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恰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子腳步、談話聲,張成得意地叉著腰,「他們來了」。
鹿邀看過去,果然看見一群人遠走了過來,要跑的劉自明被他們攔下來,為首的是個中年大叔,下巴生著青色的胡茬,小麥色的皮膚,看起來健壯有力,看見劉自明手裡提這個柴刀慌慌張張的模樣,伸手攔住他,「你也是聽張成說的來這兒看好東西?」。
「別擋著我!」,劉自明著急忙慌地就要推開他,還沒來得及抬腳,胳膊就被人拽住,手裡的柴刀被一把抽走。
「跑什麼跑呀」,張成笑嘻嘻地站在劉自明身後,抓住他胳膊不放,「幹了壞事兒就想跑?」,他看一眼中年人,叫道,「馬叔,快幫我攔住他」。
馬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也沒問什麼,幫著他拉住劉自明的另一個手臂。
鹿邀也走過來站在旁邊,接過柴刀,道,「果然就是你」。
劉自明別開眼不敢看他,嘴裡嚷嚷著,「誰知道你在說什麼,整日胡言亂語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暗暗使力,想要掙開張成的手。
張成看著個子不太高,到底是庄稼人,力氣小不了,稍稍一用力就拽住了,「別動別動」。
來的一群人沒明白這架勢,面面相覷,站在前頭的那個中年人眉頭皺起來,「張成啊,你不是說這裡發現了好東西?東西呢?」。
張成哼了一聲,指著劉自明,「好東西被他給弄壞了」,接著他三言兩語把大致事情說了一遍,看著眾人不相信的表情,氣道,「來這裡看看就知道了!」。
「你一個女人看什麼看?」,劉自明看她翻來覆去地盯著柴刀看,不耐煩道。
「那你剛才偷偷摸摸地來幹啥?你敢說剛剛不是來拿著把刀的?」,張成一肚子氣,毫不客氣地指著他道,「別狡辯,就是你!」。
他沒說這人是誰,停頓幾秒后,把那日放在這裡的那一塊兒被弄壞的部件拿出來,手指點點上面的砸痕和刀痕,明顯刀劈過的痕迹更重一些,「是用刀砍的」。
身後一群村民跟著過來,鹿邀繞過人群,站在水泵邊上,撥開擋在前面的蘆葦叢,指著破損的表面,「大家還記得我說過的水渠嗎?」。
馬叔看起來還是不太相信的模樣,一個婦人這個時候出聲了,她擠開人群,站在鹿邀前邊兒,在那把柴刀上仔細端詳,還伸出手來在上頭摸了摸缺口和破痕。
婦人沒回應他,看了一會兒后鬆開手,看著鹿邀道,「我們家的經常砍點兒柴賣補貼家用,用的刀多了,知道什麼樣的是砍柴看的,什麼樣的是砍其他東西弄壞的,」,她不太好意思地挽起耳邊的發,才接著道,「我覺得這把刀好像不是砍柴砍成這樣的」。
「不是,你這話就不對了」,馬叔叉著腰,「大家等著用呢,哪那麼容易修好?」。
鹿邀讚許地看他一眼,心道果然是上過學的人。
這次來的村民中,有不少人是上次和張成一起來說要用渠因而和鹿邀簽訂合同的,心裡都期盼著以後用水能更方便一些,雖然不懂渠道是如何運作的,聽了鹿邀這話也都明白,這水渠暫時是用不了了,一時間吵鬧起來。
「謝謝你」,就算是經常用,要是不善於觀察,是不會發現細微差別的,鹿邀很佩服她的觀察能力,他把柴刀舉的更高一些,好讓眾人看清楚,「大家要是不信,可以比對刀和部件上的痕迹」。
「對啊,好不容易有這麼個好東西,你怎麼就給弄壞了……」。
鹿邀看著逐漸焦躁起來的眾人,輕咳一聲,「大家不用擔心,修是能修好的,今天把大家帶來只是想讓你們看看做壞事的人」。
「老子還等著用水呢」,馬叔皺起粗眉,把目光投向站在水邊兒不吱聲的劉自明身上,礙於對方身份,語氣還是和緩了一點兒,「真是他乾的呀?」。
有人看了一眼那個水泵,點點頭,道,「記得」。
鹿邀朝他微微頷首,「這個東西」,他指著水泵,「是水渠運作的關鍵,被弄壞了,就暫時用不了水」。
「我說不是我就不是我!」,嘴上這麼說,劉自明卻轉過臉,不去看眾人的眼,「行了行了,都散了吧,這破東西修修不就好了?浪費時間」。
「誰說這把柴刀就是我的?」,劉自明哼了一聲,抱著雙臂否認,「隨隨便便撿一把刀就說是我的,也太冤枉了,」,他斜睨了一眼鹿邀,嘲諷道,「我還說這把刀是他的呢!」。
