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詩林劍道 第十八章 聖旨到,幾家歡喜幾家愁
「咱家就說,這大白天的,整個桃源縣衙門的官爺全都跑去吃酒快活,只留著一個知縣夫人坐鎮主場,這像話嗎?」
縣衙大門口,一個身穿內宦官袍,頭戴高闊黑帽的公公捧著一卷明黃捲軸靜靜肅立。
他生的唇紅齒白,相貌清秀,興許是去了勢的緣故,以至於嘴角沒有半根鬍鬚,臉頰兩側還撲了淺淺的腮紅,乍一看,竟給人一種些許嫵媚的錯覺。
尤其他的臉上還有一顆紅痣,落至眉心恰到好處,更讓他多了種難言的韻味。
大夏朝公公雖無數,但是賣相如此極品,且氣質絕佳的,也就只有那位內務第一大總管金小花金公公了。
金公公與主管外務的曹公公並稱大夏內宦二仙,雖是太監,但權勢卻是極大。
三品以下的官員他們都不放在眼裡。
尤其那位曹公公,相當生猛,不僅武道修為極高,而且會打仗,當年大夏朝與魔族的幾場戰役中幾乎都有他的身影。
據說後來還被明龍帝賜了個將軍的稱號,做太監能做到這麼牛逼,這輩子也值了。
金公公雖然不會打仗,但是極擅長宮斗術,與後宮娘娘們打得火熱,他這地位,也就是從女人們身上起來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成長環境比打仗還要兇險。
此時金公公先是輕聲抱怨了幾句桃源縣衙的制度鬆散,隨後又默然嘆了口氣,自顧自說道,「如此偏遠小縣,凋零衰落,皇命難達,氣運崩散,卻能生出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詩道天下,真是,自有天顧啊……有如此機緣加身,難怪朝廷里的那些大人們都爭先恐後來搶他,就連老曹都動了心。」
說到這兒,他往身側看了一眼,那裡站著一位同行的金甲將軍,生得年輕,氣質上卻沉穩到令人震驚。
「武靈候也想來湊個熱鬧咱家能理解,他向來愛才,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招攬的機會,但問題是,他竟然派你來,這咱家可就不太懂了。」
金公公說道,「你秦戰打起架來絕對沒話說,同級別幾乎沒人是你的對手,但是這口才嘛,就差了不是一點點了,想要靠你去說服那位許天才加入侯爵府,怕是,難哦。」
秦戰面無表情說道,「侯爺既然派我來,自然有他的道理,臨行前他告訴我,能動手就別多說。」
「硬搶啊!」
金公公嘖嘖兩聲,「不愧是武靈候,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閑扯了幾句,衙門外的那條長街上,忽然驚起一片遮天塵土,和悶雷舨的腳步聲。
金公公臉色一變,正要提醒秦戰注意,一個油膩中帶著幾分醉意的吼叫聲便已傳來,「大人久等!桃源縣知縣朱如是在此!」
甫一到場,朱如是倒地就跪。
他這一跪,衙門裡的諸位,以及身後百姓跟著跪。
烏壓壓一片全體跪倒,相當壯觀,饒是金公公和秦戰見慣了大場面,此刻也有點發慌。
這待遇,向來只有陛下才能享受啊。
「胡鬧!快起來!」
金公公指了指朱如是,細細的嗓音不像是訓斥,倒更像是在撒嬌,「你們跪咱家算怎麼回事兒?聖旨還沒拿出來呢!」
朱如是五體投地,壓根不動,他大聲道,「下官在五里之外便已感受到公公的強大氣場,內心惶恐,雙腿不聽使喚,情不自禁便想跪下來,還望公公您不要笑話。」
此話一出,跪在朱如是屁股後面的王縣丞渾身一震,內心驚起波瀾,「還得是您啊朱大人,這拍馬屁的功夫竟比我還要專業!學到了學到了!」
金公公常居宮中,早吃膩了馬屁,對於朱如是這一招毫無所動。
他看了對方一眼,沒多做理會,只淡淡說道,「少來……朱如是,接旨吧。」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此刻是朱如是生平第一次收到聖旨,他還是覺得有些惶恐,其緊張程度不亞於當年和三百斤的夫人初入洞房。
他趴在地上不敢起身,靜等金公公打開手中那捲明黃捲軸,隨後大聲念道:「應天順時,受茲明命,朕久居深宮,不入凡塵,卻不知偏遠小縣,竟出了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詩道天才。」
「幸有桃源縣知縣朱如是,應邀天命,慧眼識人,替大夏詩林守住最後一道榮光,念其功德,今朕特降聖恩,賞黃金兩千兩,綢緞五百匹,良田三百頃,即日起,平地起調,上任通幽州知州,官拜從五品,一應公文調度,由吏部備案發放,不可延誤!布告天下,咸使聞之,欽此!」
念到這裡,金公公笑眯眯地看著朱如是,將聖旨遞了過去,「恭喜你啦,知州大人,聖恩浩蕩,日後還請謹記職責,為一州之百姓辛苦奔波。」
朱如是爽飛了!
通幽州知州!連跨兩級,這陞官的速度也太快了點!
自己只是舉薦之功便已如此,小德他問詩成功,名動天下,還不得殺入京城直接進入大佬圈?
知縣夫人此時亦心花怒放,不停捂嘴偷樂。
一不小心就從知縣夫人變為了知州夫人,這潑天的富貴啊!來的也太洶湧直接了些!
