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121
第一百二十一章121
聽到這匪夷所思的消息后,祈泠反而鬆了口氣,秦昌能暢通無阻地踏進中北本就讓人警惕,看來他一直沒有放棄和孟溢之合謀,不知是對秦國公沒信心還是對她不放心。
宋先憂憂心忡忡,「殿下,我們騎虎難下了。」
「將計就計。」
祈泠沒磨蹭,甚至沒跟秦國公商議就直接離了懸州,她光明正大地到了靖州,使臣和顧家亦大張旗鼓地迎她。
風塵僕僕的馬車停下,在幾乎整個靖州和顧氏的高官顯貴的殷切注視之下,祈泠慢條斯理地掀開車簾,但也只是望了一眼,似乎並沒有下車的打算。
秦曦推了顧昭一把,顧昭微晃一下,又遲疑一瞬,隨即三步做兩步行至馬車前微微躬身侍立。
車簾垂下,玄色蟒袍露出,淺金的紋路熠熠生輝,骨節分明的指節虛搭在顧昭衣袖上,伴著華履落地,顧昭俯身行禮。
「臣,顧昭,恭迎太子殿下。」
周遭靜了幾息,顧家人去看使臣的臉色。
秦曦則直接奔了過去,「太子哥哥!」
如今已是十一月,雖未大雪紛飛可也天寒地凍,秦曦手上動作慢吞吞的,時不時抬眼看看祈泠,做好了隨時撂挑子的準備。
祈泠正色,「辛苦顧公子。」
「曦兒。」
秦曦理直氣壯地扣住她手心,「我可是因為你才成親的,你現下反倒嫌棄起我來了?」
祈泠微張雙臂,秦曦踮腳給她摘下玉冠,長發披散開來,墨色更襯得她膚白似雪秀美如畫。
秦曦偏頭,祈泠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腰帶上,她愣了下,旋即擋在祈泠身前,勾頭給她解衣袍。
「臣分內之事。」
秦曦往前半步擋住祈泠,不高興地瞪使臣,「看什麼看!也不怕眼珠子掉出來!」
祈泠神色淡然,「使臣何出此言?再怎麼樣,孤也位比親王,何來逾制一說?」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去看祈泠,眼前的人玉冠束髮,九蟒加身,照舊是尊貴太子的裝束,面上也看不出任何落敗的姿態。
「哪敢。」
祈泠輕輕掰開她的手,蟒袍落地,潔白的中衣露出,秦曦當即要脫掉自己的狐裘,祈泠按住她,「沒事。」
祈泠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使臣雙手托著聖旨也一動不動,無數雙眼睛盯著兩人。
秦曦吸吸鼻子,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支金釵插到她發間,雙手揪住她外袍遲遲不肯動手。
三人行至人前,其餘人紛紛行禮,唯有使臣皺著眉頭,輕佻地打量祈泠,聲音尖利,「殿下,您逾制了!」
一直被忽略的顧昭默默起身,「殿下請入城。」
「怕你勒死我。」祈泠失笑,把她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轉而挽住她胳膊,「都成親的人了,還是沒大沒小的。」
「長公主大長公主儀比諸侯王,但您並未受封。」使臣直直地看著她,從袖中取出明黃的聖旨,「天子在上,若殿下執意放肆,怕是入不得城了。」
「哥……」秦曦咬了咬唇,有點難堪。
祈泠牽著她走了兩步,嚴寒之下,只著裡衣的太子身姿綽約,單薄的身子擋不住清貴之氣,一時間,使臣都看直了眼。
祈泠被她抱個滿懷,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秦曦勾著她脖子笑,「哥,你是怕我還是怕人啊?」
使臣咳嗽一聲,展開捲軸,「請殿下接旨。」
祈泠微微躬身拱手,使臣面色為難。
「沒完沒了了是吧?」秦曦忍無可忍。
使臣臉色微沉,「顧公子,勞你管教尊夫人!本官是天子親使,聖旨在上,更如陛下親臨!」
顧昭期期艾艾地看著他,一副妻管嚴模樣。
秦曦冷哼一聲,劈手奪過聖旨,「裝什麼裝,我哥給你臉是她大人不計小人過,真以為自己有多大分量?」
「你……你……」使臣氣得發抖。
秦曦又拾起祈泠的外袍,用力抖了抖,「別說九蟒,九龍我哥也穿得!瞪我也沒用,你回去告吧!就說顧家少夫人意圖謀反!」
周遭顧家眾人都面色劇變,顧昭掀了掀眼皮,也沒出聲阻攔,使臣更是氣得指著他們鼻子罵顧氏要完。
祈泠接過秦曦手裡的聖旨,朝使臣拱了拱手,「臣接旨,曦兒多有冒犯,我代她賠罪了。」
使臣面色微緩,秦曦扯著蟒袍一把攏住祈泠,嘴裡還嘟嘟囔囔,「理他幹什麼……」
祈泠無奈地跟著她走,沒功夫再搭理使臣。
顧昭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們,秦曦圍著祈泠轉圈,挑著眉頭向她邀功,「哥,給你長臉不?」
「豈止長臉,我都讓你嚇一跳。」
祈泠哭笑不得,秦曦尾巴更翹了,「誰讓他們顧家是根牆頭草,天天搖搖擺擺以為自己是個不倒翁呢。」
顧昭面無表情,祈泠輕咳一聲,「你啊,慣會耍機靈,我讓你問你弟弟的事,問了沒有?」
秦曦笑意漸退,「他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祈泠嘆口氣,「知道他在哪嗎?」
「謝氏軍營里。」秦曦冷哼一聲,「你不會還要救他吧?先看看你自己什麼樣了!隨便一個信使都能折辱你!」
祈泠蹙眉,「現在氣性這麼大了?」
「我還不是心疼你。」秦曦別開臉,嗓音低下去,「雖然輪不到我心疼……你把她派哪去了?都安置好了?」
祈泠勾頭,「她回家了,沒安置。」
「姬家也不要你了?」秦曦支楞起來,居然有點欣喜,「我就說她靠不住吧,還得是咱們嫡親的姐妹。」
祈泠沒反駁,秦曦更得瑟了。
顧昭卻皺了皺眉頭,「姬家真的退了?」
「孤聽聞,姬國公病重在床?」祈泠反問道。
顧昭輕輕搖頭,「京中局勢不明。」
「也罷,就算病重我們也鞭長莫及。」祈泠神色有點冷漠,京城完完全全在祈宸的掌控之中,她想憑空插進去無疑是痴人說夢。
顧昭面色微妙,祈泠看向他,唇角噙笑,「顧公子,孤手裡有些東西,可否借你些人力?」
「殿下儘管吩咐。」
.
