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鈴聲響了半天，電話對面也沒有接通。
謝知奕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去國外以後換了卡。
他在用國外的號碼給簡臨多年前的手機打電話。
「怎麼這麼蠢啊。」謝知奕小聲嘟囔著，他抬手要掛斷電話，那邊卻驟然接通。
從聽筒內傳入了熟悉的聲音，與今早落在耳邊的冷淡語調不同，那低沉磁性的聲音里似乎帶著點期待：「謝知奕，你找我？」
那聲音和夢境里的聲音漸漸重合。
謝知奕懵了一瞬。
他握著手機，突然有點緊張。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就好像早上那個冰冷到陌生的人不存在了。
長久飄搖的心臟似乎找到了一個支點，輕飄飄的落地了。
趙成乾不得不放下矜持，借著燕市的娛樂資源上電視宣傳他們的人才計劃，還參加各地的研討會，各個高校研究所到處跑，只為了領軍計劃能招攬到幾個真正的人才。
陳猛被簡臨的態度搞得渾身發毛，卻只能好聲好氣的勸簡臨：「圈子裡現在全是等你出事的，今天被人抓了把柄……」
而被謝知奕惦記著的人將手機貼在耳側聽了會兒，直到對面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才重新戴上耳機，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經紀人陳猛的身上。
簡臨作為名副其實的大明星，他一出面，群演們立刻顧不上孟岩了，跳著喊著叫著簡臨的名字，順便把堵塞機場的鍋也丟到了簡臨的頭上。
燕市近些年想轉型搞科研，再加上燕市的微電子專業全國聞名、燕市的小老闆們也搞定了幾個世界級的硅礦，燕市最終的想法便是發展半導體行業。為此燕市專門制定了針對性人才引進的政策——領軍計劃——而趙成乾就是領軍計劃的主導者。
「他們舉的不是我的燈牌，造成擁堵的時候我還沒下飛機，發通稿吹人氣旺的也不是我，與我有什麼關係。」
「貴人？」簡臨突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忍不住問道：「是他那個人才計劃嗎？」
酒精的作用讓謝知奕幾乎睜不開眼，他抱著手機又說了點什麼，暈暈乎乎的便睡著了。
「又不是我買的水軍。」簡臨淡定道：「他們願意怎麼揣測是他們的事。」
「我就是想試試給你打電話。」
只是國內優秀的半導體人才著實不多，騙補助的人數都比正常做研究的要多。
睡著前，他甚至還捏緊了手機。
然而被請來的群演壓根不知道孟岩的長相，只知道圍在vip通道出口處等著。恰好簡臨下機后被工作人員認出，陰差陽錯下就把他從vip通道送出來了。
簡臨想到趙成乾對領軍計劃的重視程度，第一時間想的不是麻煩，反倒是先想起了個人。
他的行程一向瞞得死死的，這次為了保密更是在出發前連續三次修改行程，壓根沒人知道他回來的確切時間和航班班次。
小藝人叫孟岩，為了給自己的人氣造勢，特意買了水軍裝粉絲接機，也提前和機場地勤打招呼說要走vip通道。
看簡臨的注意力全在手機上，陳猛忍不住給簡臨加點壓力：「剛才趙成乾給工作室打電話說，我們堵了他的貴人。那邊很生氣……」
只可惜他返程的時間和一個小藝人撞上了。
電話對面笑了起來。
謝知奕獃獃的說著：「我喝了好多酒。」
陌生的電話號碼似乎不符合國內的使用習慣。
陳猛發現簡臨似乎很淺的笑了下。
——想讓簡臨那個脾氣臭人又硬的傢伙笑可不容易。
陳猛心頭一緊，總覺得不對勁！
他下意識盯緊了簡臨，仔細觀察著簡臨的一舉一動。
簡臨則放鬆的倒在沙發間，低頭用指腹在屏幕上輕輕地磨蹭著，他的神色放鬆了不少，語調里的冷意都淡了：「那約個時間，我親自去給貴人道歉。」
「也不是那個意思……」
「親自去顯得有誠意。」
簡臨在心裡念了遍「謝知奕」三個字，聽著耳機里綿長的呼吸，神態一時間輕鬆了不少。
——終於回家了。
謝知奕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倒時差帶來的腰酸背痛折磨了他一個中午，而趙成乾也非常貼心的給了謝知奕一天的時間休息。只有謝知奕的小學弟周格安還孜孜不倦的和謝知奕科普著國內的發展，方便他後續獨立生活。
「現在實驗中心的實驗進度怎麼樣？」謝知奕忍不住多問了幾句。「我記得前段時間你和我說還卡在……」
「沒解決。」周格安沮喪得要命：「我們現在把精力放在了已有半導體的量產上，成本還是很高，實驗室現有技術搞得光罩至少要六層，而且晶圓翹曲度也……製造成本高得要命，企業那邊也不願意接。之前的項目已經卡殼半年多了，一點進展都沒有，兩頭都堵。」
