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花瓷瓶
第十八章青花瓷瓶
第一個副本?
聽到提示后,蕭妙音幾乎怔在了原地。
她還記得,第一個副本是男女主共同收服扶芒山的巨蟒。
原文中,扶芒山的巨蟒意外附身在無辜少女身上,為了獲得力量,順利度過雷劫化龍,便吞噬了不少生人,製造了不少殺孽,鬧得村子里人心惶惶。
男女主下山經過扶芒山,聞到妖氣,就順理成章的進了村裡捉妖,因為逢著雨天,便借宿在一家姓杜的公子——杜思筠家。
恰好,被巨蟒附身的少女就是杜思筠的妹妹,杜清荻。
這個副本本來並不難,那巨蟒道行不高,男主一見到她就感覺到不對勁,只待試探以後再決定出手。
可是,也許是為了製造波折,使情節更加跌宕起伏,小毒物開始搞事了。
他在背地裡蠱惑杜清荻,說自己有辦法幫她掩蓋身份,讓男女主不再懷疑她,而她只要殺了女主,並且將女主的修為吸收,就能夠順利化龍。
修道之人身體可是大補,杜清荻雖然心動,但面對著這麼一個琢磨不透的「少女」,一開始還是猶豫不決。
陸觀泠指尖撥了撥耳邊的貓眼石耳環,一步步誘惑她:「你害怕嗎?害怕對付不了我師姐?」
「那你為什麼要我殺了她?」
後來,不知陸觀泠使了什麼邪術,幫助杜清荻瞞天過海,男主雖然覺得不對勁,卻不敢輕舉妄動。
他好像單純只是想幫她,甚至沒有提他的要求,杜清荻終於忍不住問:「你很恨你師姐嗎?」
蕭妙音瞬間心亂如麻。
杜清荻便借著採藥遇到「蛇妖」的名頭,騙著女主來到扶芒山,然後化作了原形,想把女主吞吃入腹。
小毒物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把女主當做一個生人來看。他的壞,就像是天生壞種的惡童,冷漠,缺乏共情。
腦中又響起那晚上的話,「因為,我想看看,蕭師姐,是不是真的死了。」
陸觀泠驀地笑了起來,烏黑的眼裡沒有一絲情意,「你錯了,我並不恨她。」
杜清荻瞳孔微微縮了縮,雖然並不能夠理解他的意思,可最後她還是同意了,畢竟化龍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杜清荻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越是名貴的瓷器,摔碎的時候,聲音越是清脆,而我師姐是個美人,就好像擺在案台上的青花瓷瓶,如果打碎了,那聲音一定很好聽。」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作惡。
杜清荻不明所以,搖了搖頭。
「她初出茅廬,毫無經驗,只要我幫你掩蓋身份,她絕對不能分辨。」
這便是原文中惡毒小師妹第一次開始陷害女主的情形,蕭妙音還記得自己看到這裡的時候,手腳微微發冷。
陸觀泠凝視著杜清荻,聲音突然詭異的溫柔了不少,「你聽過瓷器打碎的聲音嗎?」
陸觀泠樂在其中,讓她不由得想到那種天真又殘忍的孩童——捉住樹上嘶鳴的蟬后,為了好玩,就將它翅膀和足慢慢撕了下來。
毒蛇就在身邊,女主卻絲毫未察覺。
「少女」鮮紅的唇綻放一個淡淡的笑意,漂亮得像個詭譎的瓷器娃娃,聲調平靜,「不用擔心,我師姐雖然身上靈氣充足,卻是溫室里養大的。」
女主經驗尚淺,毫不意外的遭遇了下山以來的第一次危機,一番纏鬥以後,墜落山崖,重傷昏迷。
「至於陸觀寒,你不用害怕對付不了他,他是我的兄長,我最了解他的性子,有的是辦法拖住他,你到時候可以誘騙我師姐,趁其不備,將她修為據為己有。」
陸觀泠很清晰的感覺到,身邊的蕭師姐心跳聲紊亂,慢慢透出恐懼與厭惡。
手背被冰冷的手心覆蓋,陸觀泠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望了過來。
他的唇瓣隔著雨簾,顏色濕紅,像被淋濕的花蕊,有種誘人的邪惡美感,「蕭師姐,你在想什麼?」
莫名的寒意讓蕭妙音背脊下意識緊繃,她感覺自己手像是被蛇信子舔舐過,臉色微白,「沒什麼?」
她僵著身體,不動聲色地將手抽離,又撐開自己的傘,飛快朝著陸觀寒而去,轉移話題,「陸師兄,你剛剛說有妖氣,那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她發現,儘管她拚命告訴自己,小毒物就是個惡毒女配,完全是原著的設定。
他就是個紙片人,壞就壞吧,她也別把他當人看,只要完成任務就好。
可是,待想起原著中的情節,她第一個反應還是推開了他。
沒出息啊,蕭妙音!
她忍不住在心裡罵自己,不過,抿了抿唇,她又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先調整一下心態,再繼續吧。
反正她知道劇情走向,要避開墜崖的結局應該不難。
陸觀泠看著蕭妙音對自己避如蛇蠍、轉而走向他兄長的樣子,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為了驅趕那種莫名的情緒,他從袖口拿出那枚回甘果,手心微微用力,那枚圓圓的果子立刻變成乾癟的果皮。
他烏黑的眼睛默默盯著少女的背影,心口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對疼痛的渴求,宛如看到虛幻的海市蜃樓。
是那隻狐魅的幻術起作用了嗎?
