地面發出沉沉巨響。
我緩緩將左眼眯出一條縫,模糊的視線里是背對的修。
他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頓了頓,忽的轉身看了過來。
不明所以,索性睜開眼向四周看了圈。
小森清治呢?
被「趕」走了?
這麼容易?!
我好像什麼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