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先天道韻
一個簡易的灶台，很快就在養靈鍋外面搭建了起來。
范無病跟趙陽夏的「賭約」很快傳開了，陸陸續續的，有其他峰的弟子前來圍觀。其中不乏那些在桃枝小玄境里品味過范無病手藝的弟子，但他們大都修為低下，見識短淺，也分不清楚他的手藝到底算不算好，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支持他。
為了幫助范無病順利烹飪，大師姐谷蘭親自出手挑選食材。
選的都是最溫和，最好調理的。
本想就用普通柴火，但是想了想之前在桃枝小玄境里，羅清堯用仙氣燒的火，特別好，便對谷蘭說，
「谷師姐，能請你為我掌火嗎？」
谷蘭這才反應過來，范無病沒有修為，心裡的擔憂更甚了。她情緒一過激，腰就疼得厲害。忍著疼意，
「范師弟，要不然還是——」
「谷師姐，大家都看著呢。要是這時候放棄，丟臉的可不止是我和覺悟峰，還有養靈峰了。我臉皮厚，無所謂什麼流言蜚語，覺悟峰也沒什麼人，不怕說，但養靈峰……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是在為養靈峰而戰了。」
「師弟……」谷蘭咬了咬牙，「我會全力配合你的！」
她越發覺得，這個范無病，是個成熟的孩子……她見過太多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要麼嬌蠻躁動，要麼畏縮怕事。
仙氣催動，好看的火焰在鍋爐下燃燒起來。
范無病袖子一擼，開始著手。一眾弟子抻長脖子，瞪大眼睛，要看個清楚，這所謂仙食到底該怎麼做。
但看了范無病的準備工作后……
這不就是普通的廚子燒菜嗎！能跟高高在上的仙食扯上關係？
那些見識過范無病手藝的弟子，心裡唏噓……他們也不明白，范無病是如何用最樸實無華的方式，燒出那般美味又效果非凡的仙食的。
無妄造氣術全開后，范無病進入一種專註姿態。之前燒制仙食，他都很隨意，備菜用料都不拘小節，但這次，既然有了賭注，那就得格外認真了。
不過，即便是在專註姿態，他一樣能感受到一股不屑。
倒不是從趙陽夏長老和一眾弟子們里傳來的，而是……旁邊那口養靈鍋。
范無病心想，你這傢伙是多看不起人間煙火啊！懂不懂什麼是民以食為天啊！
不滿歸不滿，但手頭的動作是一點沒耽擱。凈菜，備菜，調味，燒制，悶煮……范無病這一手，做的是自仙鶴樓偷師得來的水煮酸菜魚。當然，是經過《吞星嚼月》的「舌欲」優化過的，在保留食材本身仙氣道韻的同時，其他方方面面，都更符合「滿足口腹之慾」這個理念。
簡而言之就是，味型更豐富，更能勾人饞蟲。
趙陽夏在一旁端穩手臂，看著范無病的操作，絲毫不覺得這是什麼仙食烹飪手法，因為他根本沒感覺到食材中的仙氣道韻流轉，像是被定格住了。
但，作為一個煉器師，一個修為不低的煉器師，他感覺得到，范無病雖然沒有修為，但無形之間，有一股格外堅韌的氣機緩緩流淌在身體中。整個人在操作過程中，表現出一種渾然天成的景觀。
讓人懷疑，他范無病是不是個做了幾十年菜的老廚子。
雖然他很欣賞范無病那獨特的氣機，但……沒有修為，果然還是無法運動食材里的仙氣道韻。沒法把仙氣道韻梳理成可直接吸收的水平，如何稱得上一個仙廚，做出來的菜，如何稱得上仙食呢？
他暗自搖頭，心想，多半是不成了。他是個惜才的人，便額外想著，到時候還是只讓他去掃一個月天工峰山門就夠了，一年之久，實在是有些耽擱他。
正這般想著，范無病忽然開口說，
「谷師姐，熄火，我要開鍋了。」
「好！」
谷蘭收回仙氣火焰。
范無病正欲開鍋，忽然停住，看向趙陽夏，笑著躬身道，