然而他不以為意,輕輕顫了顫眼睫,以極度的忍耐支使著自己跟著她身後,心裡竟然詭異的愉快起來。
毀滅,才是他所追求。
可既然都要毀了,又何必在乎她呢?
那群僕人只是草草將棺材埋了起來,雨水澆灌下,黃色的泥土被沖開,露出一角黑漆,顏色新鮮,隱約有墨水流淌下來。
蕭妙音來到陸觀寒身邊,看到他站到了溝壑邊緣,認真盯著那一角黑漆,為了看得清楚,他甚至將傘隨手放到了腳邊。
雨水打濕青年的鬢角,他也恍若未覺,隨著眼睫的顫動,雨珠也跟著一下一下滾落,整個人看著蕭索了不少。
蕭妙音見他這樣,心裡覺得莫名其妙,可還是連忙上前去,抬起手腕,將傘撐高了些,替他擋住雨,「陸師兄,你怎麼了?」
怎麼陸家兄妹都這麼奇奇怪怪,不會照顧自己?
陸觀寒手指伸了出去,似乎有些顫唞,「妙音,你看棺材那裡。」
蕭妙音連忙看了過去,卻不明所以,「什麼?」
突然,漆黑的墨水流淌下來,像是遇到什麼阻礙一般,結成了一粒一粒的雪茬子,同雨水墜落到地面時,發出噠噠的聲響,好像下了一場小小的雨夾雪。
怎麼結冰了?
陸觀泠也看到了這副情形,瞥了一眼,眼神又寸寸掃過少女的手腕。
蕭妙音覺得他的眼神像是刀子在肢解她的手腕,她心跳飛快,卻鼓起勇氣,不甘示弱地回望過去,陸觀泠又飛快別過了臉。
蕭妙音:「……」莫名其妙的小毒物。
陸觀泠對著陸觀寒露出莫名的笑意,「哥,看來,這裡可不只是妖物作祟。」
陸觀寒沒說話,攥著的手卻在顫唞。
兩個人的氣氛都很不對。
蕭妙音看著結冰的棺材,忽然想起什麼來,下意識壓低了聲音,問陸觀寒,「陸師兄,這個冰,是不是雪羅剎?」
陸觀寒低低「嗯」了一聲,大步邁入雨中,「妙音,阿泠,我們去前面的村子里看看。」
「誒!好。」蕭妙音趕緊跟上,又忍不住提醒,「陸師兄,你的傘……」
不是吧?怎麼情節也突然發生了改變?
顧頭不顧尾,蕭妙音竟是一下子就忽視了身後的陸觀泠。
陸觀泠孑然一身跟在身後。
他看到,少女比陸觀寒矮了不少,說話的時候,仰著臉,睫毛弧度越發柔軟,漆黑的鴉翎水草般濕漉漉。
雨珠沿著傘面劃過她的脖頸,沒入紫色領口,宛如一顆顆晶瑩的珍珠。
陸觀泠眼睛順勢定在那纖細的一小節,黑得詭異。
雨下得越來越大,杜清荻背著滿滿一竹簍的藥草從扶芒山下來。
又下雨了,哥哥的喘疾又會犯,家裡的葯已經吃完了,她得快點回去給他煎藥。
都怪她貪玩,非得教訓那個紈絝子弟,反而耽擱了正事,想起杜思筠咳嗽起來,彷彿要將自己肺都要嘔出來的慘烈場景,她心口一顫。
下雨天,哥哥總是很難受。
杜清荻想,要是她可以化龍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成為扶芒山的山神,掌管天氣,她要讓扶芒山一年四季都明媚如春,然後哥哥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她最喜歡夏天。
院子里種了絲瓜,藤蔓垂落下來,哥哥穿著藍色長衫坐在院落里,摘豆角,曬草藥。
腳邊的阿花懶懶躺著,時不時露出肚皮,撒嬌要哥哥撫摸,哥哥便會露出笑來,在阿花肚皮上輕輕揉一把,抬起頭時,眼神溫潤,喚她,「小荻,晚上哥哥給你煮南瓜粥好不好?」
隨著畫面的閃過,杜清荻心口也生出滾燙的憧憬,想要快點回到哥哥身邊。
她乾脆跑了起來,油亮的辮子掃得肩頭一片潮濕,泥點濺落了半條褲腿。
雨越來越大,路上幾乎沒有行人,杜清荻心跳起伏,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聲響,像是刀刃破開雨簾,杜清荻連忙回頭,厲聲喝道:「是誰!」
雨水在冰冷的鎖子甲上濺開一朵朵細小的花,身穿鎖子甲的人,烏黑的發被雨水打濕,像是一團水中暈開的墨。
雲英盔下,露出一張英氣的臉,極為年輕,卻毫無血色。
杜清荻愕然,竟然是個女將軍。
只是,女將軍昔日明亮的眼睛已經毫無神采,她蒼白的唇瓣輕輕翕動起來,一字一句喚道,「望,舒。」
杜清荻眼瞳微微睜大了,這個女將軍,好像死了很久,她現在這具身體,已經不是人,而是,傀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