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
「你說什麼？」聽見安清的話，蘇灧沒控制住地拔高了音量問了一句，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話音剛落，意識到自己聲音大了些，蘇灧環顧了下四周，在確定沒有影響到附近的人後，她又將視線投向拐角處的病房。
透過半掩著的病房門，蘇灧看見秦燦燁背對著自己站在夏雪妍的病床前，她看不見秦燦燁的表情，但她看見半坐在床上的夏雪妍正在掩面哭泣。
蘇灧看得出，夏雪妍整個人對秦燦燁是充滿虧欠感的。
她緩緩收回視線，捏著手機的手機緊了緊，壓著嗓子對著電話那頭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剛才她的親生母親安清說的話，「你想讓我捐一顆腎給你的女兒安嘉。」
電話那頭的安清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語氣挺嚴肅地說：「灧灧，嘉嘉是你的親妹妹。」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聽著說不出的強勢，蘇灧厭惡地皺了下眉，冷笑了一聲，「好一個天上掉下來的親妹妹，她向我要的見面禮居然是我的一顆腎。」
聽出蘇灧語氣里的諷刺，安清的嗓門變得分外尖厲，「蘇灧，要你一顆腎怎麼了？當年要不是我心軟把你生下來，你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耳膜被電話那頭尖厲刺耳的聲音刺得發疼，但蘇灧覺得此刻她的心臟更疼，像是被一隻無情的手狠狠的捏了一下，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蘇灧的眼眶一下子泛起了紅，在知道自己不是蘇立笙和安寧的親生女兒后，她無數次的想象著自己的母親安清是什麼樣的女人。
在她的想象里，親生母親安清和養母安寧一樣，有著一樣溫婉動人的臉龐，溫柔似水的聲音。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她的親生母親安清一定有迫不得已放棄她的理由。
而今天，她的所有設想變成了一個個笑話。
蘇灧努力壓下心頭的痛楚，她不想和安清掰扯下去，索性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沉著嗓子道，「我懷孕了，我沒法捐腎。你有錢有勢，想辦法給你的女兒去別的地方找個腎吧。」
說完，她放下舉著的手機，抬起另外一隻手，準備按下手機屏幕上的掛斷按鈕。
「等等！」電話那頭傳來安清火急火燎的聲音，聲音的分貝不低，即使手機不在耳邊，蘇灧也聽見了她的喊聲。
蘇灧猶豫了幾秒，將手機重新放回到耳側。
「灧灧，嘉嘉和你一樣，是罕見的rh陰性血，很難找到和她匹配的腎。而她每況愈下的身體情況，也不允許她繼續等待匹配的腎。」安清像是生怕蘇灧掛斷手機，說話的語速堪比機關槍掃射，噼里啪啦吐出一長段話，然後語氣忽然放柔了些繼續說：「所以……」
她又頓了下來，像是在花時間組織接下來要說的話。
蘇灧等了一秒沒有聽見她接下來的話，於是綳著呼吸問，「所以什麼？」
她說話的時候，嗓音里透著明顯的哭腔，聲音嗚咽著，像個可憐又無助的小獸。
可電話那頭的安清像是什麼也沒有聽出來似的，語氣強硬地命令道，「蘇灧，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然後去給你的親妹妹安嘉捐一顆腎。」
聽到這些，蘇灧的四肢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整個人是發懵的狀態，懵得都忘記了可以掛斷這個電話。
蘇灧聽見電話那頭的安清不帶一絲感情、一絲溫度的聲音，「蘇灧，你的命是我給的，我有權讓你給嘉嘉一顆腎。」
