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06章 柳暗花明
鄭業早就想將金寒時從錦衣衛所撈出來,但奈何那時金寒時是春闈舞弊的重要嫌犯,錦衣衛不肯放人,他也沒有辦法。
如今蘇鈺提出此事,他自然應允。
刑部尚書還是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點頭道:「王爺說得在理,陳濯與金寒時一案疑點重重,我們的確該提審金寒時了。」
范進是不情願,但他不敢說出來啊。
寧王那態度哪裡是與他們商議,他覺得自己若說一個「不」字,出門就得被人拖進巷子里暴揍一頓。
「如此甚好。」他側眸瞥了墨東一眼,開口道:「王妃甚是挂念表兄,你代本王去看看。」
「是。」墨東拱手領命。
幾人都看出寧王這是要立即將金寒時提審出來,鄭業便吩咐手下拿著令牌去錦衣衛所要人。
薛澤正沉冷著臉色坐在屋內,金寒時到底有沒有舞弊他比誰都清楚,哪裡還有必要去三司旁審。
聽聞大理寺前來要人,副指揮使惱怒道:「狗仗人勢,區區一個大理寺也敢來我錦衣衛所要人了!
指揮使,要不要屬下去駁了他們?」
他們錦衣衛一向橫行長安,可這次的案子實在辦得憋屈。
「大理寺能來提人顯然是因那賬冊有問題,你拿什麼理由駁?」薛澤冷冷抬眼,錦衣衛看似風光,實則手下都是一群沒有頭腦的烏合之眾。
副指揮使一時語凝,可還是不甘心,「那咱們就這麼把人放了?」
居然有人進了錦衣衛所什麼都沒吐出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然呢?」
副指揮使想到今日在玉顏閣受到的羞辱,心下一橫,低聲道:「不如咱們便說金寒時體弱,沒抗住刑……」
薛澤眸光一戾,「弄死他有什麼用?不過一個貢士而已!動動你的腦子好不好?」
副指揮使被罵得面如菜色,不敢反駁。
指揮使心思宛若深淵,哪裡是他能窺探的。
「他們想要,就給他們吧。」薛澤語落,掩上了眸子,顯然不想再多說。
副指揮使只得前去與大理寺的人接洽。
房門闔上,薛澤才抬起眼帘,眼中冷清如素,並無方才的惱意。
他冷冷勾唇,這次就算還她當日出言維護之情,日後若再犯到他手中,可就沒這麼輕鬆了!
鄭業見到金寒時時嚇了一跳,他身上的囚衣被血染成了暗紅色,整個人癱軟如泥,是被人用架子抬回來的。
蘇鈺眸光一暗,立刻道:「去尋大夫來。」
若讓她瞧見金寒時這般模樣怎能受得了,想了想,他又道:「去尋代老來。」
代老是蘇鈺的隨行軍醫,最擅長治療外傷。
墨東連忙去了。
范進雖想說一個嫌犯而已,哪有資格請大夫診治,不過看了一眼蘇鈺身旁凶神惡煞的親衛還是閉上了嘴。
鄭業正商議著如何上奏聖上,蘇鈺忽然啟唇道:「范御史,借一步說話。」
范進心裡咯噔一聲,咋的,這就要開始打擊報復了嗎?
可他的不情願都憋在心裡了啊,腹誹也不行嗎?
范進心中雖慌的一批,但還是挪步走向了蘇鈺,只每一步都走得頗為視死如歸。
鄭業翻了他一眼,這種落井下石之輩就該好好收拾一番。
范進回來時神情恍惚,整個人都顯得心不在焉,鄭業與他說話他都沒聽到。
鄭業與刑部尚書相視一眼,兩人都好奇不已,寧王也這是與他說什麼了,竟讓他魂不守舍的,莫非以他全家性命相威脅了?
刑部尚書擼著鬍子,心中慶幸,好在他未曾為難陳濯與金家啊,不然這一把年紀被恐嚇一通會折壽的啊!
