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卻燭殷眼中殷殷,含著笑意,一雙眼含著情望著鹿邀。
鹿邀往日回答什麼問題都思考不過多久,是要當場便回應的,可偏偏眼下,過了許久,都沒有給出一個答案來。
卻燭殷的神色漸漸變了,眉頭沒有皺起,眼裡的情意也在,笑意卻有要乾涸的意思,鹿邀不說話,便也跟著不說話,兩個人相對無言,都這樣沉默著與對方相視。
不知過了許久,手中剛倒的新茶都涼了,握在手心裡涼涼的,鹿邀才終於撩起眼睛,看起來是要說話了。
卻燭殷這時候思緒卻有些跑遠,他想到今日從那仙湖帶來的湖水,好像還沒有拿出來給他,葫蘆被他隱去,險些就要忘記了。
他為什麼不說話呢?葫蘆和水的事情填滿了腦海,最後一閃而過的,是這句話。
鹿邀腦子常要轉,對著卻燭殷時轉的沒有那麼厲害,大概是因為放鬆,可剛才那個問題,他想了很久。
當然是願意的,他在心裡假設,以後他一個人生活在這小院兒里,光是想想便覺得難以忍受,但在這村子里,他也不是沒有牽挂,也該做的事情要都做好了、安排好了,才能放心地一起去別處。
他想了許久,現在打算說話來,誰料一抬眼便望上卻燭殷一雙眼,對方雙眼沉沉的,像一片深幽的湖,那沉不是對著他的,看了不叫人害怕,卻讓他心底有幾分心疼。
「……」,鹿邀霎時紅了臉,在他身上坐著便愈發覺得不舒服,想要起來,「你怎麼老說這種話」。
嘗到甜頭,卻燭殷雙手一用力,乾脆把人抱起來塞進自己懷裡,從他背後貼著,下巴墊在他肩膀,「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去」,現在還是初秋,葉子花朵都還沒有到凋謝的時候,他卻已經開始想來年春天院子外頭剛抽芽的榆樹是何種模樣了,「我喜歡這裡,到時候就一直在這裡」。
鹿邀別拉的愣住,空出來一隻手撐著木桌維持著,才發覺自己腰上早纏上一隻手,穩穩地替他穩住身形,他抬眼望過去,見卻燭殷臉湊過來,以為他要親吻,閉上了眼睛。
說完后,鹿邀稍稍停頓一下,接著道,「這些事情總是要做完的」。
可吻沒落在唇上,極盡溫柔地落在他側臉上,輕輕柔柔的一下,像落了一片花瓣。
卻燭殷輕輕哼了一聲,「那這裡也是我的家」,他蹭蹭鹿邀的臉,眼睛舒服地眯在一起,「不過你還是得和我一起回去一趟」。
鹿邀和他對視良久,臉紅的厲害,移開視線,「那我盡量快一點」。
不該想這麼久的。
鹿邀任著他蹭著自己的臉,覺得皮膚痒痒的,「你別蹭」,抬起的手卻落下來,沒有去推他,過了一會兒,他問,「妖界是什麼樣子?」。
卻燭殷面上沉靜,可一顆心早就從開頭跳動到了結尾,此刻聲音很大的,在胸腔內一刻不停地動,他點了頭,望著鹿邀的眼湖水一般,裡頭滿溢的水流彷彿要盡數而出,將眼前人淹沒,他反扣了手,輕而易舉便將鹿邀的手握在掌心裡,冰涼的手指輕輕摸索他的手背、掌心,再到指尖,一寸一寸地。
鹿邀手上動作終於稍停,視線從掌心裡那隻修長、漂亮的手上移開,望過去,直到目光落在卻燭殷眼底,「所以我想你到時候忙完等等我,要是忙的話,你就先過去,等我把要做的事情都妥善處理,我再去找你」,他看卻燭殷緊抿著的唇,稱得上急切地補充道,「我會很快的,不需要多久!」。
鹿邀沒點頭,也沒搖頭,聽著耳邊話音漸漸消散,想了想,問他,「可是那是你的家呀,你要多回去住住的」。
卻燭殷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卻是沒再說話,他握著人的手,輕輕一拽,鹿邀上身便傾倒過來。
鹿邀猜測這樣長的等待時間或許叫對面人心情也跟著不好,畢竟最開始時他眼裡還帶著笑意,此刻卻冰塊兒似的,嘴唇都要抿成一條直線。
