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隱疾
次日。
謝婉瑜去泰安堂請安,就見一個八九的小少年正陪著蕭老夫人說話,年歲不長,一身氣度卻頗為不凡。
正是她那位好外甥兼繼子蕭明煊!
見到謝婉瑜進來,蕭明煊忙起身行禮,「兒子見過母親。」
謝婉瑜掐了掐掌心,含笑道:「自家人何需如此見外,快些起來吧。」
言詞親熱,卻並未如往日那般親手扶他起來,而是兀自向老夫人請安。
蕭明煊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上前扶請完安的謝婉瑜在下首落坐。
謝婉瑜強壓下揮開他手的衝動,笑道:「好孩子,母親還沒老,還不需你攙扶著。」
蕭明煊有些赧然,「是孩兒小半月不見母親,心中思念,便想與母親多親近幾分。」
上首的蕭老夫人聞言笑道:「可見這孩子是極親你的,你的大福氣還在後頭呢。」
謝婉瑜笑意深深,但細看卻未達眼底。
「可不是福氣么?日後有兩個孩子承歡膝下,只望他們兄弟齊心,將侯府發揚光大。」
蕭明煊昨日一回府就已聽說謝婉瑜即將過繼一子之事,此時聞言眼神一閃,面露好奇的問:「曾祖母,母親,那位錦旻弟弟是怎樣的人?」
蕭老夫人巴不得兩兄弟親睦,忙道:「你錦旻弟弟性情天真爛漫,頗是活潑,你見了定然喜歡。」
「可不是,你曾祖母和父親都喜歡那孩子!你是兄長,日後定要好生照顧弟弟!」謝婉瑜笑語盈盈。
蕭明煊心中升起一絲不舒服,面上不顯,乖巧的點頭道:「孩兒定會好好照顧弟弟。」
蕭明煊離開后,蕭老夫人才提了正事,「昨日我同璟兒說了納妾之事,他頗為抵觸,你可有法子?」
謝婉瑜聞言面露憂色,「昨日侯爺去我院中,我一提納妾侯爺便發了火。祖母,我瞧著、瞧著……」
蕭老夫人心裡一咯噔,難不成謝婉瑜猜到了什麼?她忙急聲問,「你瞧著什麼?」
「我瞧著侯爺似是有何隱疾,才會不肯近女色!」
蕭老夫人一時啞然,半晌才反應過來,「隱疾?」
「若非有隱疾,侯爺這般年紀欲氣正盛,卻從不肯親近女子紓解一二,若非有隱疾,難不成是侯爺喜好龍陽?說來,侯爺竟日在軍營里,所見皆是男兒……」
蕭老夫人眉頭直跳,叱道:「住嘴!這種事豈能信口胡縐!」
謝婉瑜聽話的閉了嘴。
蕭老夫人見她一幅委屈模樣,壓了壓心中火氣,頭疼的揮揮手,「你退下吧!」
「是,祖母。」
謝婉瑜乾脆利落的告退離開。
剛出來,就見西院的丫鬟匆匆來稟,說是薛雪檸身子不適,不能來請安了。
她彎唇一笑。
薛雪檸不是愛給人下藥么,這次便叫她自食惡果。
不過,她心思沒薛雪檸那麼毒,手裡也沒那些毒藥,但她身為謝家女,倒也不缺幾味見不得光的東西。
害不死人,卻能讓人有苦難言,而她也正好趁薛雪檸不能出來蹦躂的時間,將這府里的釘子好生清理一遍。
西院。
薛雪檸坐在妝鏡前,看著鏡中滿面猙獰紅疹的自己,狠狠將妝台上的東西揮落在地。
「大夫呢?大夫怎麼還沒來?」
碧雲膽戰心驚的上前,「夫人,大夫馬上就到了,您莫急,大夫一定能……」
薛雪檸眼一橫,雙眸猩紅的刺向她,「被毀容的不是你,你自然不急!」
碧雲撲通一聲跪倒,「奴婢不敢,奴婢恨不能傷了臉的是自己!」
薛雪檸閉了閉眼,強壓下心裡的惶恐和憤怒,「起來吧,裡外檢查的怎麼樣了?可查到可疑的東西或人?」
碧雲如實道:「奴婢仔細搜檢過,里裡外外並沒有異樣。」
薛雪檸皺緊眉,並不相信這個結果。她頗擅醫術,平日對吃食用物都極為小心,對自己的身體也調養得極好,怎麼可能突然渾身生出紅疹?
