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29章 醉酒
宋清君從未想過雲嫣然有朝一日竟會做到王妃之位。
官宦權貴將出身看得很重,金家雖是大越首富,但真正有名望的府邸依然瞧不上。
他之所以迎娶金氏,為的便是用金家的銀錢為自己鋪路,也可讓安然錦衣玉食。
至於他和金氏所生的女兒,從她出生之日他便已經在籌謀盤算如何用她來爭取最大的利益。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商女之後竟能有如此造化,若早知今日他對待金氏母女定然不會是先前的態度。
那可是寧王,手握十萬大軍的赫赫權王,哪個皇子能爭取到蘇鈺的支持,都將如虎添翼。
如果金氏沒有與他義絕,如今這份助力豈不屬於昭王爺了!
宋清君越想越惱,每晚都輾轉反側,后聽人說起金府在籌備宴席,他才恍然記起雲嫣然生辰將近,金府應是在為她籌備及笄禮。
雲嫣然及笄,卻無人請他這個生父,真是豈有此理。
縱使金氏與他義絕,縱使雲嫣然改了姓氏,可他們的骨血關係卻誰也改變不了。
宋清君昂首挺胸立在金府大門前,毫不避諱眾人對他的打量,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宋清君是未來寧王妃的生父!
金家的下人顯然也顧及於此,生怕傳出對雲嫣然不利的流言,是以即便一個個恨得牙根痒痒,卻也不敢強硬阻攔。
「宋清君,你又想幹什麼?」金誠趕來前門,冷聲質問道。
宋清君淡淡笑道:「今日是嫣然的及笄之禮,我身為嫣然的父親自要來見證。」
「我妹妹已與你義絕,官府也將嫣然判給了我金家,嫣然與你已無干係。
莫要在這裡胡攪蠻纏,若還要些臉面就速速離開。」
怪不得前幾日陳大人打了這廝一頓,宋清君這張臉長得就欠揍啊!
「官府判決嫣然隨金氏離開,但官府可曾否認她是我女兒的事實?」宋清君不徐不疾的開口,望著金誠的目光帶著挑釁的意味。
金誠頭腦不笨,但論嘴上功夫自然比不得這些巧舌善變的讀書人。
見金誠一時說不出話來,宋清君在嘴角輕勾,放緩了語氣,嘆聲道:「我今日來此並無他意,今日是嫣然的及笄之日,她從牙牙學語到如今長成了一個大姑娘,我自要來親眼見證這一時刻。
她氣我惱我,可我卻無法不認她這個女兒,我看看她便走,難道就連這也是奢望嗎?」
宋清君若一直強硬,金誠反是好辦。
可如今他突然放低了態度,放軟了姿態,反是讓金誠窩了一肚子火氣發不出來。
父親參加女兒的及笄禮本是天經地義的,即便宋清君做過許多豬狗不如的事,可這些都改變不了他們是血脈至親。
若答應了,他們心裡膈應不說,嫣然更會徹底被宋清君捆綁上。
若是不應,便會顯得嫣然涼薄冷血,對嫣然的名聲也不好。
金誠進退兩難,心裡恨死了宋清君,就在此時忽聽一道冰冷淡漠的嗓音傳來,「何事在此吵鬧?」
金誠眼睛一亮,寧王來了?
宋清君卻是一怔。
男女訂婚後理應避嫌,這寧王怎麼大咧咧的就來了?
寧王掃了宋清君一眼,側眸吩咐墨西道:「今日誰敢在此生事,一律綁了丟到大街上。」
「是!王爺!」墨西拱手應下,眼神已經落在宋清君身上了。
宋清君雖畏懼寧王的權勢,可轉念一想自己可是他的岳丈,底氣便又深了兩分,道:「王爺,下官是來參加嫣然及笄之禮的。
及笄出嫁乃女子兩大要事,怎能沒有父親在旁。」
蘇鈺頓下腳步,淡漠的看著他,眸中看不出喜怒,「沒有又能如何?」
宋清君一時被問住了。
蘇鈺則繼續道:「本王的父王已過世,難道本王就無法成親了嗎?」
「這如何一樣,下官不是還健在?」宋清君自以為找到了蘇鈺話中的漏洞,反唇相譏。
蘇鈺眯了眯眼睛,略略頷首,似是覺得他說的頗為在理,「健在的確不如死了清凈。」
語落,還似乎在很認真的思忖著什麼。
宋清君:「?」
寧王這是正常人該有的腦迴路嗎?
想到被踹的錢尚書,想到被砸破頭的錢峰,宋清君突然有些怕了,但為了所為的風骨,更為了日後的利益,仍舊咬著牙道:「王爺就不怕這樣會置嫣然於不孝之境嗎?」
蘇鈺聞后,那萬年冰山般冷漠的臉上竟浮現了一絲笑意,「不巧,本王亦是不孝之人,如此倒甚是般配。」
宋清君又想吐血了,這都什麼人啊?