他只看了卻燭殷一眼,下一秒伸出手來,從桌上伸過去,抓住他的一隻手,雙手捧著在掌心輕輕的捏、碰,「我想了一下,這裡有太多事情還沒有做完,我還想要建學堂,還想再開農家樂,改改村裡的房子」,他快速地笑了一下,手上動作不停,接著道,「要做完這些要費不少時間,可能沒有你處理你的事情那樣快,等到你處理完,可能我還沒有收尾」。
卻燭殷靜靜聽著,手上被捏的痒痒的,冰涼的手指漸漸被捂熱了,是不屬於他的體溫。
現在他只想聽鹿邀說話。
卻燭殷想要開口說句什麼,卻不知道怎麼了,到了嘴邊叫他鎖住,重新退回去。
「想知道呀?」,卻燭殷貼著他的耳朵,長長睫毛跟著彎起的眼睛一起擠在一起,密密的,「等我把你娶回去就知道了」。
「那我等等你」,他笑著停下手裡動作,望著鹿邀一雙極其認真的眼,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一直等著你」。
卻燭殷依舊笑,很開心的模樣,聲音軟下來,輕輕在鹿邀耳邊響起,「我說錯了」,他一頓,沉吟幾秒,道,「是我嫁過來」。
「……」,鹿邀臉熱的厲害,面上裝著鎮靜,其實對卻燭殷說的話很受用,「那就是你嫁過來」。
卻燭殷笑出聲來,眉眼彎彎的,笑音震在鹿邀耳側,「原來你想娶我呀,早說嘛,我早點收拾著嫁過來」。
「…該睡覺了」,鹿邀別開臉,掙脫開懷抱,從他身上起來,說著要去睡覺,身體卻十分誠實地站在原地,他猶豫半晌,轉過身盯著卻燭殷的臉,直到把人盯的都臉上都有了困惑的神色,才眨眨眼,認真道,「要是我娶你,就要從現在開始準備彩禮了」。
卻燭殷看他瞧著自己半晌,看他通紅的臉,以為他要說自己幾句,沒想到會聽到他這麼問,一時間有幾分愣住,反應過來后勾唇笑了,「我不收你彩禮,」,他狡黠地眨眨眼,「你把自己給我就行」。
鹿邀臉還紅著,聽他這麼說,脖子都染上一層薄紅,「不是,我自己不算彩禮的,而且,要是我娶你的話,也是把你給我呀」。
他說什麼都認真,卻燭殷聽得習慣,知道他現在口中所說也是極認真的,笑意愈深,嘴上道,「對,是把我給你」,他撐著下巴,兩人一站一坐,他便就著這姿勢仰頭看鹿邀,逗他道,「你想怎麼要我呀?」。
鹿邀嘴巴張了半天,才道,「這要怎麼給?」。
在他看來,娶回來便是一家人,那就是他的了,還要怎麼給?
卻燭殷笑彎了眼睛,起了身,牽著他的手,「我教你」。
這也要教?是什麼很難得事情嗎?
鹿邀嘟噥著,腳卻抬著,跟著他一起進了卧房,卻見卻燭殷把他按坐在床上就出去了,不多時帶著一個木盆進來,是往常他們用來泡腳的,他看著卻燭殷半蹲下來,把木桶放在他腳邊,手托起他的腳,一下子慌了,把兩隻腳縮回去,瞪大了眼睛,「你要幹什麼?」。
他還不習慣別人給他拖鞋子。
卻燭殷笑眯眯回他,「給你脫鞋襪」,他說著,手上動作未停,不容置喙地托住鹿邀的腳,輕輕給他脫去鞋襪,把他的腳放在兩邊,過了一會兒,手裡出現個酒葫蘆。
鹿邀好奇起來,「這葫蘆里裝了什麼?」。
他猜測是酒水一類,但要是酒水,這時候拿出來實在是時機不對。
卻燭殷沒抬頭,摘了葫蘆塞子,把裡面的水盡數倒出來,這葫蘆看著不是很大,可容量卻出人意料,這一葫蘆的水倒出來,竟是有小半桶,鹿邀低著頭,看見卻燭殷把葫蘆放在一邊,手掌拖著木桶兩側,不出片刻,木桶內的水便開始冒起熱氣,一點一點的竄上來,莫名其妙地,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好了」,卻燭殷倒好了水,仰頭看他,「把腳放進去」。
鹿邀點點頭,把兩隻腳一前一後放入水中,這水溫出奇的合適,雙腳放入時,溫溫軟軟,很舒服,他低頭多看了幾眼,「這水好像不太一樣」。
卻燭殷站起來,坐在他旁邊,頭靠在他肩膀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是不一樣,這是仙湖的水」。