十一月中旬,霍國長公主北上和親,與此同時,北狄大軍停滯濟州,尚未對此作出任何回應。
祈泠在顧氏的護送下繞道卉州,另一邊謝子覺也親自帶著秦昌前往卉州與她會合。
至三地交界之處,謝子覺已早早候著了。
祈泠徑直下了馬車,幾十匹駿馬面對著她,似乎即刻就要衝過來踏死她,但她毫無懼意。
領頭的男人面容黝黑剛毅,他飽經了大漠的風沙,眼裡沒有一絲情緒,有的只是對一切的冷漠。
秦昌被反剪雙手跪在地上,一看到祈泠,他就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阿姐救我!」
祈泠只是抬頭看著謝子覺,「謝將軍。」
「奉皇命,迎公主。」謝子覺冷硬地吐字,手中長刀泛起寒光,「顧氏可以走了。」
祈泠面沉如水,她毫不懷疑,即便沒有和祈舒的聯姻,這個男人也會義無反顧地擁護祈宸,就是不知道他擁護的是朝廷還是別的什麼。
「放了秦昌。」
謝子覺招了招手,他身後的副將立刻下馬,一劍砍斷了繩子,秦昌連忙爬起來,直直朝著祈泠跑去。
祈泠後退半步,秦昌的影子籠罩住她。
砰!
鮮血自少年眉心湧出,秦昌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在最後時刻,他眸中倒映著祈泠的面孔。
駿馬嘶鳴,周遭皆寂。
謝子覺勒緊韁繩,疾言厲色,「殿下何意?」
「這話該孤問你們,為何臨陣反悔?」祈泠放下手銃,輕蔑地踢了秦昌一腳,「可憐昌弟,少年英傑竟死在謝將軍手中,舅舅若知該有多痛心。」
謝子覺怒目而視,「你顛倒黑白!」
「謝將軍如此殘暴,孤害怕得很,恐不能隨你北上了。」祈泠遺憾地搖搖頭,聲調上揚,「代孤向舒兒問好,孤從沒有忘記她。」
謝子覺揮動馬鞭,長刀揚起。
砰!
伴著一聲哀鳴,駿馬折腰。
祈泠後退,隨侍擋到她面前,數把手銃同時上.膛,硝煙瀰漫之前,謝子覺果斷下令撤退。
未多時,一隊車隊姍姍來遲。
「殿下!」
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祈泠回頭,來人伏在她腳下,淚眼婆娑,「殿下……」
祈泠垂眸,「起來。」
「殿下,帶婢子走吧……」秦嫣哽咽,「婢子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婢子合該伺候您一生一世的……」
祈泠漫不經心地挪步,「陸家虧待你了?」
秦嫣又哽咽了,后至的陸雪尷尬地想去扶她,反被她掙開,只一個勁地哭訴。
「行了!」祈泠不耐煩地打斷她,轉而看向陸雪,「下人不聽話,陸小姐見笑了。」
陸雪並不接話,只道:「臣來遲了。」
祈泠挑眉,「可是有事絆住了?」
「陸密也來了。」陸雪瞥了眼地上秦昌的屍身,嗓音壓低,「覃州一直不安分,應是京中授意。」
祈泠瞭然,「不稀奇,陸平如何?」
「忠義侯欲以覃州為主支。」陸雪一股腦地把消息都拋給她,最後道,「雖京城敗局已定,但不應有患。」
祈泠淡淡掃她一眼,經兄長驟死,門庭沒落,這個曾經青澀的小姑娘如今變得如此急功近利,也難怪秦嫣過得不順了。
「忠義侯只一世之爵,不必憂心。」祈泠先給她吃了顆定心丸,旋即把手銃遞給她,「不過你所言有理,覃州是該安分些。」
陸雪微愣,祈泠遣了一半的人給她,「去吧,殺了陸密,以後你們卉州陸家就是唯一主支。」
秦嫣留了下來,祈泠則給了她一瓶葯,「陸柏病了這麼久,等過了年,也該好走了。」
秦嫣怔怔地看著她,緩緩握緊瓷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