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凜冬(5)
夫人回去了?
和離了?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可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的,大人夫人怎麼就和離了?」扶柏擔憂地問道。
下人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湊到扶柏的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小公子考上了榜首!」
扶柏大喜:「真的,我就說,小公子一定能考上,也不看看他是誰的……」
「哎,可惜皇上不讓他改姓裴啊,說是小公子年紀已經大了,養不親,不跟大人一條親,說是以後有小娃兒,讓大人抱養個小娃兒來,從小養大,更親些。」
下人神神秘秘地說完,扶柏頓時僵在了原地。
別人不知道內情,可他是知道的啊!
小公子就是大人的親骨肉,這都親的不能再親了啊!
其他的人,親什麼啊!
「所以,大人是因為改不了小公子的姓,又是半路父子,所以才與夫人和離的嗎?」
「是啊,大人估計也是想著,孩子這麼大了,再養也親不了,不如從小娃娃也養起,這樣更親。」下人煞有介事的說。
扶柏什麼都明白了。
「哎,是啊,半路父子,小公子年紀又那麼大了,確實跟大人親不起來。」扶柏煞有介事的說道:「大人這麼做是對的,養別人的半大的孩子,是親不起來。」
反正小公子是大人的,血濃於水,親到不能再親了。
「哎。」下人也是被說通了,「誰說不是呢,不過……我瞧著大人跟小公子,不是親生父子,勝似親生父子,兩個人相處的就跟親生父子一樣,這哪裡不親啊?親生父子也不過如此吧。以後抱來的孩子,就真的能……哎。」
他是個下人,不敢置喙主子的做法對與不對,但是他真的覺得,大人和小公子的感情好啊,多好啊,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下人搖頭晃腦地走了。
扶柏的神色漸漸冷靜,看向皇城的方向。
那位竟然伸手干預大人讓小公子改姓的事情,放在其他的家族,那是不可能會有的事情,偏偏大人這邊他就干預了,拒絕了。
而大人立馬就與夫人和離了,讓夫人帶著小公子離開,應該是已經感覺到了危險了。
其實他們的關係沒有變,只是不在一起了。
扶柏放下心來。
陡然明白了大人讓自己面壁的原因了。
大人心情不好,他還嘻嘻哈哈,他不面壁誰面壁啊!
扶柏乖溜溜地跑去面壁了。
乖溜溜地面壁了一個時辰,然後去找裴珩,可人去屋空。
外頭的天都黑了,都要吃飯了,大人卻不在,去哪兒了?
不知所蹤的裴珩,正坐在梨園的牆頭。
北風呼呼地吹著,裴珩心情極好地在梨樹里穿梭,冬日天黑的快,再加上,許婉寧特意沒讓梨園裡點燈,所以梨樹裡頭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梨樹裡頭有人走。
裴珩尋著許婉寧屋內明亮的光,向著光的地方前進。
屋內傳來安哥兒的笑聲。
「娘,這酒溫好了,熱了,我拿出來了。」
「好。酒盞和碗筷都擺放好了嘛?」是許婉寧的聲音,她在小廚房裡。
「擺好了。」安哥兒從房間里衝到了廚房:「娘,我端菜了。」
「好,小心點,別燙著了。」
「放心吧,娘,我會小心的。」許長安端了菜出去了,很快又跑出來端第二個菜,母子兩個笑意盈盈的,府上的丫鬟家丁都被她給支走了,安靜又祥和。
裴珩站在一棵梨樹旁,望著跑進跑出的安哥兒,望著許婉寧站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飯菜的香氣飄了過來,裴珩中午本來就沒有吃多少,如今聞著飯菜的香味,肚子里的饞蟲都勾了出來。
「咕嚕嚕……」
餓了。