「趙長老，這既然是你我之約。不如，由你來親自開鍋吧。」
趙陽夏心裡納悶兒，不就是一鍋普通的水煮酸菜魚嗎，還搞儀式感？
「開便開。」
他手一揮，頓時一股精準而強勁的風席捲而去，不多擾動其他，只將那鍋蓋揭了起來。
熱氣騰騰而出，卷著一股靈動的氣韻，呼嘯著向四周散開。登時，香味兒彌散，鑽入在場所有人的鼻子中……酸，香，熱，麻，加上養靈峰特養的冷水魚，以及各種輔料的味道……極其富有層次感的味型，刺激著嗅覺，頓時攪動大腦，產生強烈的食慾。
水煮酸菜魚，一道十分普通常見的菜。但這香味兒，出奇地好，好到不像是水煮酸菜魚，或者說，不像是眾人吃過的水煮酸菜魚。
倘若一眾弟子只是醉心於這無與倫比的豐富味道的話，那趙陽夏則呆立在原地，表情僵硬了，但他的目光又格外振奮。
他親自開的鍋，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開鍋那一瞬間，一股通透靈妙的道韻在熱氣中勾繪出了一條游魚在水中暢遊的場景。
那是，
先天道韻！
這「先天道韻」四字，聽起來嚇人，但其實蘊藏在萬事萬物之中，是一樣事物自存在起，便有的獨特道韻。
一份仙食，出菜之際的標誌就是先天道韻流溢。這代表著將食材中蘊含的仙氣道韻逼了出來，是一份合格的仙食。而先天道韻表現得越清晰濃郁，便說明仙食層次越高。
令趙陽夏神情恍惚的是，這份用凡俗烹飪手法的水煮酸菜魚，出鍋時的先天道韻，居然如此靈動！好似那條燒熟了的魚突然活了過來一樣。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范無病躬身笑道，
「請趙長老品嘗，是否為仙食。」
是不是仙食，在開鍋的瞬間，就已有定數。趙陽夏並沒有因為賭約落敗而產生負面情緒，他幡然大笑，渾身傾瀉一股氣機，蕩氣迴腸，
「好小子，好小子！我說話算話，手頭的活計擱著了，先去給你量身打造一套廚具來！」
范無病夾了一塊魚肉，放入碟中，遞給趙陽夏，
「小子謝趙長老厚愛。」
趙陽夏閉上眼一番品味后，猛地睜開眼，眼綻精光，神氣無比，一連說了三個好，
「好好好！魚肉鮮美無比，各種輔料的味道充分融入的同時，又有明顯的層次感。從酸辣，到香麻，到咸鮮，到縈繞舌尖不定的一絲清甜，絕對稱得上美味佳肴！美味佳肴啊！」
天工峰峰主趙陽夏是出了名的老饕，見他這麼點評，周圍弟子都禁不住吞咽口水。
范無病笑了起來，
「趙長老滿意就好。」
接著他又給谷蘭盛上一份，感謝她的幫助。
谷蘭不如趙陽夏對美食理解頗深，只知道好吃，好吃得都要掉眼淚了，其中更多的還是看到范無病得到認可吧。
接著，范無病並不藏私，將一鍋魚，同圍觀的同僚分食了，他自己都只品嘗了一小塊。
【你進補了「水煮酸菜魚」，生命值上限預計+0.7】
驚！
只是一小塊，就加了0.7？要是一整條魚，不得直接加二三十點啊。而且，為了保證烹飪順利，谷蘭選的這條魚在眾多仙食材料中還是品級較低的。
這就是真正的仙食材料烹飪出來的仙食嗎？可比普通食材好上太多！
范無病對這宴席主勺一職，更是期待了。
嗯？他忽然感覺到一點異樣的氣息……
怎麼有股酸味兒啊！
絕對不是水煮酸菜魚的酸味兒，而是……他轉身看向養靈鍋。
是這口鍋，它好像要表達什麼。
這時候，他紫府中的飛劍桃花，忽然向他傳意，說這養靈鍋看他有點本事，願意勉為其難給他一個機會。
勉為其難？
那就別勉強了！
范無病登時齜牙咧嘴地笑道，
「我一凡夫俗子，哪裡配得上您這口尊貴的靈級寶鍋，算了算了，還是鐵匠一鎚子一鎚子砸出來的鐵鍋符合我的身份。」
頓時，一股怨念自養靈鍋身上散出來，惹得一眾弟子還以為是周遭有人對自己不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