「馬叔你還不信我?」,張成不樂意地瞥過去一眼,「我和小鹿那天在這裡發現了這把砍刀」,鹿邀順著他的話頭把柴刀舉起來,他手指頭指指,接著道,「結果今天這傢伙就偷偷摸摸來了,想拿回贓物!」。
他拉著劉自明走到河邊蘆葦叢邊,指著深藏在蘆葦叢里露出一般的水泵表面,不客氣地把人推過去,劉自明一個趔趄,險些摔進去,抓著蘆葦才堪堪站穩。
這話沒點名道姓,大家卻一齊把視線投向劉自明身上,生生把人看的面紅耳赤,站立難安,剛剛的硬氣消失的無隱無蹤。
「就是」,張成哼著加了一句,瞪了劉自明一眼,「便宜他了」。
劉自明臉紅的厲害,罵了句髒話,「弄壞了就壞了,我樂意!」,他疾步走過來一把奪過鹿邀手裡的柴刀,「給我等著!」。
鹿邀看著他匆匆離開,無奈地嘆口氣,看著其他人,「抱歉今天讓你們跑來,水渠明天就能用」。
「不著急不著急」,馬叔擺擺寬厚的手掌,「這個……」,他遲疑地看了一眼水泵,猶豫道,「真的能修好?」。
鹿邀笑了,「可以的」。
「馬叔,你別對我們這麼沒信心呀」,張成拍拍胸脯,一臉驕傲。
「你也會修?」。
「……」,張成眉眼一下子耷拉下來,「我會學嘛」。
「好了」,鹿邀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修好了我會告訴你們的,大家都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張成的高興勁兒還沒過,嘴裡絮絮叨叨,「你看他的表情,臉都紅成柿子了哈哈哈」。
鹿邀安靜地聽著,他之前不熟悉,沒想到張成是這麼活潑的性子。
巴拉巴拉說了一路去,到了鹿邀家門口,張成才停下來,一拍腦門兒,叫道,「你那個,那個小黑朋友呢?」。
鹿邀一怔,下意識把左手往後面背過去,解釋道,「他不喜歡人多,應該自己走了」。
卻燭殷哪裡是會和人一起蹲在一堆野草后的人,早早便化了形,環在鹿邀手腕上。
張成一直關注著劉自明的事情,後來視線未曾離開過,身邊人悄無聲息地沒了一個,沒有發現倒也不驚奇。
「挺有個性啊」,張成猶豫了一會兒,說了這樣一句話,他不經意低頭,不小心掃過鹿邀的手,眼前閃過一抹黑色,「哎,這是什麼?」。
說著,他便要彎腰低頭去看,鹿邀忙用另一隻手抵住他肩膀,「沒什麼,剛剛弄髒了」,看著張成還是好奇的樣子,他收回手把纏在手腕上睡得香的黑蛇往上擼了擼,站遠了一些,道,「時候不早了,你也快點回去吧」。
張成半信半疑地又看了一眼他手腕,這次又不見那一抹黑色了,他只當是看錯了,又或許真的是剛剛鹿邀不小心弄髒了,便點點頭,「行,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找你!」。
直到看著他離開,鹿邀才鬆口氣,挽起袖子,果然看見黑蛇閉著眼一動不動。
他嘆口氣,輕聲說,「早說過你去沒事做的」。
此刻天色漸暗,遠處霞光漫野,緩緩傾覆至近處。
鹿邀推開院門,左手小心翼翼地端著沒讓它晃動,直到進了屋,才輕輕將纏在手上的黑蛇一拳一拳兒取下來,放在了床榻上被子中間。
尾巴尖兒要滑落時勾住了他的小指,冰冰涼涼,戴了一圈兒冰戒一般。
「醒了嗎?」,鹿邀手指沒動,彎下腰去看團成一團的黑蛇,另一隻手在纏在他指上的尾巴上輕摸幾下,見沒有要睜眼的樣子,鬆口氣,抬手把尾巴尖兒從指頭上繞下來放著。
卻燭殷化形后的模樣並不兇惡,看起來有如普通蛇一樣,只是長度卻長了很多,他還記得曾有一次夜裡自己喘不上氣,一睜眼就看見長長的蛇身在自己腰間纏繞兩圈兒還有餘,蛇頭輕巧地搭在胸`前,一副愜意模樣。
像現在這樣自己盤成一團,看著和個黑色的小球兒一樣,倒是比平常可愛一點兒。
鹿邀心中有種奇異的滿足感,手隨心動,撐著卻燭殷未睜眼,從腦袋摸到尾巴尖兒,頗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摸夠了他才記起來今天還得去地里看看生菜長得怎麼樣,這時間一晃過去好幾天,過不了多久就是半月之期。
鹿邀收回了手,轉身拿了工具出門,臨走時小心地合上了門。
「……」。
屋內沉默片刻,床上的黑蛇漸漸化作人形,修長的身軀佔據了整個床榻。
怔了一會兒,卻燭殷耳朵泛紅,整個人躲進了被子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