「娘,你燒了酸菜魚啊?」安哥兒站在灶台邊,看著鍋里的菜,「爹來了娘你就會弄這道菜。」
「是啊,因為你爹屬貓的,他就愛吃魚啊!」許婉寧笑著回憶:「當年我跟你爹,也是因為魚結緣,你爹那張嘴,也叼,吃慣了我做的魚后,其他人做的魚他不吃了,他三天才來一趟,總要給他做他最愛吃的。」
「爹哪裡是只愛吃你做的酸菜魚哦,你做的啥他都喜歡吃。」安哥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飯愛吃你做的,酒愛喝你釀的,就連你釀的秋梨膏,也是每天一勺子,從來都不會忘。娘,爹他很愛很愛你。」
許婉寧點頭:「你爹他也很愛你。」
「娘也是一樣,很愛很愛爹,也很愛很愛我。」安哥兒挽著許婉寧的胳膊,靠在她的身上囈語。
「爹也是一樣,很愛很愛娘,也很愛很愛你。」許婉寧伸手拍拍按安哥兒的胳膊,說了裴珩應該說的話。
一陣北風刮來,裴珩眼睛酸痛,竟然刮出了眼淚。
裴珩連忙伸手,擦掉了眼角的淚水,大踏步地朝小廚房走去。
「阿寧,安哥兒,我回來了。」
他說,他回來了,而不是他來了。
因為只要有妻子兒子在的地方,無論哪裡,就是他的家,他要回的地方。
許婉寧和安哥兒一轉身,就被裴珩攬進了懷裡,大的小的,都貼在他的胸口上,許婉寧也回手,抱住了裴珩。
「回家了就好。」
兩個人緊緊地相擁,似有千言萬語。
安哥兒懂事,從裴珩的懷裡鑽出來:「爹,我去房間里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要準備的,你跟娘多說說話。」
說完,他就跑掉了。
裴珩緊緊地摟著許婉寧,
許婉寧炒好了最後一個菜,下頜搭在她的肩頭,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花香,還有淡淡的煙火氣,心都跟著寧靜。
「每天都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算算我什麼時候能過來,三天見一次,三天見一次,阿寧啊,我真想每天都在你身邊。」裴珩像是個孩子一樣,撒嬌起來了。
許婉寧柔聲細語:「短暫的離別是為了今後更多的團聚。」
抱著她的人沒說話,只在她的肩頭蹭了蹭,似有抽泣聲。
「阿珩……」許婉寧擔憂,仰頭一看,心疼到不行:「怎麼哭了?」
裴珩雙目赤紅,淚水就在眼窩裡打轉,眼睛一眨,淚水滑落。
「阿珩,你,你別哭。」許婉寧的心都快要碎掉了,連忙緊緊地抱著裴珩,親吻他的唇,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頰,聲音輕柔:「阿珩,我一直在這裡,我一直是你的,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阿珩。」
也許是許婉寧柔和的安慰讓裴珩忘卻了煩憂,「阿寧,有你真好。咱們要永遠在一起,一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在一起。」
「會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兩個人也不知道抱了多久,還想要繼續抱多久,反正安哥兒是等不了了,他也不想打擾爹娘親近啊,可是……
「娘啊,你鍋里還煮著酸菜魚呢。」
許婉寧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掙脫了裴珩懷抱,「是啊,我的魚。」
酸菜魚?
哦,不,現在已經成了乾菜魚了。
一鍋的酸菜魚都給燒乾了不說,酸菜都成了乾菜了,菜都扒在鍋底,糊底了。
許婉寧拎著鏟勺,噘著嘴,憤憤地瞪著裴珩:「都怪你,我的一鍋酸菜魚,就這麼毀掉了。」
裴珩雖然惋惜酸菜魚吃不到,可是……
「有你在,今天吃不到,三天後還能吃的到,只要看到你和安哥兒,哪怕不吃飯,我都高興。」
可哪裡能不吃飯啊!