蘇鈺看著他,眸色冷戾,「今日是她的及笄之日,本王不想見血,是你自己走,還是本王幫你走?」
宋清君氣得身子直抖,可碰到寧王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更何況這兵還手握生殺大權。
看著宋清君灰頭土臉而去,金誠只覺痛快,看著寧王的眸光更溫和了幾分,「王爺,您裡面請。」
蘇鈺也收斂了眸中的冷色,頷首聞聲道:「有勞舅父。」
這四個字讓金誠受寵若驚,也讓圍觀眾人更加確認了雲嫣然在蘇鈺心中的地位。
「墨西,你在門前守著,不論是誰,膽敢惹是生非,一律綁了。」
蘇鈺交代完才與金誠跨入金府,門前的秩序瞬間變得井井有條,眾人皆乖乖配合著金家下人的安排。
雲嫣然對府外的事一無所知,正有些緊張的進行深呼吸。
前世此時她已嫁入了永昌侯府,沒有機會舉辦及笄禮,此時不免有些心慌。
「小姐,吉時到了,您該出去了。」阿芙亦是難掩激動,滿臉都是笑。
雲嫣然點點頭,緩步而出。
奏樂聲止,金氏致詞后雲嫣然深吸一口氣,款款而行,走入眾人的視線。
墨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雲嫣然只著一件月白色的采衣采履,象徵著女子幼時的天真純粹。
她未施脂粉,皮膚乾淨得宛若羊脂白玉,周身沒有半分色彩點綴,卻反是將少女的美彰顯淋漓。
當真是天質自然,美若璞玉。
即便眾人早已見識過雲嫣然的美貌,可看著這出水芙蓉一般的少女還是覺得無比驚艷。
在座的除了金家的親屬,外男只有蘇鈺一人。
蘇鈺看著場中清婉瑰麗的少女,眼中噙滿了溫柔。
相識雖晚,未曾見過她更多模樣,但他們餘下人生的每段記憶都將擁有彼此。
陳念作為有司,手持托盤而來,謝瀾是贊者,凈手后從盤中拿起木梳,仔細的為雲嫣然梳理著長發。
為了今日謝瀾在家拿哥哥演練過許多遍,她臉上再無玩鬧之意,全程一本正經,唯恐錯漏了什麼。
先是初加,雲嫣然向東正坐,陳念奉上羅帕和發笄。
謝夫人作為正賓走到雲嫣然面前,高聲吟頌祝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雲嫣然垂首,謝夫人含笑為她正笄后,她回到廂房換上了一套素色襦裙,而後便是二加,三加。
直至最後她頭戴繞珠赤金纏絲釵,長發束以赤金紅翡珠冠,身著海棠紅色的廣袖留仙長裙,如一朵盛綻的牡丹,其華灼灼,象徵著少女告別了幼童孩提之時,迎來了自己最璀璨的時光。
雲嫣然心中亦是激蕩,望著周遭的親友,還有她仰慕心儀的男子,雲嫣然眼中不禁浮出淚光。
這是她前世不敢奢求,甚至在夢裡都不敢去想的。
她斂衽跪在地上,朝著金氏與平樂長公主跪拜叩首,「兒拜謝母親養育之恩,拜謝殿下再生之情。」
金氏與平樂長公主眼中皆有淚花浮動,金氏連忙拿起帕子拭淚,努力壓制住哽咽的嗓音對雲嫣然說了幾句祝福與勸勉之言。
平樂長公主既為雲嫣然歡喜,心中更有不為人知的感傷,望著雲嫣然時又彷彿在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
平樂長公主也起身勸勉一番,最後雲嫣然深深跪拜,對兩位母親道:「兒雖不敏,敢不祗承!」
及笄禮終,金氏與吳氏幾人招呼女眷落座,金老太爺幾人也去前院招待男賓。
見蘇鈺未動,金老太爺笑眯眯的道:「王爺移步去前院吧,今日難得歡喜,王爺可要多吃幾杯酒。
老夫年輕時號稱千杯不倒,如今雖是老了,但想必還能與王爺喝得盡興,王爺可要敞開了喝才行啊!」
瞥到雲嫣然已經離開,蘇鈺便頷首道:「那恭敬不如從命,晚輩定當奉陪。」
「好!」金老太爺朗聲笑起,眼中卻閃著精光。
酒後吐真言,寧王此時已放鬆警惕,到時候他可趁機盤問一番,若發現不妥之處也可及時避險!
金老太爺想的周全,只宴后……
「別拉我,老夫還能再喝三百杯!」金老太爺不耐煩的扒拉著金誠,老臉喝的通紅,醉眼朦朧的捧著金寒時的臉道:「小鈺啊,你酒量不錯啊,和老夫有得一拼,若老夫再年輕幾十歲,你我定能結成好友!
欸?你這喝點酒怎麼變醜了呢?」
金誠:「……」
金寒時:「……」
金誠一時無語,心想這寧王還真是實在人,絲毫不懂謙讓為何物,大有要與父親死磕到底之勢。
蘇鈺眼中也不似冷月清寒,似籠罩了一層薄薄的浮雲,染了兩分醉意,「今日不早了,外祖父先請歇息,改日晚輩再來奉陪。」
「行!」金老太爺重重的拍著金寒時的肩膀,伸出一根手指在金寒時眼前晃,「屆時咱們定要不醉不歸,拉鉤,嗝……」
金老太爺打了一個嗝,酒氣噴了金寒時滿臉,金寒時滿臉黑線,他到底做錯什麼了,老天要這麼懲罰他?
蘇鈺起身告辭,金誠與金寒時也將喋喋不休的金老太爺扶進房中。
蘇鈺邁出金府大門,卻是腳步一頓,折身行至西北院牆,翻身而入,準備夜探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