為了不讓自己發出哭聲，蘇灧的牙齒是緊壓著唇瓣的，這一刻她的舌尖嘗到了腥甜的鮮血味道和苦澀的淚水味道。
蘇灧用力吸了吸鼻子，用悶悶的聲音說：「我想問你兩個問題。」
她頓了一會兒，咽了口唾沫問，「第一個問題是，如果安嘉沒有生病，不需要換腎，你會來找我，和我相認嗎？」
等了許久，電話那頭沒有任何回應，若不是聽見了淺淺的呼吸聲，蘇灧差點以為安清掛斷了電話。
這樣的沉默已經是個明顯的答案，蘇灧閉了閉眼，眼眶裡裹挾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到她的嘴角，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又咸又苦的淚水。
過了片刻，蘇灧沉著嗓子繼續問，「第二個問題是，如果生病了需要換腎的人是我，你會讓安嘉給我一顆腎嗎？」
蘇灧這次等了估計有整整一分鐘，電話那頭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她『呵呵』苦笑了兩聲，抬手擦乾臉頰上的淚水，對著電話那頭正聲說：「安清，對我而言，你還不如真的死了的好！」
「蘇灧！你……」沒給電話那頭的安清說出些什麼傷人的話，蘇灧快速掛斷了電話。
才剛放下手機，電話就又『嗡嗡』震動了起來。
蘇灧用婆娑的淚眼瞄了下手機屏幕，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安清剛才打過來的手機號碼，她抬手按下拒接按鈕。
沒隔一秒，手機再一次『嗡嗡』震動了起來。
蘇灧這次沒有看手機屏幕，直接按下手機側邊的關機按鈕，然後把關了機的手機丟進愛馬仕包包的最深處。
『咳咳』，蘇灧的身後傳來幾聲刻意的乾咳聲。
她扭頭看過去，見一身白大褂的宋添站在她身後一米遠的位置，臉上帶著幾分尷尬的表情。
宋添在蘇灧的身後站了有足足五分鐘，剛才的電話，他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之前和蘇灧的姐姐蘇瀲談戀愛的時候，宋添曾聽蘇瀲提起過蘇灧的身世。
結合剛才聽見的電話內容，宋添一下子琢磨出來了前因後果，看著蘇灧的眼睛裡帶上了幾分不忍和心疼。
他往前走了幾步，將手裡拿著的一瓶葯遞給蘇灧，乾咳了幾聲道，「一日三次，每次一粒，飯後服用。」
蘇灧接過宋添遞過來的葯，見藥瓶上寫著『複合維生素片』六個大字，旁邊還有一個孕婦的畫像標識。
她有些納悶地抬頭看向宋添，宋添是知道她是假懷孕的，既然是假懷孕，那就用不著吃這種孕期複合維生素片。
宋添抬手指了指蘇灧打著石膏的右腳腳踝，刻意地壓低著聲音說:「這個瓶子里的葯不是複合維生素片，是止痛藥。」
聽到『止痛藥』三個字，蘇灧的眸光閃了閃，她握緊手裡的藥瓶，低低地回了句，「謝謝！」
話音剛落，耳邊聽見沉穩的腳步聲，緊接著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蘇灧的頭頂落下來，「蘇灧，你怎麼哭了？腳踝疼得厲害嗎？」
沒等蘇灧反應過來，臉頰上出現一隻乾燥的大手，秦燦燁略微粗糙的指腹滑過她臉上殘留的淚痕。
蘇灧抬起頭看向男人，見他臉上帶著關切的表情，又側眸看向病房，病房裡的夏雪妍正兩眼直直地看著她和秦燦燁的方向。
宋添順著蘇灧的眼神往病房裡看了一眼，把手裡捏著的兩張檢查單遞給秦燦燁的同時解釋說：「燁哥，我剛才給實驗室打過電話了，實驗室的人現在等你和夏雪妍的血液送過去，他們連夜做檢測，這樣明天一早就能出骨髓配型結果和親子……」
沒等宋添把話說完，秦燦燁沒什麼表情地打斷他的話，「不需要做檢測。」
蘇灧表情一怔，將視線從病房裡的夏雪妍身上收回來，詫異的看向說話的男人，只聽男人的薄唇里緩緩的吐出一句話，「夏雪妍說她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