沒有酸菜魚,好在還有其他的菜,魚頭燉了豆腐,一鍋鮮美的乳白色的魚湯,放了一點辣椒,湯里沒有半點魚肉的腥氣,鮮甜味美。
還有梨花醉,都是溫好了的,最適宜的溫度,入口就能喝了,裴珩跟著許婉寧喝掉了一壺。
因著情動,兩個人看對方的眼神都不一樣。
安哥兒吃過了飯,就跑了,回去溫習功課,早點休息。爹娘有好幾肚子的話要說,他不能打擾爹娘互訴衷腸。
安哥兒一走,裴珩就不老實了,直接將許婉寧摟到了他的懷裡,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阿寧,這三日,你可有想我?」裴珩窩在許婉寧的頸窩裡,聞著女兒家身上的香味,不是花香,不是煙火氣,就是一種淡淡的香味,獨屬於許婉寧的味道,聞著就讓人心安。
他滾燙的呼吸直接噴在許婉寧的頸窩裡,她的聲音都帶著顫抖:「有。」
「怎麼想我的?」裴珩雙目赤紅,低頭輕輕地吮吸著許婉寧的下頜、脖頸、鎖骨,滾燙的呼吸,熱的跟要人命一樣,許婉寧的身子都在顫抖。
「腦子裡,心裡,都想著你,時時刻刻,都在想著你。」許婉寧聲音戰慄,抱著裴珩的脖頸,努力將自己往他的懷裡擠。
手也漸漸地不老實,探入了裴珩的衣領里……
飯菜的香氣,梨花醉的香味,已經吸引不了裴珩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眼前的人。
裴珩直接將許婉寧打橫抱起,衝進了內室。
帳子放下,屋內不多久,就傳來許婉寧的呻吟和輕喘。
嬌滴滴的,百轉千回,像是在吟唱一首好聽的曲子,讓人也跟著蕩漾其中。
這裡一室溫暖如春,春心搖曳,隔壁的屋子裡,安哥兒早就,乖乖地躺在被窩裡,已經進入了夢鄉。
也許是夢裡夢到了什麼甜美的事情,他嘴角翹了起來,甜甜地笑了。
外頭北風忽忽地吹著,完全吹不動那緊閉的門窗,外頭樹影婆娑搖曳,屋內春宵一刻值千金。
翌日。
許婉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身子劇痛!
昨夜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也許真的是太思念裴珩了,也許是梨花醉太厲害,她纏著裴珩要了一次又一次,像是不知道饜足是何物,猶如饕鬄一般,在裴珩的身上索取了一次又一次。
而裴珩,也由著她鬧,她要。
她鬧他就哄,她要他就給。
溫柔至極,寵溺至極!
將許婉寧當做孩子一般,用心呵護,不曾有過半點的懈怠。
「小姐,小姐?您在想什麼呢?」
青杏自回了許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叫過許婉寧為夫人了,只叫她小姐,她眨巴著大眼睛,正在勾起帳幔,一旁的紅杏白了青梅一眼,示意她別亂說話。
青杏沒看到:「您身上這兒怎麼紅了啊!」
青杏大驚小怪,看到許婉寧脖頸上的紅痕,連忙叫道。
許婉寧心都跟著提了起來,連忙將衣領往上拉了拉,故作鎮定:「應是昨晚的蚊子叮咬的。」
「蚊蟲?這都冬天了,還有蚊蟲?」青杏不解。
「自然是有的。」許婉寧煞有介事:「外頭冷,屋子裡暖和,蚊子自然就飛進來了它總要吃吧,不就喝我的血。」
青杏點點頭:「那奴婢今天放點葯,葯死那隻該死的蚊子,您脖子上的咬痕,等會上點葯,很快就好了。」
許婉寧見糊弄過去了,長舒一口氣。
接著又聽到青杏的聲音:「小姐,這桌子上的全部都倒掉嘛!」
桌子上的?
許婉寧腦子裡警鈴大作。
不好,昨天吃的飯菜沒收拾,碗筷和酒盞都是三人份的,她都忘記收了,青杏肯定會發現的。
「那個啥……」許婉寧只著單衣沖了出去,「我自己來,我來收拾。」
她快步沖向桌子前,在紅梅和青杏詫異的目光中,撲向了桌子,獎似乎是在阻攔她們看什麼東西。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青杏眨巴著眼睛,一頭的霧水。
一旁的穩重的紅梅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姐,您怎麼了?」
她們並沒有半點懷疑的意思?
許婉寧這才仔細地看了看桌子。
桌子還沒有收拾,上頭的殘羹冷炙還跟昨日一樣,相同的擺放,她坐過的位置,擺放了酒盞和碗筷,安哥兒坐過的地方,也擺放了碗筷,桌面上還有吐掉的渣滓。
而裴珩坐過的地方……
本該也有渣滓,酒盞和碗筷的,可是他坐過的那一方,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盤菜,擺放在那裡,像是從來沒有坐過人一樣。
也沒有坐過人一樣。
乾乾淨淨。
有人把裴珩坐過的位置和碗筷收拾乾淨了。
許婉寧長舒一口氣。
在兩個丫鬟一夥的目光中,又重新進了裡屋。
沒穿襖子,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