桃源縣的百姓則個個驚掉了下巴,知縣大人陞官了!而且是連升兩級!這運勢也太他媽完美了!
通幽州,那可是天龍省治下最富裕的一個州,誰去了不都得富得流油?以朱大人斂財的能力,只怕不出半年,便能坐穩通幽州首富的寶座!
無數雙目光聚焦於朱如是身上,艷羨中帶著一絲仰望。
以後,大家更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謝主隆恩!」
朱如是迅速起身,低頭彎腰將聖旨接過,這一刻,他有些恍惚,莫非命運的天平終於要往自己這邊傾斜?
「公公,還有這位將軍,旅途辛苦,舟車勞頓,不如先入縣衙淺飲一杯薄酒,休息片刻,下官也正好和你們彙報下桃源縣的工作。」
朱如是作勢便要朝前引路,金公公卻一把攔住他,「別急!咱家這還有一份聖旨呢,是給那位詩道天才的,他人在哪?」
「嗯?小德的聖旨為何會送往縣裡?」
朱如是有些疑惑,趕忙問道,「他不是在京城嗎?」
「京城?」
金公公和秦戰對視了個眼神,搖搖頭,「何時去的京城?咱家怎麼不知道?翰林院的人說,他一直就在桃源縣啊,朝廷六部的官員也都已經出發來找他了,算算日子,應該也快到了。」
聽到這裡,朱如是的臉色刷一下白了,身子也不自禁的顫抖起來,他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他回身看了一眼,夫人和雷公也都變了臉色,眼中的恐懼快要溢滿。
「敢問公公,那位詩道天才叫什麼名字?」
朱如是強壓住心中不安,沉聲問道。
金公公皺起眉,「你問我?不是你舉薦的人嗎?」
朱如是賠笑道,「下官擔心有人魚目混珠……」
「魚目混珠?」
金公公震一震官袍,冷笑道,「咱家看誰敢!要是被陛下知道,不得誅他九族?」
朱如是被這話嚇了一跳,心神一慌,差點沒站穩,他訕笑一聲沒接話,盡量穩住心態。
金公公則從懷裡掏出了另一面聖旨,迅速打開看了一眼,說道,「吶!大夏朝天龍省巨海府桃源縣衙役許星牧,朱大人,那位詩道天才許星牧是你們自己人啊,沒得錯吧?嗯?朱大人?朱大人!你怎麼了?」
「許星牧」三個字一出來,朱如是就不行了。
一股巨大的恐懼感似潮水般湧來,瞬間將他整個人徹底淹沒。
他感覺呼吸變得困難,視線開始模糊,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就這麼突兀的倒在地上,兩腳一蹬,昏死過去。
秦戰冷眼微凝,迅速出現在朱如是身邊,搭一手脈搏,半息后說道,「是心疾,高強度的情緒爆動所誘發,大家不要緊張,睡夢中情緒會慢慢回落,到時候會自動蘇醒。」
金公公沉著臉走上來,問道,「怎麼回事?怎麼一聽到許星牧這個名字,他的情緒變動這麼大?夫人,朱大人平日里可有隱疾?夫人?夫人!」
喚了半天知縣夫人,久不見回應,金公公眉心跳了跳,朝人群望去……咦?那位三百斤的壯婦呢?
「回稟公公,下官看到,雷公帶著夫人一同往後山跑了。」
王縣丞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站出來說道,「另外,據下官所知,朱大人他並沒有任何隱疾。之所以如此激動,暈厥昏死,很可能是因為,他沒想到那位名動京城的詩道天才,竟不是朱小德,而是我們最喜愛的許侄兒!因此急火上頭,誘發了心疾。」
金公公感覺事情有些不簡單,他皺起眉,「朱小德?他又是何人?」
王縣丞低著頭,如實回道,「朱小德是朱大人的獨子,在今日之前,我們一直都以為他才是那位百年難得一見的詩道天才,朱大人也一直是這樣跟我們說的。這不,廣陵街大擺酒席,就是為了慶祝他兒子問詩成功,可誰曾想,竟鬧了個大烏龍。」
金公公是宮裡的老油條了,只聞三言兩語,再結合朱如是的反應,便已經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無非就是一場知縣欺負衙役,強行竊取詩文功勞的無趣戲碼罷了。
那位叫雷公的漢子和知縣夫人肯定也是直接參与者,要不然不會跑得那麼快。
大夏官場向來就是這麼黑暗,桃源縣的這齣戲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對此金公公並不意外,甚至習以為常。
只是不知,最終又是何人發現端倪,成功將這場不公正的戲碼揭穿反轉?
金公公想起了朝聖樓下那群悍不畏死的翰林院讀書人……莫非是他們?
正自思慮,生性耿直的秦戰忽然冷著臉下令,「來人!先將朱如是拖入大牢,待監候審,等刑部的大人們過來后交由他們處置。」
「再分出一部分人馬,去後山搜捕雷公和知縣夫人,一旦發現,立即扣押,若是敢反抗,就地正法!」
「其餘人,隨我去迎接那位真正的詩道天才,許星牧!」
說完秦戰看了金公公一眼,「公公,你意下如何?」
「就按你說的辦!」
金公公抱緊聖旨,立即指揮衙役們開始行動。
片刻后,他環顧四周,「許天才住哪?」
「我來帶路!公公將軍請隨我來!」
王縣丞滿腔熱忱,拎起長袍下擺一路狂奔,直殺許家老宅。
一邊跑他一邊大叫,「許老哥!許侄兒!這些天,你們受委屈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