而更讓鄭業驚訝的還在後面,當他提出要為陳濯與金寒時做辯護時,范進竟欣然應允,二話都沒有。
鄭業不禁咋舌,進宮時鄭業實在控制不住好奇心,小聲問道:「范大人,方才王爺與你說什麼了?」
刑部尚書擼鬍子的手一頓,面上不露分毫,實則耳朵早已豎了起來。
范進面色微沉,看著鄭業一本正經的臉上卻泛著八卦的光彩,他面沉如水的道:「沒什麼。」
說完還加快了腳步,與兩人保持距離免得再被追問。
「小氣。」鄭業低聲嘟囔了一句。
范進心裡卻無比苦澀。
原以為此番是自己再上一階的機會,只要陳濯倒了,不論是資歷還是地位都該他來接手督察院。
可誰曾想,左都御史這個位置竟早已被他人盯上了。
寧王並未威脅他,只告訴他宋清君和陳濯其中有一人必是他的頂頭上司,讓他任選其一,話說此處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鷸蚌相爭,最後反是讓宋清君那老賊得利,與其如此還不如繼續跟著陳濯。
至少陳濯這個人性情剛正,有一說一,不像宋清君那麼多心眼子。
宋清君那廝面熱心冷,陰損卑鄙,與他共事保不齊自己哪天就成了炮灰。
三人覲見宣平帝,與宣平帝稟告了此事,宣平帝聞后沒有立即表態,只命三人仔細審理。
蔣婉晴與宋茹兒都在內殿,將三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蔣婉晴掃了宋茹兒一眼,陰陽怪氣的道:「寧王妃的運氣總是這麼好啊,你覺得呢?」
宋茹兒心中瞬間湧起狂喜,但只在衣袖下用力的交握雙手,面上絲毫不露,輕描淡寫的道:「也許吧,畢竟能成為寧王妃的人運氣定不會太差,晴姐姐說是吧。」
蔣婉晴這個寧王妃競爭失敗者覺得這話尤為刺耳,她懷疑宋茹兒在譏諷她。
可偏生宋茹兒總是一副柔柔弱弱,不爭不搶的樣子,讓她無從發作。
兩人未等再語,宣平帝遣散了鄭業幾人走進內殿,並不避諱她們道:「你們也都聽到了吧?」
「是。」蔣婉晴先行開口,柔聲道:「事關科舉,自要慎重些,詳細查查總是好的。」
她不甘心就讓金寒時這般全身而退,凡事都經不起細查,說不準就能查到什麼東西。
宣平帝點點頭,見宋茹兒一直沒說話,便開口問道:「茹兒,你怎麼看?」
宋茹兒不徐不疾的開口,「陛下,嬪妾畢竟與金家有些關聯,還是該避嫌的好。」
「無妨,你暢所欲言便是,朕信你。」
這輕飄飄幾個字讓蔣婉晴心裡泛酸。
宋茹兒這才輕輕點頭,思忖著道:「其實嬪妾覺得金寒時無罪自是最好的,一來可避免督察院動蕩,也說明金寒時的確有才學,連中兩元也算我大越的人才,其二……」
宋茹兒頓了頓,莞爾道:「其二也免得陛下為難,如果金寒時真有罪,公主殿下再百般懇求,陛下豈不難做。
就算那金寒時配不上公主殿下,但至少可以讓殿下心安,年少時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放不下,若真將金寒時擺在那,殿下可能反是看不上了。」
宣平帝深以為然,慧昌最是叛逆,越不讓她做什麼她偏要做什麼。
既她已到了婚配的年紀,屆時可舉辦幾場宮宴,讓她與長安兒郎多接觸一下,移情別戀也未可知。
宣平帝拍拍宋茹兒的手,柔聲道:「茹兒甚懂朕心啊。」
宋茹兒乖巧而笑,「能為陛下分憂是嬪妾之幸。」
她如小兔子般偎依在宣平帝懷中,目光如霜,這還不夠,她還要薛貴妃與昭王再也不敢對他伸出魔爪!
蘇鈺到玉顏閣接雲嫣然,卻被阿婉告知她去了平樂長公主府。
「她去那做什麼?」蘇鈺有些意外。
「宮裡給嫣然來了封信……」阿婉撓撓頭,具體很複雜,她雖然聽嫣然說了一通但還是覺得有點繞。
「本王去尋她。」蘇鈺見她說不清,轉身準備去平樂長公主府接人。
「王爺。」阿婉在身後喚住蘇鈺。
蘇鈺駐足回眸,阿婉抿著唇,憂切開口,「王爺可見到他了,他還好嗎?」
蘇鈺想了想金寒時的樣子,隨口道:「尚可。」
阿婉一直懸著的心終是落下,緊繃的嘴角也揚起了起來,沒事便好。
「那他是不是沒事了,很快就能被放出來了?」
蘇鈺點了點頭,「應是。」
只不過時間還要看上面那人的心意。
阿婉得到了蘇鈺確切的答覆,心情好到飛起,待蘇鈺一走便迫不及待的關上了店門,她得趕緊回府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二夫人,她就不用在以淚洗面了。
雲嫣然從公主府出來就看見了蘇鈺的馬車。