鹿邀嚇了一跳,險些把腳給抽出來,他一扭頭,對上躺在自己肩頭的卻燭殷,對方沒移開眼,就著這姿勢親他一口才起來,「我今日恰好去了,便帶回來給你用」。
這仙湖的水往常是用來熬藥泡茶喝的,沐浴泡腳一類,還真沒有人能做出來。
「原來是這樣」,鹿邀還是有點驚奇,他本來就覺得這水似乎是和普通的水不太一樣,知道是來自仙湖的水,便愈發覺得不同,他看了卻燭殷一眼,「用來給我泡腳是不是太浪費了?」。
「這有何浪費的」,卻燭殷不置可否,唇角勾著溫柔的笑意,「給你用的才不浪費」。
鹿邀總覺得卻燭殷說話雖然常是拐著彎兒的,但偶爾會直白地過分,比他還要直白,嘴裡總會突然蹦出些情話來。
本人卻不以為意。
他摸摸自己熱乎乎的臉,盯著木桶,不說話了。
卻燭殷這幾日因為妖界的事情煩著呢,也只有現在才覺得輕鬆,見鹿邀不說話,他便靜靜地坐在一邊,視線卻一直落在鹿邀的臉上,看他微紅的耳朵,高挺的鼻樑,看著看著,覺得不太對勁。
怎麼這人臉越來越紅了?這水溫是剛好合適,不至於叫他跑的整個人都紅起來,卻燭殷眉頭微皺起,手貼上他的臉,輕聲叫了一聲,「鹿邀?」。
鹿邀泡著腳,覺得越泡那香氣便愈發明顯,水倒不是很熱,可他體內卻熱得很,整個人覆上一層熱霧似的,腦袋也昏昏沉沉,臉頰上一點冰涼叫他稍稍回了神,他才收回有些霧蒙蒙的眼,轉頭看著卻燭殷,「你叫我啊?」。
卻燭殷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他把人從木桶里撈出來,木桶擺在一邊兒,還冒著熱氣,他只記得想要讓鹿邀試試這湖水,忘了凡人的身體,或許對這湖水有嚴重的反應。
雖然在人界,可畢竟不是人界的東西。
鹿邀有點迷糊,這水舒服是舒服,卻不知道怎麼的,時間越久,就覺得越熱,倒不是難受的熱,不出汗,可就是很想摸摸冰涼的東西。
他這樣想,身體便本能地開始找涼涼的東西,抓住卻燭殷放上來摸額頭的手,搭在臉頰邊蹭蹭,嘟噥著,「我有點熱」,他睜開眼睛,仰躺著看卻燭殷的臉,思索一會兒,問他,「我是不是醉了?」。
卻燭殷有些後悔,他該做些處理再叫他用的,方才太急切,才招致現在這樣的情況,他嘆口氣,眉頭微微鬆開些,替鹿邀解開一點外衫,「你是醉了」,是醉水了。
鹿邀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睛迷瞪瞪地看著卻燭殷,給自己正名,「可是我沒喝酒啊,怎麼會醉」。
「……怪我」,卻燭殷貼著他的臉,見他漸漸要閉上眼睛,用另一隻手摸摸他發燙的耳垂,「明日睡醒后就會好了」。
這水汽自然是可以強行逼出來的,但進入到體內,不算是壞事,可以疏通筋骨,除去些小病症,副作用也只有熱這一個,算是划得來,卻燭殷為他降了點溫,決意還是等到明日這湖水自己消解,也算能除去體內鬱氣。
鹿邀漸漸不出聲了,手還抓著他的手,過了一會兒,卻燭殷以為他睡著了,卻見這人手動了動,把他的手翻了個面,捂熱的一面換過去,涼著的一面重新貼在他臉上。
卻燭殷哭笑不得,看著他身上還穿著衣裳,想抽出手給他解了衣衫,手稍微一動,鹿邀就睜開眼,他手上動作於是暫且停下來,輕聲細語地哄,「我給你脫衣裳」。
鹿邀睜著眼看他許久,鬆了他的手,卻燭殷鬆口氣,輕輕甩了甩手腕,剛伸手要為他解衣裳時,就見鹿邀自己直直坐起來,一副已經清醒的模樣,自己動起手,兩三下把身上衣裳脫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白色裡衣,坐在床上不動了。
「…清醒了?」,卻燭殷微微俯身,望進他的眼睛,伸出去的手錯失良機,無奈放回。
鹿邀點點頭,臉還是紅的,他坐了一會兒,半起身,往前一撲,雙手摟住卻燭殷的脖頸,整個人埋進他懷裡,腦袋在他頸窩處蹭蹭,嘴裡小聲道,「涼」。
這是將他當冰塊兒用了。