幸而昨晚蕭璟未留宿,否則被他看到她這張臉,饒是她相信他對她的感情,怕也會心生膈應。
一想起今早丫鬟掀開床賬看到她的臉后驚恐尖叫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滿心戾氣。
「再仔細搜,我不信這是意外!」她咬牙切齒的命令。
另一邊,謝婉瑜不想留在府里同蕭明煊相處,從泰安堂出來后便帶著洙芳出了府。
茶樓里,說書人正神采飛揚的說著秦王大戰多羅統領的事迹,活靈活現的彷彿親身所歷。
謝婉瑜今日未坐雅間,只戴著幕籬坐在二樓大廳里,聽得興起時,還叫洙芳打了厚賞。
「夫人喜歡聽這個故事?」一道清冷疏淡的聲音冷不丁傳來。
謝婉瑜聞言不由側首,驀地對上了一張戴著銀質面具的臉。
她怔愣了下,「閣下是?」
太叔瑱在她對面坐下,泰然自若,「無名之人罷了。」
謝婉瑜抬手阻止洙芳逐人的舉動。
這人雖戴著面具,衣飾瞧著也尋常,但那一身貴胄之氣卻是半點也遮擋不住。
不過,對方不願坦露身份,她也懶得追問。
「秦王的事迹,想來天下間無人不感興趣。」謝婉瑜轉回頭,繼續聽樓下說書人說書。
太叔瑱也未再言語,二人靜靜聽完了一場說書。
謝婉瑜起身正待離去,太叔瑱淡聲道:「你覺得秦王真有那般英勇,悍不畏死?」
謝婉瑜上下打量他眼,忽而一笑,「秦王是否悍不畏死我不知,閣下倒是挺不怕死。」
太叔瑱挑了下眉,「夫人此話何意?」
謝婉瑜指尖一點他腳上烏履,「革緞錦,皇室宗親專屬,閣下若沒點兒身份,穿這一雙鞋出去,輕則少不得一場皮肉之苦,重則性命難保。」
太叔瑱怔了下,旋即輕笑一聲,「多謝夫人提醒。」
謝婉瑜點點頭,轉身而去。
太叔瑱深遠悠長的墨眸落在謝婉瑜的背影上,耐人尋味。
而無人看見,謝婉瑜面上已生起洶湧的波瀾,她低聲喃喃:「秦王竟然已經回京了么?」
宋復禮從雅間出來,在太叔瑱身側坐下,「您就不擔心被發現身份?我瞧著那位夫人似是猜到了一二。」
面具下,太叔瑱勾了勾唇,「她不會說出去。」
宋復禮訝然。
怎麼聽著,王爺似乎很了解那位謝氏女似的?
不過,他識趣的沒多問,「方才傳來消息,大軍再有三日便能進京了。」
「路上來了多少人?」
「十一批刺客,逃走三個,其他的悉數埋了。」
太叔瑱眸中閃過抹諷刺,「朽棘難雕。」
堂堂天子,堂皇大道不走,專愛行那陰毒小道,真是可笑又可恥!
回到府里,謝婉瑜剛坐下喝口茶,何嬤嬤便表情怪異的打簾進來了。
「夫人,西院那邊一連請了四五個大夫,似乎大太太身上有什麼不妥當,可要使人去瞧瞧?」那些大夫出來后,皆是一幅大受驚嚇的模樣,瞧著著實惹人猜疑又好奇。
謝婉瑜挑眉,「那嬤嬤便去瞧瞧吧。」
何嬤嬤忙應了是,興沖沖的去了。
小半個時辰后,何嬤嬤一臉不郁的回來,「大太太借詞說病得重,沒讓老奴進去內室。不過,大太太說只是吃錯了東西,一時身上有些不爽利,並沒有大礙。」
謝婉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忽而心思一動,招來洙芳,耳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