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13章 人證
蘇容一直站在原地看著紀安,直到幾人的身影在街角消失,他才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馬車中。
「紀安的話你都聽到了吧?」蘇容的臉色有些蒼白,唇瓣更如褪了色的桃花瓣,透著一種單薄易碎之感。
「嗯。」蘇鈺輕應了一聲,但並未發表任何看法。
紀安說的已經足夠了,他沒有必要再多言了。
「你也這麼認為嗎?」蘇容宛若獨自行走於黑暗中的人,孤寂無助,急切的需要一抹光亮指引。
蘇鈺動了動眉梢,淡聲道:「關鍵要看殿下如何認為。」
「本宮想聽你說。」蘇看著蘇鈺,格外的堅持。
蘇鈺沉了沉眸,「其實殿下心裡已有定數了,不是嗎?」
蘇容望了蘇鈺半晌,忽像泄了氣般萎靡的靠在車壁上,「本宮知道了,你心中也是這麼想的。
本宮真是個無用的太子,跟隨本宮苦了你們了。」
他沒有怨怪,只是深深的自責。
紀安說得對,一直以來他什麼都沒做過,只是占著那個位置任由外祖父籌謀。
與其說他不爭不搶,不如說他懦弱,他心知自己不得父皇歡心,心知自己病體孱弱,他的不爭何嘗不是因為自己爭不過。
「紀安說的不錯,本宮就是個懦夫,不管是之前寧安險些被送去和親,還是如今外祖父身陷囹圄,都是因為本宮無用!」
蘇容垂著頭,雙手緊緊抓著衣衫,纖弱的身體隱隱發顫,夜色下似有晶瑩的水晶自他的下頜滴落。
蘇鈺別開頭,沒有去看蘇容,任由他一人陷在各種突如其來的負面情緒之中。
想要真正的成長起來就要先行打碎原有的觀念,一點點重建世界觀。
這個過程很痛苦,宛若鳳凰涅槃,烈火會將每一寸肌膚都焚燒殆盡,痛不欲生。
可這條路沒有捷徑,只能靠自己走出來,當年他是如此,如今蘇容也是如此。
走得出來將煥然重生,否則也只能自食其果。
……
三司連夜審訊,他們皆知此事干係甚重,是以皆嚴防消息走露,直至天明三人才連夜整理出一份奏書。
刑部尚書疲乏的擼著鬍子,與范進道:「范大人身為督察院右都御史,有聞風而奏之權,糾察百官之責,這奏書便由范大人上諫吧。」
范進眼睛一瞪。
這奏書一上可就將昭王得罪死了,雖然案子是三司一同審的,但冤有頭債有主,最先承受昭王怒火的自是稟奏之人。
「話不能這般說,吳尚書的資歷豈是我們後生可及,這奏書還是該由吳尚書來稟。」
這老東西滑的跟條泥鰍似的,平時就知道渾水摸魚,一問三不知誰也不得罪。
想讓他來背鍋,做夢去吧!
兩人互相誇讚彼此,彷彿對方是他們此生見過的最為優秀之人,這等光榮的任務只有對方才配得上。
兩人爭執不下,鄭業沉聲開口道:「我來。」
說完,他拿起奏摺斂入袖中,轉身邁出了大堂,走進了薄曦之中。
范進與吳尚書停止了爭執,兩人相視一眼,又共同望向鄭業。
共處多年,今日才突然發現鄭大人的背影竟如此高大挺拔!
早朝依舊,與往日無異。
宣平帝睡眼朦朧的被宦官叫起來,不情不願的穿上龍袍乘著轎攆來到了議政殿。
眾臣還如往常一般在殿內寒暄,等待著宣平帝的到來,這似乎是極平常的一日,沒有任何不同尋常之處。
唯一的區別好像就是鄭業幾人的臉色有些差,似一夜未睡。
不過想來也正常,陛下將春闈舞弊案交給三司審理,可這案子一直沒有什麼進展,想來他們定然焦頭爛額。
宣平帝入殿後百無聊賴的聽著百官們的啟奏,本以為又將是無所事事的一日,直到鄭業上前,躬身行禮,沉聲道:「陛下,臣有事啟奏。」
眾人皆聞聲望向鄭業,這些日子三司因案情沒有進展一直畏縮不敢言,生怕陛下想起他們來,免不得一番狠訓,沒想到今日竟敢主動上奏,莫非案情有了什麼進展?
昭王皺了皺眉,三司還能有什麼新線索不成?
他偏頭看了一眼蘇容,蘇容垂首斂眸而立,看不出什麼表情。
他心中一時惴惴不安,直到聽了鄭業的上奏,他臉上的血色瞬間沒了,惶恐跪地,大呼冤枉,「陛下,兒臣冤枉,兒臣與那紀安素無往來,何曾有過什麼謀划啊!」
鄭業淡淡的開口道:「啟稟陛下,紀安的確未曾指責過昭王爺,唆使他之人是翰林院學士宋清君。」
殿中一靜,宋清君的女兒是昭王側妃,鄭業這句話等同於未說。
宣平帝臉色陰鬱得可怕,看著昭王的眼神宛若刀子一般,似能將他活剮了。
昭王慌了,連忙道:「父皇,兒臣冤枉,兒臣未曾做過此事,也未曾指使過任何人,請父皇明察!」
想了想,他又道:「父皇,那紀安是秦閣老的弟子,他一定是救師心切所以才故意誣陷兒臣,父皇明察啊!」
聽他這般說,宣平帝眸光微動,若有所思。
眾人皆知紀安是秦閣老的得意門生,年少時便在秦府讀書,入仕之後又被秦閣老一路提攜,他當真會背叛自己的恩師嗎?
還是說當真像昭王所說的那樣,紀安為了保全秦閣老不惜犧牲自己來做這個替罪羊?
見宣平帝神情有所鬆動,昭王連忙又道:「父皇,此事疑點重重,有待詳細審問。
三司一直一無所獲,怎麼突然間就懷疑到紀安身上了,而那紀安更是配合,不過一晚時間便盡數交代,還將秦閣老完全摘了出去,兒臣懷疑有人故意設計,圖謀不軌!」
語落,昭王反守為攻,質問鄭業道:「敢問鄭大人,除了這紀安的一面之詞,可還有什麼證據能證明紀安與宋清君有所往來?」
鄭業略有遲疑,「這……」
「沒有是吧?所以堂堂三司便只憑隻字片語就來構陷親王?」
昭王中氣十足,十分坦然淡定,無分毫心虛之色,一時倒讓宣平帝有些拿不準。
「父皇。」
眾人聞聲望去,便見身著四爪蟒袍的太子蘇容行至殿中,他的聲音向來輕柔,但此番卻似有不同以往的堅定力量。
「父皇,兒臣另有人證!」