卻燭殷兩隻手一時不知道要往哪裡去,垂著許久,摟上他的要,小聲哄,「冷寒交加,若是得了風寒就不好了,進被子里好不好?」。
鹿邀乖乖點了頭,應他,「好」,身體卻是一動不動,手抱得更緊了。
他整個人都熱的很,穿的又單薄,貼在身上,卻燭殷呼吸有點不穩,他還捏著鹿邀的腰,平日里想盡辦法吃豆腐的人,現在卻動也不敢動。
見身上人不撒手,他只好自己也上了床,一隻手掀起被子,想要給他蓋住些,被子還未搭上肩,鹿邀就從他懷裡起來了,他望著卻燭殷,眨了眨眼,「我忘了一件事」。
卻燭殷盯著他的睫毛,手指動了動,「忘了什麼?」。
鹿邀往後一坐,上手解開自己的褲子,一把提溜著脫下來,還不忘了疊成整齊的小方塊兒放在旁邊,光著兩條腿,仰頭看著卻燭殷,眉眼彎彎,嘿嘿一笑,「忘了脫褲子」。
「……」,卻燭殷呼吸一頓,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把視線從那兩條白皙筆直的腿上移開,鹿邀就再次動起來,他雙手伸出來,重新掛在卻燭殷身上,環著他的脖子,兩條腿蹬著被子往前磨蹭,最後把自己團進卻燭殷的懷裡,膝蓋抵著他腹上,臉貼著胸口。
兩三下蹭的腰帶也鬆了,裡衣鬆鬆垮垮掛在身上,要掉不掉的樣子。
卻燭殷手上的被子掉了,心跳也慢了一拍,要跳出來,一雙琥珀色眼瞳顏色暗了暗,在屋內不算明亮的光下暗沉成粘稠的暗金,晦暗不明。
鹿邀把他當枕頭似的抱的緊,兩條腿無意識地亂動,他看起來舒服了,真把人當冰塊兒使,可冰塊兒本人連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故意的吧?」,卻燭殷嘆息著捏捏他鼻尖,想為他繫上鬆開的細腰帶,一低頭,看見白花花一片,臉紅了。
他其實有點納悶兒,鹿邀常往地里跑,身上卻白的很,曬不黑的樣子。
卻燭殷移開視線,伸手把腰帶揪起來,兩三下綁好,手要放開時,碰到一片溫熱,他再次低下頭,瞧見自己的左手不偏不倚,剛好摸在鹿邀的腿上。
裡衣寬大,但長度適中,下擺剛好遮住一點不該看的地方,卻燭殷懷裡抱著個火爐,心快要被烤焦了。
懷裡人呼吸聲綿長,卻燭殷聽著聽著,靜下心來,嘆口氣,輕輕動動身體,想要把他放下來,塞回被子里,誰料這一動,剛才還閉著眼似乎睡著了的人就睜開了眼,兩隻手摸索著,像在找什麼東西似的,最後一把捧住卻燭殷的臉,啪嘰一聲,聲音有點響。
卻燭殷被拍的眉頭一皺,望著他,無奈道,「小祖宗,又要做什麼呀?」。
「不幹什麼」,鹿邀望著他許久,放在臉上的手動起來,最後捏住他嘴唇,臉湊近了,「你的嘴巴好看」。
「知道了」,卻燭殷笑著點頭,有點被誇的得意,故意逗他,「你喜歡嗎?」。
原是沒打算聽人回答的,誰知鹿邀盯著他認真地看了許久,手捏了捏,「喜歡」。
空氣沉默許久,鹿邀眼睛亮晶晶地,看了好一會兒,手移開了,嘴貼上去。
濕濕滑滑的東西溜進縫隙,卻燭殷微睜大了眼。
鹿邀舔了舔就要收回去,他眼皮子耷拉著,馬上就要閉眼,卻覺得有人按住自己的腰,下一秒捏了他的腿,下一秒就被推倒在床上,他大睜著眼,對上卻燭殷的臉,看他紅唇微張,喘著氣。
他委委屈屈地看著鹿邀,「你勾我」。
鹿邀腦袋迷糊著,別人說什麼是什麼,半天沒回過神,獃獃點頭,「對,我勾你」。
「……」,卻燭殷沒說話,氣喘地更厲害,他揮揮手,帶滅了蠟燭,在漆黑一片里,和鹿邀四目相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問,「可以嗎?」。
鹿邀呼吸很輕,覺得還是迷迷糊糊,聽了問題,只是笑,摟著他的脖子,「什麼都可以呀」。
下一刻就沒了聲。
初秋的夜不冷,卻卷著秋風,垂著早落的葉,月明星稀,已是一副蕭瑟的圖景。
屋內冒著熱氣,能做的事不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