謝知奕聽到熟悉的字眼，卻沒有開口，他還要通過實驗才能知道真正研究時的情況。
不過周格安的性格很活潑，下午逛街的時候他幾乎完全忘記了實驗室的煩心事，帶著謝知奕逛遍了半個城區。
「多了這麼多店啊……」謝知奕站在步行街街道口，看著人流涌動的街道，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師兄以前來過？」周格安詫異。
「我高中在四中上的，放學的時候就會跑過來買吃的。」
謝知奕記得高中時候有個人偶爾會逃課跑到步行街買零食，買一大堆他愛吃的，再溜回教室一個一個喂他。
「你瘦得我都不想抱了，讓你陪我逃課去又不肯，還得本少爺出手。」
謝知奕想起以前的事情，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他走街串巷，找到了以前最熟悉的一家便利店，出門前看到架子上還有一小袋薄荷糖，謝知奕下意識伸手去拿，卻被另一隻手先拿走了。
「抱歉，是我先排隊的。」謝知奕微微皺著眉頭。
偏偏眼前的男人有點得意的仰著下巴，吊著的三角眼底透出點不屑：「我老闆要的。」
「……」誰家老闆來小商店買薄荷糖。
謝知奕抿著唇。
他高中的時候最喜歡這家的手工薄荷糖，提神醒腦又不過分甜膩。
他離開燕市后便再也沒有嘗過類似的味道了。
「明明是我師兄先排到這，你才從外面進來的，怎麼這麼不講理？」周格安站在了謝知奕身旁，皺著眉頭盯著那三角眼。
三角眼看他們有兩個人，囂張的情緒壓下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三角眼把一張大錢扔到桌上，拿著薄荷糖就蹦出了幾步遠，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道：「什麼東西，知道我老闆是誰嗎？」
「你——」周格安被氣得不輕，他原地狠狠的一跺腳：「怎麼有這種人？！他老闆誰啊？簡東耀？」
謝知奕低頭不熟練的付了錢，提著一袋子東西出門。
兩人繞到步行街道口時，周格安突然拉住謝知奕的手，歪著頭小心看著停在路口的車：「保時捷哎。」
「……為什麼要開保時捷來步行街？」謝知奕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他的眼底露出點茫然。
周格安搖搖頭。
誰懂有錢人的想法呢。
然而還不等他多偷看幾眼，保時捷的車窗打開了點，三角眼的從車內探出頭，冷冷笑著：「怎麼了，看傻了？」
周格安的臉色一冷。
反倒是謝知奕仍然保持著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他反手抓著周格安的手腕把人往後拉了點，看著那三角眼冷靜道：「想瞧瞧狗主人是誰，有點好奇。」
三角眼愣了下，下一秒就想拉開車門。
但車內有人咳嗽了下，三角眼的動作一頓，立刻慫了。
謝知奕的目光越過三角眼，落在了他身後露出的那半張臉上。
謝知奕再次看到簡臨的時候，說不上自己是什麼感受。
昨晚的混亂他依稀還記得點，然而過了那麼多年，人畢竟是會變的。
就像他當了明星，會請人到機場炒氣氛，會縱容底下的人仗勢欺人……
謝知奕總覺得印象里的什麼東西崩塌了，他慌張的抓緊周格安的手想離開，卻還是忍不住去看簡臨的方向。
謝知奕莫名有種和過去告別的錯覺。
「等會兒。」簡臨突然開口。
謝知奕拉著周格安剛要走，簡臨已經從車的另一側開門走下來，幾步朝著謝知奕走過去。
三角眼人都傻了。
他眼睜睜看著簡臨走到那長得賊漂亮的男人面前，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薄荷糖。
簡臨拿了一顆糖含進嘴裡，又把剩下的一包塞進謝知奕的口袋。
他皺著眉，掛著不大情願的表情，然而仍然堅定的把薄荷糖交給了謝知奕。
周格安愣愣的看著簡臨。
就在他幾乎要尖叫出聲的時候，簡臨回頭把車門拉開，盯著三角眼直接問道：「你剛才說跟你搶薄荷糖的人是他？」
周格安搶著開口。
「什麼搶，是他搶我們的，插隊，把最後一包薄荷糖拿走了。」
簡臨看了眼謝知奕，謝知奕猶豫著點點頭。
「好。」簡臨不經意的把手搭在了謝知奕另一側的肩上，轉頭看向男人：「等會兒去找周揚辦一下離職手續。」
三角眼懵了。
簡臨重新看向謝知奕：「可以了嗎？」
謝知奕好像從簡臨的眼底看到了點笑意。
——就像以前做了什麼事，得意的跟他炫耀時一般。
像只驕傲的小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