「你特意跑來接我啊。」雲嫣然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踏上馬車便軟綿無骨的擁進了蘇鈺的懷裡。
「怎麼想起來尋姑母了?」蘇鈺環著她的腰身,輕聲詢問。
雲嫣然將她與宋茹兒的打算道了來,蘇鈺一聞即透,「如此昭王暫時便不敢再將手伸到金家了。」
雲嫣然點點頭,旋即問道:「阿鈺,你可見到二表哥了,他怎麼樣?」
蘇鈺沒像敷衍阿婉那樣敷衍雲嫣然,「他傷得很重,畢竟是薛澤親自動的手。
我已給他找了大夫,正在醫治。」
雲嫣然眼中瞬間湧出了淚水,二表哥未曾習過武,身子薄弱,哪裡受得起酷刑的摧殘,「薛澤心狠手辣,表哥他……」
見雲嫣然哭了,蘇鈺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默默將這筆賬算在了金寒時頭上,包括她去百花樓一事,樁樁件件他都記著。
不過,他眸色略帶疑惑,「你先別哭,金寒時的傷看著的確很重,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但並未傷及根本,只需好好修養便可無恙。」
雲嫣然哭聲一頓,抬起婆娑的淚眼望著蘇鈺。
但凡在牢里走過一遭的人,即便當時性命無憂也會傷到根本。
那些僥倖從錦衣衛所出來的人要麼成了藥罐子,整日葯不離手,要麼沒過兩年便染病過世。
更何況還是素以酷吏著稱的薛澤親自審訊。
蘇鈺沒隱瞞,開口道:「那些鞭上看著觸目驚心,實則皆避開了要害。
且代老說有人為他及時用了金瘡葯,傷口未曾潰爛,回府修養些日子便可痊癒。」
「你的意思是,薛澤他有意放過表哥?」雲嫣然不禁詫然。
蘇鈺頷首,「只有這個可能,否則以薛澤的手段,想讓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死太簡單了。」
雲嫣然一時語凝,想到近來與薛澤的針鋒相對,原以為他們是勁敵,可薛澤卻反是放了表兄一馬。
還真是越發的看不懂他了。
若真是如此,那她真欠了他一個大人情。
知金寒時無事,雲嫣然心安了些許,但還是擔憂的道:「太子殿下可有何進展,秦閣老怎麼樣?」
「考題泄露是真,他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能摘清結黨營私的罪名便已是萬幸。」
「可惡,難道這次真就要讓昭王他們得逞了?」秦家一旦倒下,太子便失去了與昭王抗衡的最大力量。
蘇鈺眸色清寒,吐字如冰霜,「不會的,我不會放任他們如此。」
雲嫣然眼睛微亮,「你有辦法了?」
望著雲嫣然皎皎的目光,蘇鈺眸色溫軟,指尖輕拂過她明顯清瘦了的臉頰,「此事你便不必掛心了,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你之後的任務便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將這幾日消瘦的肉長回來,畢竟只有這樣才承受得住。」
蘇鈺長臂一攬,將雲嫣然圈進了懷中,俯身在她耳邊沉聲道:「否則你再苦苦求饒,我也定不饒你。」
雲嫣然俏臉一紅,抬起拳頭在蘇鈺的胸膛上砸了一下,只不過她的手軟綿無力,無異於一根羽毛輕輕拂過。
「衣冠禽獸。」她咬著嘴唇,嬌嗔哼道。
自金寒時出事以來,兩人一直忙著為此周旋,如今終於柳暗花明,蘇鈺才終於敢來挑逗她。
蘇鈺勾唇,知道她的耳垂素來敏感,故意在旁吐氣道:「待解決了此事,我再身體力行的告訴你何謂衣冠禽獸。」
兩人還在馬車裡,雲嫣然怕談話聲別人聽了去,只得狠狠瞪他一眼,不敢再多說,將羞紅的玉顏埋進了他懷中。
經此一事她越發知曉歲月靜好的不易,是時候與那些人來個了斷了。
……
薛貴妃聽聞此事後怒不可遏,橫眉立目的瞪著薛澤,「你就是這麼做事的,錦衣衛全城搜捕,你就讓人在你眼皮底下溜了?」
堂堂錦衣衛使,竟然沒斗過一個雲嫣然,簡直貽笑大方。
薛澤沒有反駁,此番錦衣衛的確辦事不利。
「不過一個金寒時而已,不影響大局,至少太子至今還在焦頭爛額。」
「那也不行!」薛貴妃眼中閃過殺意。
金寒時本只是她打擊寧王的一步棋,是死是活她還當真不甚在意,可如今他卻多了一條非死不可的罪名。
薛澤聞言挑挑眉,眼中閃過戲謔的笑意,語氣更是莫名,「娘娘還想殺了金寒時?」
「怎麼,不可嗎?」
薛澤正要開口,忽有宮人來稟,「娘娘,陛下請您去掌乾殿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